赣州城是座风景优美的城市。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不知有过多少贪官污吏盘踞于此。他们依杖权势横征暴敛,欺诈平民,弄得天怒人怨,但谁也无可奈何。直至解放前还流传着这样两句话:八境台下章贡水,中间多少穷人泪。
杨救贫险遭谋害致死的事就发生在这虔城之内。
虔州城里住着一个卢王,名光稠。他权倾州县,家资豪富,妻妾成群,仆从众多。至此心犹不足,一心想的是要做皇帝。
古时候,皇帝也称“天子”。凡做了皇帝的,都自称是上天派到人间来治理下民的,说什么他说的和做的都反映“天意”。不少的人则说:皇帝不是随便的人能做,不是想做有做的,要葬到天子地的人家才能出皇帝。卢王整天作着皇帝梦,也就整天都想葬穴天子地。
做天子地的宝地那里有呢?一般的人自然不知道,一般的地理先生也看不出来,难以找到,要善堪风水的地理明师才知道。因此,卢王要葬天子地,自然就想着要找到个高明的地理先生。
为了找高明的地理先生,卢王不止一次二次地叮嘱手下人,要他们想方设法寻找。并允诺:一经找到便重重有赏。可是很久都没有找到。对此,卢王极为不满,手下人也不知受过多少责骂。
事出偶然,卢工的心腹人探听到一个好消息:有个叫杨救贫的善堪风水,能识宝地。于是,他立即跑去向卢王禀报:大王!听说有个叫杨救贫的,他做地理顶有名,能识宝地。
卢王听了这个喜讯异常高兴,夸赞心腹几句,当即吩咐:去!把杨救贫请来,要快!抬着轿子去请……。
是!“心腹”点拨人马,不敢稍有延缓。
卢王派出的一帮人马沿着听到的消息一路找去。幸好,不久便找到了杨救贫。
“杨先生,我家大王有请!”心腹人见到杨救贫恭敬地一揖。卢王的差请,他不得不谦恭一些。
杨救贫听说“大王有请”,摸不着头脑,但知道这个大王是有求于已。不然,井是不会掉进桶里去的。于是问:大王?你家大王是谁?又是为着何事呼唤下民?
“还有两个大王么?我家大王就是当今虔州的卢王。他听说你相地有名,特差我等前来请你去堪舆风水”。这心腹有些不耐烦地说。
杨救贫是个不畏权势的人,听说是专为堪舆风水,又特意派一帮人抬着轿子来请,也就答应了。
那些被派去的人用八抬大轿把杨救贫抬到卢王府内,即向卢王禀报。卢王得知杨救贫已经请到,欢喜非常,立即会见,并命人摆设盛宴,为他“洗尘”。
洗尘宴上,卢王不时举杯挥着,频频劝吃劝喝。本来只是风水一事,他今天的话头却特别的多,天文地理,风土人情,从近及远,由远到近,东拉西扯,无所不谈。装出一副极其随和的样子。不言而喻,他是要给救贫留下一个“这位大王真好”的印象,使他能为自己寻找宝地尽心出力。
酒过三巡,卢王转弯抹角地问:“杨先生,久闻先生看风水的名声很大,也听说你遍查虔州风水,本王十分敬佩。请问,在我虔州属地可曾见到有出天子的宝地呢?”
救贫每到一处都细心察看风水,他知道虔州的风水甚好,更知道卢王的言下之意,因见卢王对自己执礼甚恭,便直说:“有啊!斧头山上十八面,代代都有天子地;鹅叫十八滩,滩滩有座子午山。远一点的地方不说,就这虔州城内便有吉壤佳穴”。
卢王听了十分高兴,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我这次请你先生来,就是要请你为我择一佳穴,迁葬祖茔。劳先生费神,细心查找,若能觅得佳穴,本王必以重金相酬,尔后还要报答先生,决不食言。”
“既然大王信任,下民理当效劳,何言重谢?我用心寻找就是”。救贫答道。
次日,救贫由卢王的“心腹”陪同,在虔州城内寻找佳地。走了一圈,找到了救贫早就看出的佳地,当即择定穴址,随即又定好动工的吉日。到时,卢王指使手下人多派民工,加紧施工。他们想把风水尽快地做起来。
卢王为找到“天子地”乐得心花怒放。那边在动工做地,这边就想着将做皇帝的事。他想到那头戴紫金冠,身穿蟒龙袍的气派样子;想到那高坐龙椅,百官跪拜朝觐的尊贵;想到那呼风唤雨,说一不二的极端威严。就犹如已经做了皇帝,身子像醉汉一样,一下子飘飘然起来,诚所谓醉心狂想也!
然而,心醉非酒醉。想来想去,最终又想到了另外一个方面。不想犹可,这一想便疑云顿生;我今为王,佳穴荫应则贵为天子。如若杨救贫以后将他知道的十八处天子地都给人葬去,岂不是要出十八个天子了么?若如此,我即使以后做了皇帝也不能稳坐江山,保住龙位。弄得不好还恐怕不得安宁,还不如现今为王这样好,这有什么用呢?他踱来踱去地思虑着。自然,他所想的是杨救贫此人。唔!杨救贫呀杨救贫!你是个心头之患,得有个好的办法处置你……。
卢王费尽脑汁,想来想去,可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叫杨救贫以后不再给别人做天子地吧,怕他不听话。就是对他明讲,他当时答应了也没用。因为他给人做了天子地,你问他,他说不是,别人又不知道是不是,你也没办法;待做完天子地就把他抓起来杀了,加个罪名到他头上是容易的,常言道:纸包不住火。人家知道了会说我以德报怨,给自己落下个不好的名声。这样觉得不好,那样又似乎不妥,如何办呢?终于他想起了“心腹”福来,唔!也许福来有办法。于是,他“福来,福来!”喊了两声。
卢王有个心腹名叫福来。他办事得力,极有心计,卢王遇有疑难每每向他问计,福来处理的事情卢王甚为满意。这次,卢王自己想不出个好办法便又想到了他。
福来听得喊声,赶紧跑来站在主子面前,问:大王呼唤,有何吩咐?
“坐下说话”。卢王指指一旁凳子,说:杨救贫择的佳地不久将要完工。我想,有个事要趁他在此处理为好。当福来问过“何事要趁他在此处理”后,卢王道:据他说,虔州属地他所知道的就有十八处天子地,自然还有他没有发现的。如若以后他把这些佳地都给人葬去,风水荫应,就不知有多少人为王,多少人称帝了,这岂不天下大乱、民不安生!我想,此人不除,后患无穷,除一人而安社稷,本王天职。因此,要有个好的办法处置此事才好。
卢王的意思,福来心领神会,知道是要自己想出个置杨救贫于死地的好法子。他边点头边说:奴才明白,奴才想想。他不愧为“智多星”,他默思片刻便想出了一个“既要当婊子,又能树牌坊”的“两全其美”之法,暗中加害。福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卢王:大王,我的意思是,请人制作一把鸳鸯转壶,就在风水告竣后以宴谢地理为名,把杨救贫用药酒鸩死。死后,可叫王府仵作当众验尸,说他暴病而亡。这样,看不出伤痕,谁敢说他不是暴病而亡?如果……如果给他厚葬,更能掩人耳目,也显我王仁慈。这样,你看……
嗯!卢王边听边点点头,说:照你说的,你去办吧!
福来起身告辞,刚走出几步。“慢!”,卢王把他叫住。福来回转身问:大王,还有何事?卢王道:此事关系重大。他用手向上指指,又向下指指,意思是,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即可。福来一时不明其意,呆呆地站在那里猜想。卢王怕他误事,明说:刚才要办的事,切不可泄露,就是本府中人也不可对其言讲。福来应声:是!大王想的周到。
显然,杨救贫处在一场杀身之祸当中,要躲过这场灾难是难之又难了!
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也是杨救贫命不该绝。就在卢王实施图谋的时候,竟夜来偶得一梦,梦中见一白发银须的老人飘然而至,言道:“唉!杨救贫呀杨救贫!你说错话了。谁叫你告诉卢王虔州有十八处天子地呀?你给卢王做了天子地,他怕你也给别人做天子地,于宴请地理时用毒酒害你,你当心些才是。”说完,转眼不见了。这老人是谁?土地神也!
救贫醒来,梦中情景记忆犹新。他将信将疑,心想:我为他择好地点真穴,他不感报也就是了,反而要加害于我,有此理么?但想起那老人说的“怕你也给别人做天子地”的话,又觉得有理,不可不信。想到前人说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的话,又认为必须防备防备。怎样防呢?他心急如焚。所谓“急中生智”吧,想来想去终于想得一法:赶紧请人制作了一个牛皮口袋,打算一经被邀赴宴就事先把牛皮口袋套在颈下的衣服之内,把“敬”来的酒倾入牛皮袋中,绝不下肚,以防中毒。
过了一些时日,天子地已经告竣。卢王特设盛宴酬谢地理先生。杨救贫坐了上首客位。卢王亲自作陪,说过一些“先生辛苦了”和“感谢杨先生”之类的客套话后,起立举杯敬酒。救贫察颜观色,心存疙瘩。见卢王在场,作陪的廖廖无几,且面色各异,毫无喜庆样子,知道今日是“宴无好宴”,只因早有准备方显镇定自如,从容应付。他把“敬”来的酒,饮时用宽大的衣袖挡住,看似一杯杯饮了,其实是全部倾人了隐藏在衣服之内的牛皮袋中,只是有极少极少的酒在装样子饮时随口涎带人肚内。卢王哪会料到这着呢?
毒酒的气味终是有异的。救贫确信卢王谋害,心想:你真如此狠毒!
过了一会,卢王见救贫面不改色,还在敬酒。救贫不饮。卢王道:杨先生,请再干此杯,以后怕没有一起饮酒的时机了。
救贫怒火中烧,愤恨至极,本想揭其阴谋,转而想到卢王操着生杀大权,不得不忍耐下来,未曾明言发作。只是一语双关地说:小民知道大王“好酒”,可惜不胜酒量。我想,以后喝酒的时间多着哩!
卢王不时看看他的“心腹”,心想:嘿!难道你准备的不是毒酒,转而又观察救贫,心想:难道你还没到时候,毒性没那么快发作?
救贫见卢王不时看看他的心腹,又不时看看自己,从他异常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在怀疑自己心腹拿来的不是毒酒;他在观察我饮了毒酒为何没有发作。略加思索,即捂着肚子假装“肚痛”,并对卢王说:大王,我为你做了穴天子地,日后必得荫应,可喜可贺!常言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天子地是好,但尚有不足之处应于弥补……否则,风水欠……佳。
卢王听到救贫说:“尚有不足之处应于弥补”,心里咯嶝一下,慌了!因为他怕救贫立即死去,自己不知道那里需要弥补,怎样弥补。“啊”地一声,急着问:杨先生,风水那里需要弥补,怎样弥补,请明讲。
救贫见卢王十分着急,却故意微弯身子,双手抿额,过了一会才慢慢抬起头说:唉!我本想实地指明,奈我身体不适,行动不便。稍停又说:不过,就此相告也是一样的。
卢王见他说话都喘气的样子,心里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听说“就此相告也一样的”才舒了一口气。点点头,“唔”一声,说:哪好,讲吧!快讲!
救贫道:我说的不足之处就是风水的配合上还有一些事情要做。风水要好,不光龙脉要好,选穴要准,还要各方配合。因此,你需差人从八境台(也称八景台)到攀高埠的地方挖几口水井,在龟角尾上面一点的地方装一乘桩米的碓。此外,还要在田螺岭不远处堆一排砻糠,足足用砻糠燃烧三天三夜,以驱净浊气。这样做了,风水就配合好了,就能好上加好,更显荫应灵气。
卢王听他慢慢讲完,把话谨记在心。但怕他还有没讲到的,又问:杨先生,除了你刚才说的以外,还有什么要做的,讲尽言之。
救贫摇摇头,说:没有了。那几件事望大王去办,越快越好,不可拖延。事情做好了,你就等着荫应得福。风水已经告竣,下民身体不好,离家日久,有些事也急需回去处理,就此告辞。
卢王心怀鬼胎,以为杨救贫饮下的毒酒已经开始发作,将死无疑,脸上微露得色。听他说离去,巴不得他走的越快越好,让他死在府外,既落得个与己无关,又省却一些麻烦。于是说:“你既家里有事急于要走,我不便留你。”说完,一声“来人哪!”。两名心腹应声而至,问:大人,有何吩咐?卢王呶呶嘴,说:你俩送杨先生出府。心腹答应“是!”即抬起手指向门外道:杨先生,请吧!
卢王再也不说什么,顾自背转身,回后厅去了。
杨救贫挎着包袱,在两名心腹相送下,装着有些踉跄的样子。一步一歪地出了王府,向东而行。两名心腹送救贫出府门不远,屁股一扭,转身回府,“砰”地一声关闭了大门。
救贫生怕会出变故,到了东城门还边走边回头观察,见确无人“盯梢”,即大步流星地逃去……。
其实,那里是风水有不足之处需要什么弥补?救贫所说需要弥补的话,是见卢王欲加暗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他做了好风水,也以他自己的手去坏了那穴风水的办法。
原来,杨救贫到达虔州隐居崆峒山后,曾数次到过虔州城。经堪察,知道龟角尾属龙背,装乘碓,踏得卢王会烂背;八景台属龙眼,挖几口井,挖得卢王会瞎眼;田螺岭一带属龙脊,用砻糠燃烧三天,活龙就变成了死龙。
卢王不知道杨救贫会这样存心报复,救贫走后,他立即差人照着救贫说的去做。结果,风水犯了大忌。龟角尾城墙下两侧的章江和贡江中,在卢王燃烧三天三晚磐糖时竟流了三天三晚血水。
有人云:人为善,千里之内应之;为不善,千里之外责之。卢王谋害杨救贫的事,不很久时间就虔州各地都知道了,人们骂他狼心狗肺了。而杨救贫坏了虔州城一处好风水,却受到人们赞场。
俗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据说卢王作恶得到了报应,后来他真的瞎了一只眼,并烂背而死。
卢王“一枕黄梁”,想做皇帝没有做成,欲害死杨救贫也没有达到目的,害人反倒害了自己。“装碓踏龙背,卢王烂了背;龙眼开口井,卢王瞎了眼;点火烧龙脊,活龙变死鳝。”的民谣至今还在赣南各地广泛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