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吃饭早些儿,知道西街有戏,毕竟上了年龄,懒得凑热闹,漫不轻心地走进清真寺胡同一位环卫工人叶项通老头的家。
说他是老头儿,其实没我年龄大,只是那人心性豁达,特能说,还有几分哲理,挺有意思。和他相处,只带一双耳朵便可以了,顶多是哼哼应付几声,心里清楚,在聊天境界里,他是我师傅。
拐进一座杂姓大院儿,其它几间明亮雪白的屋里,小孩喳喳,电视嗡嗡,唯大门儿西侧一间土坯小屋里还算安静些。低瓦灯泡发出昏黄的光,有个老头儿的身影儿在屋子里的窗户上晃动。
“老叶,多会儿了,还没吃饭?”
我边招呼边掀起门帘,老叶端着饭碗迎上来。
“快!屋里坐。这饭你见过吗?大糁汤、甜面片儿、斑豆、豌豆、疙兰叶儿,还有红薯片儿,嫩嫩香椿菜就着点儿。“老头儿多余的说着话,还故意用筷子在淡红色的汤饭里搅起许多豆子。
“可以啊,哪里的?”
“葛兰叶儿是屋后沟沿上摘的,几种豆是老院子种的。别人说院子里种不成庄稼,看我院子里啥没有!“
“你院里有猫吗?有多少不让老鼠给糟蹋光了,既是有猫,人不在家,谁喂呢?”
“有哇!两只呢,亲戚给送两只猫崽,老院子老邻居,一位寡妇看着哩!还有枣树还有梨,还有狗娃儿还有鸡!”
“嗨,多会儿和一个老女人搞上了,年长日久混到了一块儿算了!”
“哎!不能胡来,好归好,了归了,身子不能往一块儿倒。那老婆和儿媳关系不好,这里住惯了,就是不肯往儿子新院子里去,现在小两口去外地打工,她,更不出院子了。”
“那不正是个机会,凑合!凑合!”
我追着老头儿话尾说。
“其实老婆子早就有这个心思,也给他儿子透过,说是我们有个伴儿,小花费不让他们管,儿子嫌丢人,媳妇说那也成,先过一万,既若过不到底也值!你说,现在年轻人是见钱亲还是见娘亲?”
“真若过到底,还能不给她添副板?”
我也插了一句。
“哼,真能过到底,寿衣棺材全包,但孩们不能把话说得恁绝,她儿七岁没爹,是老婆子一手熬寡带大,盖房、娶妻、老婆子操尽了心,一辈子也没花上他儿子上万元,年老人作几天伴儿,敢放出恁大价!”
老头说着话,胸口一起一伏,古铜色的老脸上带着几分气愤。他装了一锅旱烟,叼在嘴上吧嗒着又说开了!
“在家那几年,我每年卖头牛,也攒几万,老婆子也没少给我缝袄壮被子,我在街上拾不少烂菜叶,她都用小缸卧着,我们在一起早吃几年酸菜了!”
“那么下一步作何打算?”
我试探着问。
“没打算,我想一直待她好下去,下一次回家给她买一身保暖衣,将过冬的煤球给安置一下,何去何从,让她自己选择吧。”
“高!还是你的办法儿高,再厚的冰也让你给暖化了!”
他也随声儿应着道:
“人生在世才几天!只要对方有良心,也值!”
夜深了,我告辞出来,项通老头儿送我到大门外,借着门口灯光,他在我脊背上拍打几下,嘴里说,看!背上扛了一身土。我打调皮儿地说,别老替你染灰土,多会儿你将找老伴儿的窍门儿给咱也传点儿?”
老头儿扯着我的衣襟,贴近我的耳朵悄悄说:
“说归说,聊归聊,只是咱单方面的心思,知道你嘴快,可别把我心底儿话儿给抖出去!”
作者简介:段虎生,洛宁县赵村乡凡东北二组村民,青年任教十余年,中年从农,晚年凭薄技游离异乡,终不枯手中文笔,善描人间情肠,传播尊老爱幼,宏扬正气,传送中华文明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