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丽梅,笔名,玫琳,尘烁。黑龙江省煤矿作家协会会员,兴凯湖文学社社员,一名普通的文学爱好者,闲暇时间喜欢徜徉书海,堆砌文字,自娱自乐。有诗歌,散文在兴凯湖文化在线等网络平台和《雪花》《北方时报》《龙煤风采》《鸡西矿工报》《创业者》《挠力河》等报刊杂志发表。
老屋往事
文/玫琳(黑龙江密山)
中元节,我和父亲回乡祭祖,车子经过富路村的时候,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窗外,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老屋。车子进村向北拐弯的时候,老屋终于进入我的眼帘。只见它掩映在一片高大茂盛的玉米地里,只露着红褐色的瓦盖屋顶,向我们证明着它的存在。我急忙把手机探出窗外,接连按下相机的快门,拍下它的大致轮廓。一路上我翻看着手机相册里它模糊不清的样子,心里真是百感交集。所有关于老屋的记忆如湍急的河水在脑海里翻滚着奔涌而出……
老屋的前身是一个土坯结构坐北朝南的三间茅草房。前面中间开门,一进屋就是厨房,东西各是两间卧室。我们就住在西屋,从厨房进屋,南北各是两铺通长大炕。北炕的炕梢摆放着两个木制花纹,刷着金黄色油漆的木头柜。柜子上整齐摞放着全家人的被褥。我们在老屋的炕上写作业,欻嘎拉哈,两个淘气的弟弟在屋里坑坑洼洼的土地上弹溜溜,扇啪叽。没事的时候,父亲喜欢坐在炕沿边上教我们读书、写字、唱歌、画画,背古诗。我们最爱听他讲故事,父亲博览群书,文学功底深厚,在原来故事情节上加上自己的语言,浅显易懂,诙谐幽默,最后引申出一个深刻的道理,使我们受益匪浅。我们还没上学,父亲就特意买了几本《看图说话》。他一边给我们讲解,一边让我们也学着组织语言描述书里的各种场景。我对文学的喜爱就是这样被父亲培养出来的。
老屋房门两边对开着两扇窗户,门上的玻璃被父亲留了一方孔洞,以方便燕子进出。每到春暖花开的季节,总是有一对燕子夫妻整天成双入对的飞进飞出,在老屋的梁上衔泥做窝,生儿育女。
那时候家里一贫如洗,屋里最奢侈的摆设就是母亲结婚时买的一个缝纫机。农闲时母亲用它给我们做衣服,扎鞋垫,踢踢踏踏蹬机器的声音不绝于耳。母亲做的鞋周正好看,结实耐穿。她坐在炕上纺麻绳,纳鞋底,穿针引线,一丝不苟做活的身影深深的印刻在我们的记忆里。看着母亲给我们做了很多鞋,我也学着她的样子偷偷的给小猫做鞋,先把猫按在炕上照着猫爪子在花布上画个圆印剪下来做“鞋底”,再剪一块布和“底儿”缝合上,一只猫鞋就做好了。我大针小线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四只猫鞋都做好了,趁着母亲不在家,我强行给小猫穿上我的“杰作”。结果小猫穿上以后又抓又咬,一边走路一边不停的甩爪子,哆哆嗦嗦的好像踩在了烧红的烙铁上,它就这样边走边折腾,最后歪歪斜斜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等再看见小猫时,四只猫鞋早己经被它抓挠得不知所踪了。
小时候,我和大弟都挺淘气,为此挨过母亲不少打。
我五岁那年,大弟三岁,同年秋天家里又添了小弟。第二年春天,父亲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悠车,拴在房梁上,我和大弟轮流推那个悠车,每天看着小弟在悠车里悠哉悠哉,酣然大睡的模样,我和大弟整天艳羡不已,总想体验一下躺在悠悠车里当一把“小太子”的滋味。有一天妈妈又去地里干活了,我们把小弟从悠车里抱出来,放在炕上。我和大弟先后钻进悠车,互相推拽悠车,因为车子太小,我们只能坐着或者蹲在车里。折腾半天觉得无趣,又用小棉被把小猫崽子像孩子一样包裹严实放进悠车,我和大弟分别站在悠车两旁,一边唱着摇篮曲一边用手轻轻的哄拍小猫。把个小猫搓劲的呆头呆脑,晕头转向,最后忍不住在悠车里吐了个七荤八素。小弟因为无人照看在一旁早已经泣不成声了。这一幕正巧被母亲干活回来撞见,气得她抓起身边的条苕不时的飞向我和大弟,我俩蹲在墙角被母亲高出平常几个分贝的嗓门吓得浑身发抖。那是我们第一次领教了母亲的河东狮吼。现在想来母亲在外干活已然十分辛苦,回家又见我们调皮的把家糟蹋的不成样子,火爆脾气自然被我们点燃起来。
我和大弟上学以后,父亲在村里的小学教书,母亲既要去生产队劳动又要照顾我们姐三,每天起早贪晚忙个不停。可家里的经济仍然没有太大的起色。我们连刷墙的白灰都买不起,父亲就用废旧报纸和杂志把西屋(我们的卧室)的墙壁和棚顶仔细的裱糊起来,一进屋满屋都是密密麻麻、横七竖八的文字。每到天黑的时候,父亲在炕桌上备课,母亲则在一旁忙着给一家人缝衣做鞋。我们姐弟三人躺在被窝里叽叽喳喳的闹个不停。有时我们对周围大大小小的文字兴趣大发,我和大弟就开始玩猜字游戏。通常由一个人读出某个新闻标题,再由另一个人找出相对应的文字。不认识的字就请教爸爸,一来二去我们认识的字也越来越多了。熄灯以后则是小弟的表演时间。他能把记忆中的歌曲都唯妙唯俏的模仿一遍。他的声音清脆悦耳,歌词几乎一字不漏,旋律也掌握的准确无误。常常是我们都已经进入梦乡,他还在那里一首接着一首乐此不疲的唱个不停。童年的夜晚,小弟稚嫩、无忧的歌声打破了黑夜的沉寂和无聊,给我们带来了无尽的欢乐和希望。而每到白天或者人多百众的时候,无论家人如何商量他唱歌,他都会腼腆的一声不吭。父亲对他的这一行为既生气又无可奈何。
那时候的冬天特别冷。老屋没有什么取暖设施,只有一铺东西通长的大炕。寒冬腊月的清晨,窗玻璃就会挂满晶莹剔透,美丽各异的的冰花。冬日里坐在炕上痴痴的看着窗上的冰花,心绪随之沉浸在一片银白纯净的世界里。看啊,它们有的像一团团热烈奔放的大丽;有的像一片片随风摇曳的芦苇;有的像一棵棵高大伟岸的白杨,有的像一朵朵漂浮不定的白云……这时候感觉自己时而来到奶奶的花园,时而飞回了村外的田野;时而穿越到了茂密的深林;时而又翱翔在无边的天上……我情不自禁的伸手去触摸眼前的美景,一种冰凉蓦然从手上传来。再看窗上的冰花被我摸出一个难看的指印。等到太阳出来的时候,冰花就会慢慢的悄悄的一点点的融化,玻璃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让人几乎忘记了它曾经的存在。
老屋里有神秘好看的冰花,老屋外面的景色同样精彩纷呈。老屋周围都是菜园,房后是 奶奶的花园,花园里栽了两棵海棠。海棠花开的时候,两棵树花团锦簇,远远望去像两团洁白的云朵从 天而降。走近观看,只见一朵朵小花娇嫩洁白,簇拥成团,竞相怒放。海棠的花蕾娇小玲珑,像胭脂点点散落在零星嫩绿的叶子里。海棠的花蕊细碎精致,柱头上鹅黄点点,吸引着无数只蜜蜂在花丛中忙碌奔波。父亲按着时令的顺序给海棠树剪枝、施肥、浇水、打药。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他的精心呵护,秋天的海棠硕果累累,香气扑鼻。红通通的海棠像蒜辫子一样缀满枝头。以至于总会有几个树杈会不堪重负,风一刮就会咔的一声折掉在地上。熟透的海棠酸中带甜,甜脆可口,咬一口一股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令人难以忘怀。
老屋的西边有一个用泥辫子垒的秕谷栏子,里面装满了豆秸粉碎的秕谷。大舅妈给我家一个芦花鸡,它体型硕大,性情温顺,每隔一天就去秕谷栏里下一个双黄蛋。它下蛋的时候,我和弟弟也钻进去凑热闹。摸它光滑的羽毛、血红的鸡冠子、捏它坚硬的嘴巴,有时还轻轻的抠它的眼睛,和它说话,它不逃也不恼,任凭我们对它变相的“稀罕”。每次它下完蛋都会起身扇扇翅膀,伸伸腿,紧接着它跳出栏子便一叠声的“咯咯哒、咯咯哒……”邀功似的叫个不停。我们就赶紧去仓房里舀一把米糠洒在地上,任由它独享美味。
挨着秕谷栏的是我家的仓房,里面装着全家人一年的口粮,化肥农药,还有广锹、镰刀、锄头等居家过日子必不可少的农具。仓房南面是一个空心砖堆砌的猪圈,母亲养的猪用村里人的话就是:“像气儿吹的一样”。春天还是二三十斤的小猪仔,到了秋天就会变成膘肥体壮,滚瓜溜圆三四百多斤的大肥猪。那时候没有饲料添加剂等催肥产品,母亲就凭着自己辛勤的汗水精心饲养,七八月的时间就能出栏。村里人对母亲的养猪技术都佩服不已。两个弟弟上大学的学费大都是母亲用卖猪的钱支付的。
九十年代,父亲扒倒老屋,在老屋的房基上盖起一个宽敞明亮的砖瓦房。搬家那天,父亲高兴的在屋里又唱又扭,激动得一夜没睡好。后来我在这个屋子出嫁,两个弟弟也都陆续地考上大学,离开家乡。2012年,父亲在城里买楼,从此我们全家彻底离开了老屋。
从老屋搬走的前几天,小弟特意从哈尔滨回家,他用相机把房前屋后所有的景物都拍摄下来。搬家那天来了好多人,帮着我们抬箱搬柜,装柴拉米。我们和乡亲们依依惜别。父亲几次上车又几次下来和乡亲们握手拥别……我站在老屋的大门外,一遍又一遍仔细地打量着老屋,泪水一次又一次模糊了我的双眼……
老屋啊,你承载了多少儿时的梦想;你记录了多少欢声笑语;你见证了多少悲欢离合;你定格了多少幸福美丽的画面;你又承受了多少艰辛漫长的岁月……老屋,我魂牵梦绕,朝思暮想的老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