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扶贫政策,海吉的年轻人可以到福建去打工,有些家长沉不住气了,他们虚报孩子的年龄,让他们辍学去赚钱,春玲就是其中一个。
白校长跟春玲的爸争执了半个多月,但春玲爸还是执意让女儿去打工,给两个哥哥赚钱盖房娶媳妇。白校长去拦车追回了春玲,他坚守着一个老师的信仰,“一个都不能少”。
但他这颗真心,得不到理解。领导责怪他一意孤行,给帮扶政策带来了不良影响;学生家长埋怨他多管闲事,甚至讥讽他“老婆死了,女儿也不在身边,就想绑住别人的孩子给自己作伴”。
白校长是个理想主义者,理想主义者是痛苦的,因为他们总是被现实碰得鼻青脸肿。
但这一次,他迷茫了。他管不住那些要辍学打工的孩子,他也说服不了那些认为上学耽误赚钱的家长,一再受挫的白校长,第一次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质疑。
他问马得福,我是不是错了?马得福安慰他说:
老师你得这样想,以前不读书,确实没出路。要么回家种地,要么去工地搬砖。但现在不一样了,可以外出打工,条件好,又能挣钱。将来要是想学习,也有别的机会。
马得福的劝说,却点燃了白校长的怒火。他悲愤地吼道:
“条件变好了,你们就觉得读书没有用了是吗?这就是个糖衣炮弹,读书没用,赚钱最大!”
一向温文尔雅的白校长,在酒精的刺激下,把马得福推出门外,他狂怒地拉起手风琴,音符像大海上呼啸的风一样摇晃,他把手风琴也给摔坏了。
他拦不下学生。除了一个春玲,还有20几个孩子,已经报了名要去福建打工。他们有的是不想让老师为难;有的是害怕老师被下手重的父亲打伤;有的说自己反正读不好书,还不如早点去赚钱;有的是再也不想父母借钱还不上,被人骂“赖皮狗子”。
他说服不了家长。春玲爸的一番话,让他只能沉默。
“我不能供她读十年书。这十年,一月挣一千,一年就是一万二,十年就是十二万,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再说我都打听过了,厂子里打工的,也有读过高中上过大专的,不也一样还是得去工厂打工么?”
他无言以对,让孩子多读这几年书,真的就能改变他们的命运吗?我是不是真的错了?自我质疑,让他陷入困惑。
这是每一个理想主义者,在现实中常会遭遇的困境。该不该坚持,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是不是徒劳无功……
但他最得意的学生马得福的一番安慰,让他在愤怒中清醒了。他坚定了自己的主张,“赚钱最大”就是个糖衣炮弹。虽然贫困,但赚钱并不是读书的唯一目的,读书是为了能明辨是非,能分清正路和歪路,能在未来多一个选择。
他说:“退学不是结束,退学只是开始啊!以后的命运全都不能由着自己掌握,嫁什么人,过什么日子,都不是自己能选的。虽然只有我觉得不上学是个遗憾,但我就是不想要那么多遗憾。”
白校长开始为他的理想而战。他决定带着全校每一个孩子,去参加区里的歌唱比赛,包括那些准备辍学去打工的孩子,包括因为照顾生病的爷爷无法上学的小川。
他做了一个“胆大妄为”的决定,他擅自把企业捐赠的电脑给卖了。他得意地跟从福建来的支教老师,厦门大学的高材生郭闽航说:“经费充足得很!”
他给每一个孩子都定制了校服,还把多年来一直因为经费批不下来,没法整修的操场给修好了。孩子们乐得像迎风的向日葵一样灿烂。
赛前,白校长的老同学好意劝他:“你一向是个循规蹈矩的老实人,为啥这次非要跟自己的前途过不去呢?”他不为所动,微笑着说:“合唱比赛,我一定要带着孩子们参加。”
比赛时,他无视规则,没有按照规定的人数,而是把全校的孩子都领上了舞台。他也没有按照要求演唱当地的民歌“花儿”,而是唱了一曲无伴奏的“春天在哪里”。
之前,水花的女儿晓燕,在教室里唱了一首辽远苍凉的“走远咧”,听得人潸然泪下。但白校长没有选择这支歌,他选了违反规定却充满希望的“春天”。
合唱前,他告诉孩子们:闭上眼,想象你们在教室里,在戈壁滩,你们是为自己在唱。
孩子们忘我的,酣畅的,张大嘴扯着嗓子,用带着鼻音的方言大声高歌着“冲天在哪里”,那是生命对春天的渴望,是孩子对美好的向往。这歌声,是他们人生中的高光时刻,是一颗颗蒲公英的种子,带着希望,播撒进了每个孩子的心。
歌声中,春玲们还是坐上了开往福建的大巴,但他们在舞台上放歌的快乐,会在未来面临选择时,给他们某种指引。就像水花所说,“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就是给白老师做学生的那几年。”真正的快乐,会滋养困苦中的心。
歌声中,小川离家多年的妈妈回来了。独自撑起生活重担的孩子,在妈妈的怀抱里僵硬地站着,眼泪流了一脸,他终于可以做回一个孩子,委屈地哭上一回了。
歌声中,麦苗留下来了。她跟白校长终于解开了多年横亘于心的疙瘩,她理解了自己的父亲,给了他久违的笑脸。
歌声中,郭闽航老师也留了下来。堂堂厦大高材生,放弃了优渥的生活,做了一个入编的乡村老师。
孩子们在舞台上放歌完毕,白校长紧蹙双眉,高举双拳,定格在那一刻。这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不屈服的姿态,再艰难也要争上一争。
随后,白校长睁开双眼,望着他的学生们,脸上舒展开欣慰的笑意,双拳缓缓放下,伸出大拇指,在胸前比了两个大大的赞。他释然了,虽然总是在铜墙铁壁的现实面前屡屡碰壁,但他尽力而为了。
饰演白校长的祖峰老师,用这个细微的动作改变,生动演绎出了一个饱经风霜依然不改初衷的,纯粹的理想主义者朴实又伟大的形象。
白校长因为擅自卖捐赠电脑,受到了处罚。他被撤销了校长职务,但同时好消息也到来了,政策规定,以后不论年龄,孩子都不准辍学了。
白校长激动地对女儿麦苗说:“太好了,这文件太及时了!”他终于以一己之力,努力改变了点什么,至于被撤职又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这里的“及时”还有个令人心酸的隐藏含义。白校长老了,尽管兢兢业业,但由于闭塞的环境,他的知识结构已经跟不上时代的脚步了。他之所以卖掉电脑,一来是为修操场做校服,二来也是因为他不懂它们的用处,不知道它们是通往外面世界的一扇窗。
毫无功利心的白校长,很高兴郭老师继任新校长,他说:“郭老师比我更合适。”学校重新有了电脑,郭老师带着孩子们学习,孩子们很开心,白校长也开心,因为“看到孩子们开心,他就开心了。”
做一个理想主义者,经常是痛苦的,但终究是幸福的。他们就像推着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每天都要奋力向上,却时常看似徒劳无功。巨石推上山顶,又再次滚落,困难总是没完没了。
但是,他们为人生定义了追求的意义,也让微小的改变,给他人带来了希望。巨石滚下来怎么办?再推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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