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看电影前,一句“富人演穷人,赚穷人的钱”将《逆行人生》推到了阶级的对立面,点燃了很多人不满的情绪。也正是这句话,让他们并不相信这是一部有真实感群众形象的电影,因为某些文艺片就干过“何不食肉糜”这种蠢事,穷人没穷人的样,全凭导演想象。
可看完以后真的感觉罪不至此。徐峥的野心很大,既想拍出底层人的苦难,又想拍出中产阶级跌落的恐惧,应该希望像《我不是药神》一样,用文艺手段拍出暴露的社会问题, 但这个题材触及到的是剥削与被剥削阶级的矛盾。
《我不是药神》之所以被很多人认可,不仅仅在于它抛出了“这世上只有一种病,就是穷病“的痛点,还有程勇在享受生活和拯救病友之间做出的抉择。而在这部电影里,徐峥好像被一双大手掐着脖子,以至于发出来的声音都变了味,一旦触及到许多更深层次的矛盾都戛然而止,看似什么都说了实际上什么都没说,只能暗戳戳的隐喻。结果电影似是而非,被两头骂。
徐峥为什么会被骂?
电影里高志垒在被自己开发的算法优化后,问过他爸这样一句:”我还能比你年轻时难吗?现在至少有红烧肉吃。“,可是那个只需要努力,积累的财富就可以形成质变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如今,你的努力最多只能积累一点财富,基本不会有质变,也就没有了希望,因为阶级已经基本固化了。这个时候,如果你告诉以外卖员们为代表的底层还有希望是对他们的冒犯,因为他们已经不相信希望,想的就是多挣点钱,让自己的老婆孩子过的稍微好一点。他们躺不下,站不直,这才是他们痛苦的根源。
反观高志垒,毕业于同济大学,无论是认知还是知识储备,都甩他们那个站点的其它外卖员几条街,失业了老婆重新捡起架子鼓还可以赚7000。可以说,他站不直,但完全可以躺的下,就像导致他被铁栏杆门卡住的那个双肩包,那是他来自大厂的骄傲、是他生活的压力、家庭的责任、是他名牌大学的自尊,这些从前给他前进动力的东西这一刻成为阻碍,成为牢笼,这个牢笼,是女儿每年20万的学费、是每个月1万5的房贷、这就是一个中产向下跌落的恐惧,也是徐峥被骂的一部分原因。
什么叫中产?
王骁曾说过: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中产,你所谓的财富不过是依托国家的发展而带来的,只要不掌握生产资料,那就是无产。“
就像一款游戏,他们不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充其量只是一个看完了游戏攻略,比一部分人混的好点的玩家,跟底层的差距也没有那么大。他们只是处在资本链条的不同位置,本质上还是无产。这就是中产阶级陷阱,他们并没有跨越自己的阶级,但是有人造了“中产”这个一个词,指代有钱的无产阶级,让这些人产生了自己阶级跃升的错觉,给了他们虚假的希望。因为中产本质上也是靠出卖自己的时间换取报酬,只不过时间收入比其它打工者高一些而已,一旦市场萎缩、风口转变时,中产同样会失业。
很多人可能觉得说的有点夸张,但这就是现实。
什么是现实?
现实就是,老抠在离卡车轮胎只差0.1秒被爆头的情况下,他的第一反应是手中的外卖订单会不会超时罚款,在他眼里,卡车的车轮远没有手机里的算法恐怖。而在拿到二万5千块的私了费用后,他反而把车祸当成财运。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些钱,家里生白血病的儿子可以早一点做手术。金钱重要还是生命重要,在老抠身上已经有了答案。
现实就是,因为大黑几年前转的一个外卖单,一个想要靠做外卖赚学费上大学的孩子被汽车碾压成残疾,还要倒赔别人修车的钱,前途尽毁,而平台不用承担一点责任。就像很多骑折叠电动车的代驾司机们,工作到凌晨四五点,平台有没有考虑过他们的最后一单离他们的家有多远?电动车是否足以支撑他骑到家里?他们会不会在路上发生意外?如果发生意外怎么办?如果发生意外了,平台无责,因为平台不会和这些底层的劳动者签订劳务合同,他们只是雇佣关系。外卖小哥也好,代驾司机也罢,从法律的角度来说,出了任何问题都和平台无关。
因为愧疚,小黑耗尽心力熟悉路线成为每个月的单王,为的只是帮那个孩子还债。而算法却因为小黑的效率,压低了他们的单价。这就是底层的困境和无奈。取餐慢了,是外卖小哥的责任;汤洒了,是小哥的责任;不好吃了,是小哥的责任;小区的保安不让进了,是小哥的责任;送的快了,还是小哥的责任;因为有的顾客在下单时已经买了赔付险,只要送迟了客户就会得到约20~30元的赔付。
比起老抠和大黑,高志垒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无论他再怎么落魄,妻子的支持,女儿的理解,父母的鼓励,都能成为他坚强的后盾。这是他的幸运。一个从小学拼到初中,拼到高考,又拼到了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大学,找到了收入超越一大半人的工作。可结果呢,他被自己开发的算法清算出局,投了1000多份简历全都石沉大海、P2P爆雷,多年的积蓄化为乌有,走投无路下送外卖又被算法强制微笑,超时被平台的系统语音像阎王的催促,,病倒的微笑打卡如菩萨的认证。 他抛出了算法不合理的问题,但他依旧只能在算法下生活。他抛出了外卖员不受待见的问题,但还是在忍耐中生活。
为什么,因为资本家的本质是剥削,而底层劳动者是没有资格进行反抗的,陈胜吴广尚且能够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而新时代的互联网新兴职业底层劳动者,已经被平台剥削压榨的不知道什么是呐喊声了,偶尔有人会有呐喊,可能立马就会失去这份赖以为生的生计。这也正是这些资本家的目的——让这些底层劳动者,沦为没有感情,没有主观的工具。
“我们已经够努力了,所以我们值得更好的生活。”这句话像一碗鸡汤。但高志垒在后面加了一句“对吗?”还问了不止一遍,借这句反问包裹了一些想说但说不了的东西。他在问谁?或许是他背对着的那群资本家们,或许是台下和他一样的外卖员们,或许是…...一句有心无意的控诉。
电影里,努力一定就会成功,可现实呢?........
或许是现实太苦,才需要浪漫主义的迷幻剂来缓解痛苦
毕竟,电影再怎么浪漫,也比不过真正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