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一隅
凌晨一点半,城市的灯火像远飞的萤火虫,玻璃罩旁的灯蛾扑腾着双翅,静谧的温江城渐渐睡去。一场瓢泼大雨倾泻片刻又悄然停歇,浇灌了白天的蒸腾暑气,只留下水汽滴落窗台的簌簌声。此刻,城中一小屋里依然生机勃勃地被热气和香气包裹着。蒸汽氤氲,周遭静谧,只听得见钟摆的呢喃,时间仿佛深藏在了屋主的心底。
夜雨过后,绿油油的一座城又重燃了往常的生机。街道绿树如盖,早市水灵,鸟儿迎着晨曦的光随风轻舞。与闹市区比邻而居的温江文庙,亭台楼阁、青砖黛瓦,静静地散发着历史的悠香。
温江人的遗珍——温江文庙
温江文庙始建于北宋咸平年间,明末遭兵火尽毁,清康熙八年重建。1984年大成殿失火被毁,仅存戟门,东西庑廊,两亭及泮池,1987年对大成殿按原貌恢复,2003年又对文庙进行了全面维修。
温江文庙宏伟壮丽,结构严谨,给人以庄严肃穆之感。戟门以内至大成殿及两庑围合而成的空间,是整个建筑的核心和重点。此院由戟门、大成殿、东西两庑组建成气势恢宏的方形建筑群体,营造出文庙特有的建筑意境。
日日如常的坚守
吆喝声里有记忆中的味道
以文庙为中心,发散到赞元街、文武路、大南街,南北通达车水马龙,东西连贯川流不息。其中,以赞元街最有特点。不算宽阔的林荫道幽长、笔直,人行道上铺设了百余幅《论语》原文及译文的雕刻版插图,临街的白墙上绘制着孔子四大名徒的画像,一尊“孔子周游列国”的青铜雕像被安置在街口,让人仿佛置身2000多年前的春秋时期。
每天下午四时,在赞元街与东大街交汇的拐角处,“王鸡肉…王鸡肉…”嘹亮而悠长的高分贝叫卖声会准时回荡在街口,声音浑厚极具穿透力。
寻声走近,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肩挑一根长扁担,身系一条白布兜,脚踩一双草编鞋,矮小敦实的身躯被顾客团团包围。一根扁担两个箩筐就是全部的陈列。箩筐一端堆放着各种瓶装佐料,另一端则放置着已经处理好的切块土鸡肉和猪耳片。老式提称特别抢眼,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一根扁担两个箩筐
27年老手艺成就一袋美味
中年男人姓王,因27年身挑扁担在温江城售卖鸡肉,即以“王鸡肉”自称。温江城里,“王鸡肉”卖的鸡肉已是人尽皆知。特色红油拌鸡首先将鸡肉夹起往秤盘上放,几十年的经验使他总能准确把握斤两。
用老式提称称好重量后,往盆里依次倒入花椒末花生黄豆等调味料与白切鸡肉充分混合,最后加入切好的葱花和芹菜提味。自制的红油辣子是成就美味的点睛之笔,红油辣子被装在油桶内,先要在手上不停摇晃至均匀,再倒至盆中混合。整套动作娴熟麻利,三两寒暄过后,红油拌鸡已被装袋完成。
为了保证质量,“王鸡肉”每日只定量20只土鸡。广元剑阁县一年以上的跑山土鸡是纯正味道的保障。鸡肉被切成大小均匀的鸡丁,肉质紧实不柴,粒粒入味。
温江非物质文化遗产
不开店不加盟保证味道始终如一
王鸡肉是温江十大名小吃之一,也是温江非物质文化遗产,被政府特邀在温江街道挑担叫卖,每天定时定点定量售卖。谈到为什么不收徒弟时,“王鸡肉”解释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想挣大钱,又不能吃苦,他只想把这份手艺作为传家本事留给今年刚满20岁的儿子。
20多年的沧海桑田,温江城区日新月异。但不变的,是温江街口下午四时许,那一声声奋力的吆喝,依旧是那副担子,依旧是温江人熟悉的熨帖味道。
王精明,一个精明又能干的质朴男人
“王鸡肉”本名王精明,本是都江堰石羊镇的一位农民,9岁时他失去了父亲,小时跟着爷爷长大。15岁就开始了独自奔波的售卖生活,因夏天游客较多所以上半年就在青城山卖凉拌鸡,下半年则回到都江堰城区进行售卖。
后经朋友介绍来到了温江,专做红油拌鸡肉。没被熟知的时候,王精明就挑着扁担在大街小巷来回穿梭,洪亮的叫卖声响彻半条街,黝黑的皮肤见证了他的辛苦。
“每天要选鸡、杀鸡、煮鸡,需要耗费很大精力,所以很早就要起来。”每天凌晨一点半就得起身开始做准备工作,一切准备妥当后稍作休息,早上9点到11点他就会挑着担子出现在白马庙街,11点半到12点半在西大街与庆丰路街口售卖,到了下午4点过后又会出现在赞元街。“要养家糊口,都不容易。”
我有一双手,可以撑起家
2018年,“王鸡肉”突然消失了一个月,街头巷尾都听不到他的吆喝声。
后来才知,消失的时间里,王精明卖掉了一套房,还为儿子捐了骨髓。2017年,刚上大一的儿子因发烧久治不愈被确诊为急性T淋巴细胞白血病。突如其来的变故没有难倒王精明,他铆足了劲儿走街串巷卖鸡肉,用自食其力挣来的辛苦钱为儿治病。
“儿子的病前前后后花费了100多万,医保报销了30万,另外的80多万是我自己凑的。我从未接受过任何人的帮助,我自己有能力救治我的儿,我这双手可以撑起这个家。”
2018年,王精明与儿子的骨髓配型成功,在接受完骨髓移植手术仅一个月之后,“王鸡肉”的叫卖声就又重新出现在了温江街头。
“如今儿子的病情逐渐好转,在家休养期间仍需要每月接受治疗。国外进口的化疗药价格昂贵,一个疗程6000多,以我现在的收入我还是可以应付。”
寒暄之后,“王鸡肉”箩筐里的食材已被买空。片刻整理过后,他弯腰架起扁担,沿着赞元街向北走去。此刻的赞元街被落日的橙色吞没,市井人声,统统被光吸纳,销声匿迹。
“王鸡肉”背后的故事,和这盆美食一样朴实又耐人寻味。故事的底色像透过菲林看过去的世界,纯真又透彻。这奔腾不息的生活里到处都充满了“变”,“王鸡肉”在这时间的洪流之中如孤岛般坚毅地存在着。城市的旅人啊,愿这嘹亮的吆喝声,能陪伴你每一个归家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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