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四年,在上海一所大学的剧院里,一个小精灵突然出现,娇小灵动的身姿、柔和温婉的声调吸引了台下所有人的目光。
在看完她精彩的表演后,台下的人们不自觉地就拍红了手掌。
扮演小精灵的女孩子,是一位还在念大二的英文剧社成员,她叫做郑安娜。在露天剧场上风姿绰约的郑安娜,无疑是全场的焦点。
在台下观看的有一名工商管理专业的学生,他叫做冯亦代。
冯亦代一边欣赏着郑安娜的动人的舞姿,一边想着怎么和这个光彩夺目的女孩儿搭讪:
“这个女孩儿似乎就是属于我,她是我要去爱的人,但在台下默默无名的我,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姓名!”
作为一代文坛巨匠,冯亦代和郑安娜之间的爱情令人惋惜,郑安娜晚年突发脑溢血,独独留下了冯亦代一人孤独在世。
与此同时,另外一名和他同病相怜的女子黄宗英,却突然进入到了冯亦代的视线。
1993年,80岁的冯亦代和相差12岁的黄宗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身为公众人物,冯亦代到了八十岁再度续弦,在不少文人墨客看来,有损文人风骨。
然而年事已高的冯亦代,也没能多陪黄宗英几年,在他写作的时候,突发了脑血栓。
1999年,行将就木的冯亦代,拖着自己沉重的身子,用整整一天时间,挥动着颤抖的手,写下了自己对黄宗英最后的告别:
“现在我这个人,说穿了,是为你而生存,什么都没有的我,只剩下你了。”
在冯亦代生命最后的日子里,黄宗英一直不离不弃守候在他的身旁。
但是冯亦代临终前却交代,自己最后的愿望便是和郑安娜安葬在一起:“我想和安娜的骨灰一起,随着风飘向大海,我答应过她的。”
黄宗英对冯亦代一片痴情,最后却换来冯亦代想于原配合葬。
与发妻是情深义重的冯亦代,又是怎样和黄宗英成为知己的?
冯亦代、郑安娜、黄宗英三人身上又有着哪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呢?
所有的故事都得从沪江大学的那场话剧说起。
大学情侣的幸福
1934年,21岁的冯亦代在沪江大学和郑安娜邂逅,见到郑安娜的第一眼,他就爱上了这个灵动的女孩儿。
话剧结束以后,冯亦代依然在回味着郑安娜的身影,想着怎样才能认识郑安娜。
或许是缘分天注定,话剧结束后的第二天,冯亦代就发现了郑安娜和自己选修了同一门课程,这让冯亦代欣喜不已。
晚年时候,冯亦代回味起自己和张安娜的不期而遇,他觉得自己对郑安娜是一见钟情。
冯亦代和郑安娜的故事就由此展开了,他们也就在沪江大学谈了几年的恋爱。
冯亦代在沪江大学主修的是工商管理,而郑安娜则是外国语学院的一名学生。
郑安娜的英文很好,所以在表演英文话剧的时候,能够很好地表达其中的感情。
为了能和郑安娜多一些共同语言,冯亦代爱屋及乌,逐渐喜欢上了翻译,放弃了自己本来的专业。
冯亦代曾经说过一句类似玩笑的话,大意是和英文天才在一起自然就会改行。
1938年,已经大学毕业的冯亦代,去到了香港,碰巧遇到了一位自己的浙江老乡——诗人戴望舒。
这位写下著名《雨巷》的诗人对他的文学创作都挺看好的,让他很高兴。
得到了著名诗人的肯定,冯亦代也就在翻译外国诗歌这条道路上乐此不疲。
戴望舒夫妇也是冯亦代和郑安娜的证婚人,在1939年6月3日,冯亦代和郑安娜结束了爱情长跑,在香港大酒店举办婚礼。
当时的世道并不太平,冯亦代夫妇都很是珍惜彼此,发誓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二人的婚礼也给了到场的亲朋好友许多欢乐,在乱世之中难得可贵。
婚礼当天下午,郑安娜穿着婚纱,切开了蛋糕,宾客们就开始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但是冯亦代夫妇,却偷偷离开了婚礼现场,来到了附近的一家电影院包场。
在电影院里,冯亦代无时无刻不再盯着郑安娜看,就像当初还在沪江大学的时候那样。
郑安娜坐在冯亦代身旁,也时不时向冯亦代撇了一眼,脸上还挂着微笑。
电影结束,冯亦代和郑安娜还去吃了顿夜宵,这场婚礼似乎只属于他们二人。
到了晚年,冯亦代回想起自己和郑安娜结婚时候的场景,他觉得在电影院每时每刻看着郑安娜,便是他这辈子看过最好的电影。
随后,冯亦代和郑安娜就开始了几十年相濡以沫的夫妻生活。
郑安娜开始了接触自己不熟悉的散文,冯亦代则向郑安娜请教英文翻译。
互相把对方视作自己的梦中情人,在郑安娜眼中,冯亦代永远是大学时候那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少年。
而在冯亦代眼里,郑安娜也一直是那个洋溢着活力与自信,说着一口流利英文的美少女。
作为彼此的良师益友,他们在对方身上看到了许多自己不具备的闪光点。
冯亦代和郑安娜也就互相欣赏、互相进步,他们的夫妻生活不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而变得七零八落。
从来不会吵架的二人,活脱脱就是一对模范夫妻,外人听着他们的故事都很是羡慕。
结婚之后,两个人幸福地迎来了两个可爱的孩子,一夫一妻一儿一女过着和和美美的快活日子。
坎坷人生
建国之后的世道也趋于太平,但世事无常,1965年开始,冯亦代和郑安娜的日子又不好过了。
在十年的时间之内,不少文人家庭都分崩离析,冯亦代也不能幸免。
他被冠上了美蒋特务、反革命分子的帽子,原本是编辑部主任的冯亦代,被下放到了湖北沙洋,从事着沉重的体力活动。
文人出身的冯亦代,双手原本是用来拿笔的,在沙洋的劳役给冯亦代留下了许多后遗症。
他的双脚严重变形,脑血栓也越来越严重,虽然经过抢救,捡回了一条性命,但是脑血栓没有被根治,他的下肢也行动困难。
他的妻子郑安娜同样不能幸免于难,建国之后,郑安娜一直担任着中华全国总工会国际部翻译的职务。
在1965年之后,郑安娜她也像丈夫一样接受再教育,而且不在一个地方,夫妻俩迎来了长久的异地分居。
在咸阳农村的经历也给郑安娜带来了不小的损害,郑安娜的眼睛从1971年开始,大大小小的毛病就连绵不断。
身患眼疾的郑安娜并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她的右眼很快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到了1973年,郑安娜才离开咸阳,然后从翻译部退休。
但即便在那段艰难的岁月里,郑安娜和冯亦代也依然笔耕不辍,共同完成了《年轻的心》,《青春的梦》等文学作品。
到了晚年,身体情况已经极其不容乐观的郑安娜,在1991年1月7日早上6点40分,因脑溢血抢救无效,在北大医院离世。
冯亦代为了纪念自己的一生挚爱,相继写下了很多给爱人的书信:
“娜,亲爱的人,至少二十年,我已没用这个称呼给你写信了,如今提起笔来,似乎那些在大学的日子,又回到了眼前”。
此时已经78岁的冯亦代,花了整整两年的时间,才从发妻的离世中走出来。
黄宗英的婚姻
而让冯亦代走出发妻离世悲痛的那个人,正是他的第二任妻子——黄宗英。
黄宗英又是谁呢?八十岁的冯亦代为何会选择再次结婚?
黄宗英于1925年出生于北京,自幼丧父的她是一位很有名气的演员、作家和编剧。
1940年,初中毕业的黄宗英,为了养活家人,随着哥哥一起来到了上海打拼。
面相出众的黄宗英,15岁就受到一些制片人的青睐。
1947年,黄宗英出演了电影《幸福狂想曲》,这部电影让她与赵丹、顾而已结识。
黄宗英的情感道路并不畅通,她的初恋是一名音乐指挥,叫做异方。
或许是天妒英才,异方在与黄宗英结婚后的18天,就突发了心脏病,抢救无效去世。
17岁的黄宗英刚刚结婚,就失去了自己的丈夫,这让黄宗英很是悲痛。
但是婚姻的不幸并没有阻碍黄宗英在演艺事业上的一帆风顺。
15岁就签下合约的黄宗英,过了一年之后,就出演了自己的首部话剧《甜姐儿》。
在1942年,黄宗英被南北剧社社长程述尧看中,程述尧很喜欢这个年轻的话剧演员。
随着黄宗英的第一段婚姻因为异方的离世而告终,程述尧开始追求起了黄宗英。
二人也就在1946年修成正果,喜结连理,但这也是一段露水情缘。
1947年,黄宗英在拍摄电影的时候,认识了赵丹,赵丹很快吸引了黄宗英的眼球。
同在电影《幸福狂想曲》中扮演者主角,黄宗英在和赵丹的磨合中渐渐喜欢上了他。
所以在1948年初,黄宗英就和程述尧离婚,移情别恋,最后和赵丹结成了夫妻。此时的黄宗英和冯亦代一样,认为自己和伴侣可以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黄宗英在1960年也生下了一个儿子,一家三口的生活其乐融融。
但是在1980年10月10日,赵丹已经是风烛残年,不幸患癌去世。
三段婚姻都没有什么好结果的黄宗英,回想起当年赵丹和自己告白的场景,她也历历在目。
在电影《幸福狂想曲》还没有杀青的时候,赵丹就已经鼓起勇气,向着黄宗英告白。
“你应该是我的妻子”这句话回响在黄宗英的耳边,就是这句话给了黄宗英巨大的勇气。
当时已经和程述尧结婚的黄宗英,在外人看来黄宗英就是在搞婚外恋。鼓起勇气离婚再结婚的黄宗英,和赵丹就成了一对令人羡慕的荧幕情侣。
赵丹的离世也让黄宗英感慨颇多,需要发泄自己情绪的黄宗英,选择了写作的方式。
黄宗英与冯亦代
1980年,黄宗英完成了一篇报告文学——《大雁情》,之后又创作了散文集《星》。
获得了中国优秀报告文学的黄宗英此后就开始醉心于写作。
相似的经历让冯亦代和黄宗英对彼此的文学作品惺惺相惜,他们在对方的作品中,读到了相同的情感经历。
开始有了书信往来的二人,互相给笔友取了昵称。
书信当中的内容不光有着两人亲切的问候,他们还会探讨一些文学作品、对新事物的一些看法。
爱好写作的黄宗英,和当时已经是文学泰斗的冯亦代,在短短两年时间内,书信的往来就超过了五十万字。
很有共同语言的二人,虽然彼此都没有真实地见过一面,但是从文字当中,他们都找到了彼此熟悉的感觉。
两颗心也因为文学越走越近,冯亦代和黄宗英也就慢慢将彼此视为了生命最后一段旅程的知己。
1993年,80岁高龄的冯亦代,没有顾及世俗的眼光和外人的闲言碎语,选择和68岁的著名明星演员黄宗英结为夫妻。
诗人袁鹰也写了一首打油诗,来祝贺二人的大喜事儿:
“白发映红颜,小妹成二嫂,静静港湾里,归隐书林好。”(二哥、小妹是二人的昵称)
打算相知相守,走过最后一段旅程的二人,从来不会因为生活上的事情斤斤计较。
而这样的时光一直持续到了2005年,不知不觉之间,黄宗英也陪伴了冯亦代十二年。
在冯亦代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把黄宗英叫到了跟前,亲手交给了她一封告别信。
随后,黄宗英按照着冯亦代的遗愿,让丈夫的骨灰和他的前妻一起,乘着微风,一起飘向浩瀚的大海。
在冯亦代死后,黄宗英也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写作事业,在2016年还出版了以她为名的文集。
在三年前,超级高龄的她还获得了一项文学大奖。在2020年12月14日,96岁的她也与世长辞,留下的丰厚的文学作品。
不管她老人家一生有过几段恋情,她也依然值得我们尊敬。
-完-
编辑 | 阿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