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耘芳(大悟)
大风吹过,枣树底下,身材瘦弱的枣婆拿把扫帚,弓着腰,把枣树底下扫了又扫,树叶、残枝、石头全部清到垃圾池。
今天是小年,过了小年就是年,枣儿回家过年吗?放下手中的扫帚,枣婆坐在石头上,对身边的大黑狗说。大黑狗吐吐舌头,似乎听懂了枣婆的话,乖乖地躺在枣婆脚边。
一辆摩托车停在枣婆面前,枣婆抬头一看,是乡邮员张哥。多年了,从小张到老张,跑了几十年邮路,走路、骑车都得路过家门口。张哥啊,有枣儿的信吗?枣婆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枣婆,没有呢,说不定近两天就有。说完话,张哥骑着摩托车,七扭八拐地消失在村口。
提到枣儿,枣婆心里似针在扎,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那年秋天,门口一片大枣树上,结下大串大串的大红枣,枣儿出生不到三个月,枣儿爸得重病,丢下自己、儿媳、枣儿离开人世。不到一年时间,枣儿妈去外地打工,从此没有音信。
枣儿,好好读书,今后吃公家饭,给枣树坡争光。枣儿上学那天,拉着枣儿的小手,枣婆把枣儿送到小学门口。
上中学了,枣婆背着行李,深一脚浅一脚地把枣儿送到十几里地的中学,到了学校,枣婆理了理枣儿头上又黑又密的头发,摸摸枣儿的小手,背过身,泪水从眼眶哗哗流下。
“叮叮……”张哥将自行车铃声摇得刺耳朵。枣婆,恭喜啊。大清早,张哥像捡到了狗头金,自行车刚在门口架稳,急忙拿出一份大学录取通知书。考上了,考上了,张哥一惊一乍地叫喊着。枣儿被省城一所重点大学录取。
这多年,一直麻烦你,给枣儿汇二千元吧,枣婆说。接过钱,张哥回答,你年纪大了,挣钱难,不必给她寄这么多钱。枣婆心里想,枣儿正长个儿,饭量也大,她说念完大学,还要多读几年书,可不能苦了她。
枣婆,太好了,枣儿在省城研究院上班,给你寄钱呢……摩托车没有停稳,张哥就大喊起来。拿着绿色汇款通知单,枣婆放在鼻子尖上闻了又闻,手里摸了又摸。
抹了抹眼睛,扛着扫帚,枣婆往家里走,趴在身边的大黑狗突然跳起,大声叫起来。“枣婆,我回来了。”村口,背着黑色挎包,穿着白色球鞋的枣儿,像燕子一样飞来。拉着枣儿热乎乎的手,枣婆久久不肯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