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走来作为女性、作为在异国发展的外籍人,进军国际音乐界所承担的种种偏见,鲜有人知。
(这是特别策划"刺猬关键词——刻板偏见"系列的第二篇文章)
作者 | 沈丹阳
编辑 | 周 矗
3月12日,《青春有你2》在爱奇艺火热开播。特邀导师Lisa,在开场秀中"一跃成名",不仅引得现场观众尖叫连连,更在短时间内登上微博热搜,走进了国内大众的视野。
Lisa在《青春有你2》的炸场表演"我没看过这档选秀综艺,但是从宣传海报上看,我觉得她就是节目组请的花瓶。"
"我是从Instagram上开始关注她的,颜值真的逆天了。"
"她是女团成员?怪不得这么漂亮,身材也太好了吧"
这是很多人见到Lisa第一眼时,会不自觉产生的"刻板印象"。
因为她太美了。
美国电影网站"TC Candler"自1990年起,每年都会依据粉丝的投票,从明星、模特、运动员等社会各界人士中选出最美和最帅的一百张面孔。在这个榜单上,Lisa自2016年起,以稳定的速度从"全球100张最美面孔"第41名,到2017年的第15名,再到2018年的第9名,最终在2019年上升到了第3名。
Instagram上,Lisa更是拥有全球最多关注者的K-pop歌手,被粉丝称之为"人间芭比"。
"Lisa (Lalisa ManoBan) 1997年出生,是一名在韩国发展的泰国籍女歌手,也是YG娱乐公司自成立以来第一位出道的外国艺人,现在是该公司旗下女子K-pop组合BLACKPINK的成员之一,在队内是Rap与主舞担当。2020年,她受邀成为《青春有你2》的舞蹈导师。"
与Lisa美丽的外表相呼应的,是她"星光闪闪"的从艺背景,这段人物介绍频频出现在中外各大搜索平台中,展现出一个完美的偶像形象。
可冰冷的时间线叙事,并无法还原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揭开"人间芭比"的美丽面纱,Lisa的成长故事不是"天生丽质难自弃""轻松走上人生巅峰",而是"荆棘丛中艰难跋涉""用努力打破所有偏见"。
Lisa从小跟着妈妈和继父在曼谷长大,她的继父保罗是世界顶级的泰国菜大厨,有自己创办运营的泰式厨艺学校。
优越的家庭环境容许Lisa有更大的空间追逐自己的爱好,年少时她就对K-pop音乐(韩国流行音乐)非常感兴趣,对Big Bang和2NE1两个组合格外着迷,誓要成为和他们一样在舞台上会发光的人。
12岁的时候,Lisa为了能够进入K-pop行业,参加了各式各样的歌唱舞蹈比赛,终于被We Zaa Cool舞团选中,当时的成员中还有GOT7韩国男子组合里的BamBam。
隔年,Lisa有机会参与YG娱乐(韩国三大娱乐经济公司之一)在曼谷举行的试镜,4000个参与者中,她是唯一拿到通行证的人。
命运中的第一次转折与她的外貌无关。这时的Lisa虽然身材高挑、四肢纤长,外表却是个十足的假小子,举手投足里没有丝毫明星的影子。
右边是小时候的Lisa,像个率直的小男孩
"Lisa是YG娱乐成立20多年来第一个出道的外国歌手,但她外国人的身份并不是我让她出道的理由。" YG娱乐创办人梁铉锡曾公开表示,真正打动他的是Lisa的选秀影片。
身为韩国90年代当红团体"徐太志和孩子们"成员之一,梁铉锡有过舞者、歌手和制作人的经历,他能在短暂的几秒内判断出一个艺人的潜能。
"她跳舞的气势和姿态异于常人。"
2011年4月,仅14岁的Lisa被YG娱乐签下,来到韩国开启她的练习生之路。
韩国娱乐公司的练习生实行的多是封闭式训练,吃住都在一起,但这个国家的文化基因中"排外"属性明显。虽然为了打开国际市场,韩国组合曾多次吸纳外籍成员,可外籍成员在韩的演艺生涯大多困难重重。
在韩国做过练习生的张碧晨,在接受媒体专访时曾讲述道:
"我们(练习生)之间既是队友也是竞争对手。由于我是最后一个加入的,当她们中间停下休息的时候,如果我也休息就会挨骂,她们会说马上就要出道了,我们可以有休息时间,你要二十四个小时都在练习。"
也因为是"后辈",张碧晨每天都要最早起床,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叫醒其他练习生。之后,她要提前到舞室,把场所打扫干净。晚上,等到所有人都洗漱完毕,她才可以去洗澡睡觉。
Lisa在YG娱乐的练习生涯也是一部血泪史。 "
当时做练习生时,课程一般在中午12点开始,半夜12点结束,但我会一直练到凌晨三四点。" 没人知道年幼的Lisa是如何度过那段漫长的练习生训练时光的,在《青春有你2》中,她以亲身经历告诉处于同样境地中的女孩们,为了梦想就要拼命练习,不吃饭不睡觉地去努力。
之后的五年里,Lisa不断向着年少时的梦想靠近,而时光也像是一把刻刀,将她塑造成了现在令人惊艳的模样。
2016年8月,Lisa正式以女团BLACKPINK成员的身份,在大众面前亮相。
然而,站在更大的舞台上,也意味着要面对更多的质疑与批判。
世人看来长相甜美且颇有异域风情的Lisa,却曾因"东南亚长相"备受韩国网友的争议。在韩国论坛Nate中,有帖子称"Lisa化妆后有俄罗斯女人的味道,很漂亮。但是卸完妆再看回她正常发色,就只是普通的泰国女人而已,有点难看"。
言论中充斥着对不同种族的歧视,以及对女性的不尊重。
Lisa的素颜遭到韩国网友的嫌弃此事在国际社媒上引起了泰国网友的联合抵抗,曾主演《初恋这件小事》的演员马里奥在Instagram为Lisa发声"我们都以你为骄傲",反对种族歧视的话题也被刷上了Twitter热度榜单。
可反观韩国的大众舆论,虽有部分人谴责种族歧视的行为,但多数人得知泰国电视台对此进行报道后,认为这是泰方抓住了把柄,蓄意将问题搞大的反韩行为。
在这样的声音中,Lisa仍在前行。她没有凭借外貌"躺赢",自然也不会因此而倒下。
Lisa所在的女子组合BLACKPINK,是YG娱乐自2009年成立女团2NE1后,时隔7年再次推出的K-pop偶像团体,四名成员均经历了4年至7年的练习生涯。
就其组合名字所代表的意义,YG公司曾解释道,"带有稍微否定粉红色是最美颜色的涵义,具有漂亮并不代表全部的反转意义"。
"在我的印象中,韩国女团是一群年轻漂亮的女孩,穿着迷你裙在舞台上又唱又跳,但细看却觉得她们大同小异,如同工厂流水线里生产出的布娃娃,没有灵魂。" 乐迷Blythe告诉刺猬公社,韩国女性中存在着一种"趋同性",这个现象在女团中尤为明显。
这些姑娘们不仅外貌像布娃娃,行为举止也被打造成统一模式:可爱的性格、尽全力取悦粉丝的态度、与面对大众时无可挑剔的礼节。 "
但BLACKPINK从某种程度上打破了我对女团的固有印象。这四个姑娘的外貌虽然也很女团范儿,但她们的音乐完全脱离了甜美清新的风格,表达更多的是女性的独立与自强。" Blythe解释,这种反差感是一种要命的"吸引力"。
BLACKPINK虽有着青春靓丽的外表,作品中却处处透露着girl crush的音乐风格,不装清纯,也不卖弄性感,更加强调女性自身的帅气魅力,强有力的舞蹈动作与独特的台风,更是圈粉了无数女性观众。
2016年,BLACKPINK的第一张专辑《Square One》,发行几小时后便抢占了韩国几大音源网站前列的位置。《Whistle》更是连续16日占据八大数字音乐网站排行榜的冠军,包揽了六大月榜第一位,《Boombayah》则取得了美国Billboard世界单曲榜的冠军。
作为新人,BLACKPINK创下了K-pop行业中数个"最初"及"最短"的记录:第一个凭借出道曲便在iChart榜单上达成"Perfect All-Kill"的组合;也是韩国组合中用时最短登顶美国iTunes排行榜的团体。2016年年末,BLACKPINK借由出道音乐作品,几乎横扫了韩国大型颁奖典礼的新人奖。
她们一度被称为继WINNER、iKON之后的"怪物新人"偶像组合。
2017年,BLACKPINK发布的单曲《As If It's Your Last》在YouTube一年一度公开的排行榜中,荣获当年《全球最受欢迎的韩国流行音乐视频》冠军,这首单曲也被华纳兄弟出品的美国超级英雄电影《正义联盟》选为插曲。
同年,BLACKPINK也搭上了K-pop组合的出海热潮,2017年到2018年间,她们先后进军日本、美国等海外市场,进而在世界范围内变得"小有名气"。
对于大众来说,她们打破了世人印象中"只有BTS等男子组合才能在欧美市场有所成绩"的偏见。
Lisa更是凭借一首《Attention》,成为了国际舞后,本就在BLACKPINK中担任主舞的她,对节奏律动有着与生俱来的捕捉力,而从小在舞团的成长经历,让Lisa的舞蹈动作干净流畅,灵气十足。
Charlie puth于2018年发布的《Attention》,以流行摇滚曲风、蓝调节奏、夹杂些许放克元素,一度风靡全球。
Lisa曾在多次国际演出中,跳过自行编舞后的《Attention》, 在副歌部分时她设计了一个难度很高的跳跃动作,配上歌曲的节奏与意境,舞台效果非凡。
一支记录了Lisa演出《Attention》的舞蹈视频在YouTube发出后,短时间内获得了超过1000万的点击量,在世界多个国家引起模仿热潮,而Lisa经典的跳跃动作被粉丝称之为"信仰之跃"。
然而,女团的生命周期非常有限。
一般的男子组合在公司运营正常的情况下,生命力大概在5到8年左右,而女团则更短,"巅峰越早下滑越早"是行业里公认的事实。
2019年,BLACKPINK第二张迷你专辑《Kill This Love》发行后,音乐界对其评价褒贬不一。《新音乐快递》的芮恩·黛莉赞赏成员们在声线上融入了更多创新,但《Pithfork》的米歇尔·金则批判专辑的整体风格走向"愈发令人迷惑"。
也是这一年,YG因受到旗下BIGBANG成员"胜利夜店事件"的影响,一再推迟BLACKPINK的活动时间。
Youtube上的网友纷纷为Lisa鸣不平
除此之外,YG娱乐旗下组合的comeback(回归期)普遍较长,拉长回归期虽然能在一定程度上造成"饥饿营销"效应,但是"空白期过长"也消耗了粉丝的耐心,转移了大众的注意力。如果回归作品反响平平,则加剧了组合走向衰退期的步伐。
BLACKPINK曾多次在综艺节目中表示,希望公司增加她们的回归次数。Lisa及其他成员的粉丝们更是频频在YouTube视频下留言,希望YG公司能对BLACKPINK组合"好一点",继BIGBANG口碑受损之后,BLACKPINK是唯一能为YG娱乐带来高额收益的团体。
显然,YG娱乐也意识到了公司收益上的"单向性",相传其内部正在计划推出另一个新人K-pop女子组合。
2020年2月26日,YG娱乐官方宣布由于受新冠疫情影响,再次推迟BLACKPINK的回归期,新专辑有望于第二季度与大众见面。
疫情期间,《青春有你2》于爱奇艺平台火热开播。
这是Lisa从艺来在中国内地的首秀。
开播前,节目组就已针对这届华丽的导师阵容宣传造势。听说Lisa会担任导师时,很多观众都不敢置信,直到官方发布了相关花絮视频与海报,众人才确认这个国际K-pop舞蹈皇后真的要来了。
有关她的消息频繁地登上热搜,很多原本并不关心选秀节目的观众,冲着Lisa点开了这档节目。
在《青春有你2》的舞台上,Lisa代表了现场109位练习生的梦想:在多年辛苦练习后,有一天能正式成团出道,站到世界级的舞台上被所有人看到。
近年来,国内偶像市场"遍地开花"。2018年开始,《创造101》《偶像练习生》等养成类选秀节目,井喷式出现在各大在线视频平台上。成团出道的火箭少女101与蔡徐坤所在的NINEPERCENT组合,其热度不逊于以往占据偶像市场的"归国四子"与TFBOYS。
但国内的男团女团,热度来的快,去得也快。
2020年,曾经大热的火箭少女101合约期将满、面临解散;已经解体的NINEPERCENT成员发展各异、盛况不再。
国内偶像市场一片"糊",粉丝变成了一茬茬待割的"韭菜"。 《青春有你2》虽然邀请到了强大的导师阵容,破局的野心可见一斑。但行业内培养体系的不完善,与内娱市场打造"偶像商品"的急切,让水平参差不齐的109位训练生,在节目中槽点百出。
人气颇高却实力一般的虞书欣,在节目中极尽放飞自我,展示"小作精"本质;来自马来西亚的甜心女孩蔡卓宜,在节目中流泪述说自己的艰辛经历,并自曝曾离过婚;与吴亦凡有过绯闻的秦牛正威在初舞台时,把朗诵当成才艺展示,令很多网友尴尬不已;而拥有千万粉丝的微博红人林小宅,更是在节目播出后被爆编舞抄袭。
3月26日,第五期节目播出后,秦牛正威所在小组的说唱作品,再一次刷新了观众对于练习生实力的认知下限。
"淡黄的裙子,蓬松的头发"这句洗脑的歌词,瞬间席卷了微博、朋友圈在内的各大社交平台,人们惊异于Rap歌词还能这么"念",但却也哭笑不得地承认,这句话真的太洗脑了。
网友们更是纷纷向Jony J(说唱导师)表示同情,"Jony J老师这工资挣得太不容易了",还有网友将四个导师的名字发音排成句,讽刺节目中基本功不过关的学员们,"你让我怎么Jony, Lisa了我吧,我kun了,心口Ella一拳"。
节目的话题几乎被这些自带噱头的"划水"选手包圆了。
训练生林小宅说:"我觉得网红的生命力是非常脆弱的,不知道大家什么时候就不再关注我了,所以希望自己有更多的技能。"
训练生上官喜爱说:"一路走来,都有很多声音说我的身材和我的脸不适合女团,但这些反而会成为我继续坚持的动力。"
训练生蔡卓宜说:"网络上有人说你经历过那些事情(离婚),凭什么参加这么青春的节目,但我不想活在评论里。"
很多练习生在谈及做女团的初衷时,或多或少都吐露出她们承受过来自社会、家庭及周围人对女性的偏见:或是对女性外表年龄的指摘,或是对女性职业周期的不看好,更甚者是对女性个人经历的抨击。
她们希望通过在这个舞台上的成绩,来证明自己,打破世人的偏见。
但仅凭在节目中,泪流满面地诉苦以期引起观众的情感共鸣并没有说服力。只有与梦想相匹配的实力,才真正地掷地有声。
Lisa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绩,不是因为她美。从最初有了K-pop梦想的种子后,Lisa将全部精力注入到自身实力的打造上,一步步从曼谷走到首尔,再从首尔走向世界,扎实的基本功和数年如一日的专注练习,才铸就了她在舞台上的璀璨夺目。
以往,当少数人谈及国内偶像组合与韩国男团女团的差距时,很多网友会跳出来说,这样的观点是一种刻板印象。但当真人秀的镜头聚焦到一线练习生群体时,众多行业问题的细节也被暴露出来:从缺乏系统性的人才培养模式,粗制滥造的内容生产,再到急功近利的传播营销,无一不是国内偶像市场的毒药。
在市场的浮躁下,每年成千上万的青少年投身练习生行业,就如同被扔到大海中的一块石头,激不起一点浪花。
练习生们都希望如Lisa一样,成为国际顶级的女团成员,但她一路走来作为女性、作为在异国发展的外籍人,进军国际音乐界所承担的种种偏见,却鲜有人知。
今天,是Lisa23岁的第一天。
希望读过这篇文章的你会发现,她不仅是"人间芭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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