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七八岁的时候,有一天我特别想我的姑姑。那天应该是个周末,天气很好,没什么事做,也没人看着我。我原本是去找爷爷奶奶,结果他们不在家。我就决定,去找姑姑吧。
我和姑姑的关系特别好,她和男朋友约会时都会经常带着我。母亲的爱是严厉的,姑姑就不一样了,姑姑的爱是一种直接表露出来的宠爱。当时她还没有孩子,没有母亲的形象在身上,有什么事我也更愿意和她交流。姑姑家有很多书和报纸,我记得她家每天都会有《文汇报》,我可以一整个夏天赖在她家读报纸。
姑姑家距离我大约 15 公里,我记得大致的路线,决定要去找她后,我就自己一个人一直走。“那不勒斯四部曲”中有这样一段,两个小女孩决定逃学,走出居住的城区,要去看海。我的心路历程和她们非常相似,激动又紧张,中途因为恐惧想放弃,但又坚持了下去。我走到一处时觉得很陌生,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心想是不是应该回去 ;再往前走一段,又发现这个地方自己认识,我就这样在怀疑和确认的交替中一直往前走。
走着走着,我看到了一棵高高的合欢树,开满了红色的毛茸茸的花,很漂亮。那是我姑姑家门口的合欢树。我终于走到了。姑姑很惊讶,说你怎么来了,然后两个人抱着哭起来。
那次冒险是出于本能,而现在来看,这件事对我影响很大,也暗示了我后来的人生。我去读博,做翻译,长跑,都像儿时那段经历一样,走一段,想要回头,那再往前走一段,发现有点收获,最后,就一直走到最后。
Q1:你在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是一名“女性” ?
陈英 七八岁的样子吧,母亲去集市上买布做衣裳,我要了一匹橙色的纱布做裙子,想当鲜艳的女生。母亲拗不过我,就买了,后来做了衣裳我觉得很难穿。再后来我就只喜欢白、蓝色布的衣裳,并痛恨装饰,因为我相信怎么做女人都可以。
Q2:你的女性主义意识启蒙是什么?
陈英 意识一直都有,我觉得成长环境中的女性处境很糟糕,一直想办法摆脱。只是到读研究生时才接触到伍尔夫、波伏娃的作品,了解到这种境遇是社会文化造成的,并有意对抗社会的塑造。
Q3:你眼中最有勇气的人是谁?
陈英 我欣赏那些充满野性、能够对抗规训的人。当然男女都有。最近看20世纪意大利女记者法拉奇的自传《我不相信神话》,她勇往直前、非常生猛,是个自由的女人。
Q4:你会通过什么方式积蓄自己的勇气?
陈英 生命中很多时候都需要鼓起勇气,这需要很强的心力。人生这场游戏很艰难,一关又一关,要接受挑战,有时依靠激情,有时是愤恨和厌倦,其实厌倦比喜欢更能推动人鼓起勇气做决定。
Q5:你最想对哪一条对女性的要求说“不” ?
陈英 听话。其实来自男性、长辈最普遍的要求是“听话”,尤其是年纪小的时候,很容易受人支配。女孩子的想象力、手脚会受到限制,造成女性智慧的浪费。
Q6:男性能轻易拥有但女性很难拥有的是什么?
陈英 事业。发展事业过程中受到的全方位支持、激励。
Q7:你会有为自己是女性而高兴的时候吗?
陈英 我很接受自己的女性身份。尤其是进入中年之后,高兴的时刻就更多了。我想假如我是男性,估计早秃顶了。
Q8:你想对男性朋友们说点什么?
陈英 时代在发生变化,之前社会文化塑造的男性形象可能已经成为一种负担,要有反思精神,了解女性处境,这可能对于自身的成长和获得幸福感也有好处。
Q9:如果女性可以做一次集体冒险,你希望是去做什么?
陈英 我比较喜欢骑车,希望有一帮人一起去海南、青海湖骑行,或者骑任何漫长、清净的公路。
Q10:分享一部你喜爱的女性主义作品,并说说理由。
陈英 特别多。埃莱娜·费兰特的《被遗弃的日子》算一部吧,因为故事中的女性主体性很强,她为女性的很多私密体验找到了语言,讲了在痛苦、羞愧、自责中的成长,这是成年后很难得的一种蜕变。
监制:舒朕萌
摄影:徐晓伟
统筹编辑: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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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整理:何珊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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