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生,去把你贵文伯伯请来,就说我找他定做木架子。”刘秋月看见不远处贵文正和人聊天,便让儿子请他过来,她想在店里做一个专门挂旗袍的木架子。“我不去,那老王八老是骂我龟儿子,还说我这辈子都没出息,我心里怨他!”铭生看着贵文,满眼委屈和怨恨。
不一会儿,贵文像是感应到秋月找他有事,就慢悠悠往这条街走来。秋月向他说了自己的想法,他讪笑着说:“好办好办,改天我把木材和工具拿到你门前来做,你有啥要求当面提,保证做出来让你满意。”离开时,他不怀好意地瞅了铭生一眼,吓得他赶紧往店里钻。
秋月本是城里人,家里做着服装和餐饮的生意,家境十分殷实。她从小就比较向往远离喧嚣闹市的古镇小巷的悠闲日子,大学毕业后,她独自到各个古镇游玩,最后在这里认识了后来的丈夫张铁军,秋月家里十分反对她这种不顾后果的任性行为,于是和她断绝来往。好景不长,秋月和铁军简单快乐的生活没过多久,铁军就因病去世了,那时,铭生才刚满三岁。
秋月对旗袍的钟爱不亚于对古镇生活的热爱,和铁军成亲没多久,她就到隔壁镇一个老师傅那里学了制作旗袍的手艺。丈夫去世后,她干脆在街上租下一间店铺,做起服装生意来。这家店面积不大,但特别有个性,进门左边是秋月亲手缝制的旗袍,右边是一些普通的衣服,不过款式都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个性又时尚。她随时都穿旗袍,完美的身材在旗袍的修饰下一览无余,镇上的女人对她又羡慕又嫉妒,时刻把丈夫盯得紧紧的。
第二天一大早,贵文就抱着木材和工具到秋月的店铺来了,他一边锯木头一边和她聊天,心情看起来非常不错。秋月洗了几件衣服出来,把它们晾晒在屋前两颗大树之间支起的竹竿上,柔和的太阳照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上,在地上留下一个美丽梦幻的影子,贵文看着看着就入迷了,他抬起头来时,发现阳光把秋月本来就白皙的脸蛋照得更加光彩迷人。他咳嗽了一声,随后急匆匆跑到屋后洗衣池去洗脸。
“哎哟喂……”贵文在屋后哼叫起来,秋月赶紧跑过去问,“哥,你咋啦?”话音刚落就被躲在墙后的贵文紧紧抱住,他坚硬的胡茬在秋月脸上乱拱,“妹子,你真正漂亮……”话没说完就被一把剪刀抵住喉咙,秋月拿眼瞪他,“如果你不想死就放开我,不然我就用剪刀剪断你的脖子。”临走前,贵文狠啐一口,“装啥正经,每天打扮得像个妖精,不就是等着咱这些爷们上门么?”秋月气得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镇上的大街小巷开始流传秋月每天在家找野男人的消息,邻居们尤其是镇上的女人们乐得看她的笑话,大家都乐此不疲义无反顾地传播这个消息,弄得人尽皆知。秋月的名声彻底搞臭了。哪怕去菜市买菜,那些老太太都会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狐狸精,还朝她的旗袍扔鸡蛋,她变得疯疯癫癫,经常胡言乱语。几个月后,忍不可忍的她终于跳河自尽,她6岁的儿子铭生从此杳无音讯。
戏班子来之前,到茶馆打牌是最时尚悠闲的娱乐方式,这些唱戏的驻扎在这个古色古香的小镇后,大家的喜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为了和群众步调一致,显示自己有着品味艺术的高雅细胞,很多人不懂装懂,硬逼着自己往看台前凑,看戏成了考量一个人高雅低俗的一把标尺,所以,看台前老是有无数只脖颈上下伸缩,像一只只看热闹的鸭子。门票因此水涨船高,但大家愿意为此买单。
戏台子前的大呼小叫欢天喜地,和其他地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街巷显得无比静谧可怖,贵文在院子里收拾做木工活的锯子和墨盒,突然脑后被挨了一棍。醒来时正躺在床上,媳妇和女儿早已哭成泪人儿。他突然感受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英子说他背部被人戳了四个血窟窿,他们都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了。他看了看站在一旁抽烟的村长,疑惑地问道:“我向来和人无仇无怨,谁会待我如此狠毒?”村长慢悠悠地拿掉嘴里的烟杆,“这事十有八九是你女婿干的!”贵文听后如五雷轰顶,差点晕厥过去。
村长走过去掀起贵文背后的衣服,指着那上下左右四个窟窿问英子,“你能看出什么?”英子摇了摇头,随后,他用烟杆顺着那几个窟窿在空中比划着,英子惊讶得张大了嘴,同时说出声来,是个“十字”。这说明人家是来找贵文报仇来了。村长又指着下方的那个窟窿,窟窿外有一道若隐若现的倒勾,他把上面那个窟窿蒙住,再叫英子联想一下,英子答道:“是个丁字”。村长笑着把手移开,同时说道:“丁有出头之日。丁铭生回来了,贵文,就是你整天挂在嘴里引以为傲的女婿。”
村长回家后把这事告诉儿子,儿子问他,既然丁铭生回来了,为什么没有取贵文的性命。村长笑着说:“有三种可能,第一,他心性善良,不忍心夺人性命,第二,他认为贵文是卑贱恶毒之人,如果取他性命,自己就和他一样,但他不屑于和他成为同类人,第三,他要贵文一辈子铭记此事,让他背负犯下的罪恶,一辈子不得安生,这比除掉他还让人解恨。”
第二天,戏班子突然从镇上消失了,与此同时,贵文的女儿也疯掉了,走到哪里都问人见没见她的相公。村长来到秋月的坟地,惊奇地发现墓碑后面刻着一行数字,那个数字正是昨天惩罚贵文的日子。他叹了口气说:“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