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台故事」水鄉的水,一直在心裡流淌

2019-06-14     東台時空

  暌違十年,終於在美麗的春天再次回到廉貽水鄉,回到第二故鄉。


  清涼的春風,明凈的陽光,撫摸著小街的店鋪、樹木、走走停停的行人和一顆久違的心,像母親的手,又輕又暖,帶著新鮮的熟悉的青草香味。

  銀行、郵局、牙科還在原來的位置,肉鋪、滷菜店、種子店的老闆們正笑容可掬的招徠著顧客。一切還是那樣的熟悉,一切還是那樣的清晰,恍如還站在十年前的紅旗橋上,今天的我還是十年前的我。


  在水鄉工作的七百多個日夜裡,白天忙碌,到了晚上,我曾一個人在這條小街上從東走到西、從西走到東,也曾聽著蛙聲、迎著螢火奔波在老莊與老莊之間。天上月淡星疏,水鄉燈火闌珊,人們已經搖著小船回家,繫緊了纜繩,回到家人身邊。我就在這靜謐如水的夜色中,踩著水鄉黑色的粘土,吹著清新的風,聽著長長的流水聲,想著百里外的她和孩子。

  十字路口,人和車依然來往穿梭。賣魚人面前擺放著大大小小的塑料盆,裝著活蹦亂跳的魚蝦,和緩緩蠕動的大田螺。水鄉的水是甘甜的,水中活物烹飪起來也是異常鮮美的。


  路南路北的早餐店裡,許多熟識的面孔在碰著小酒盅,在嚼著大煮乾絲。門口大鐵鍋里,又香又濃的魚湯汩汩翻滾,冒著白白的熱氣,似有一朵白雲在低低的流連。水鄉人特別看重每天的早餐,「早上三盅、一天威風」,好多生意在早餐店裡談妥,好多兒女親家在早上推杯換盞時結下。他們紅光滿面,談笑風生,象夏季河塘漲上來的水,向溝渠奔涌一樣,激情,洒脫,痛快。

  走進老政府大院。三層辦公樓和兩層宿舍樓已經被拆除,院裡平整完畢,散落著零星的碎磚破瓦、殘木斷鐵。我和我的同事們,晴天從這個院落出發,穿過薄霧到老莊工作,披著晚霞從老莊歸來。我們從家裡帶來菜、米、油,在狹仄的小廚房裡做著簡單的飯菜,菜籽油的香味和開心的笑聲擠滿廚房。下雨天,嘭嘭嘭趕緊跑回二樓宿舍,拿著臉盆腳盆接著屋頂漏下的雨。晚上,聽著雨滴在小河裡、在屋頂、在床前遠遠近近的叮叮咚咚。夢,歡快,溫潤,象一葉扁舟,無所牽繫,在春水上自由的漂泊。


  春風十里,天光萬頃,春天的田野氣象萬新,春意燦然。溝渠里春水歡流,林子中小鳥鳴唱,花朵上蜂蟲嗡嗡,春天的聲響熱鬧起來。布穀鳥矯健的身影靈巧地在天地間划過,羽翼振振,布穀聲聲,像一首久違的民間小調,流過田野,流入村莊,流進人們的耳中。

  村莊在田地那一邊。村子周圍,桃花紅,杏花粉,梨花白,菜花黃,春天神奇的筆觸點染著無垠的綠色畫板,色彩流淌,暗香浮動。


  水鄉水道彎彎,纏繞著一座座綠樹參天的老村莊,就象皎潔的白玉盤裝著翠綠的碧玉簪。站在進莊的老橋上,憑欄眺望,金秋的蘆葦還在,白色蘆花已消失在茫茫天際,枯黃的蘆葦叢在春天的水邊寂寞廖落,新生的蘆芽即將破土而出,繼續生命新的輪迴。

  老莊前,家家戶戶的小船停滿河面,水邊洗菜、浣衣的墊腳石跳躍著明晃晃的水光。那牧鵝的老人家還健在否?那輕舟短槳還能渡河嗎?河水的淺波一層一層向遠方蕩漾,心中的漣漪一圈一圈在心頭盤旋。


  斑駁老屋,擠擠挨挨,比鄰而居。一位耄耋老人坐在老屋前,向著河,眯著眼,愜意的曬著春天的太陽。這春天的陽光,一定也透亮的照進了他的心房,過往美好的畫卷在他心中從容的鋪展。

  老村莊狹小的巷子,鋪著鋥亮的石條和苔痕斑斑的青磚,曲里拐彎,斜逸旁出。一道道猝不及防的彎,一條條曲徑通幽的巷,讓我曾一度迷失在村莊裡,找不到出莊的路。生於斯長於斯,炊煙如林,歲月如歌。一年一年,一代一代,這老村莊走出的男男女女,其實誰又曾真正走出過老莊呢?

  穿過綠油油的麥田,路過明晃晃的池塘,走近白牆黛瓦、庭院深深的甘港村史館。村史館剛建三兩年,仿三合院,坐東面西。穿圓門,繞照壁,踏進右首展廳。老舊的鐵犁鐵鍬、手推車、石碾、揚谷器、籮筐……,曾經是老百姓耕水耘田、持家度日的老物件,如今帶著泥土的氣息和歷史的姿態,從田頭、河邊、曬場搬進館內。看著它們,思緒飄蕩,心旌搖動,想起無憂無慮的孩提時光,想起吧答吧答抽著水煙袋的爺爺奶奶,想起外公外婆那低矮昏暗的丁頭府房子。不停奔流的時間,電光火石般倒流,瞬息之間置身在遠去的農耕年代。


  桔黃的燈光,如秋水清亮,暖暖的照著大隊文化部的手搖電話機、唱片機、煤油燈和竹篾殼的水瓶。印在桌上的影子,是時光的影子,很短,卻又很長。

  毛主席像章、紅寶書,糧票、油票,還有農業學大寨時期的文件資料……,躺在各自的玻璃展台里,沉默,憔悴,泛黃。它們,曾經讓億萬人頂禮膜拜、渴望擁有、響應追隨,現在是大海退潮後遺留在沙灘上的貝殼,成為人們研究和回憶的時代書籤、歷史印跡。

  時間去哪兒了?曾經的生活如何演進成歷史?從村史館的右首走到左首,走走看看,停停想想,不足百米的距離,足足走了幾十分鐘,卻又好像走過幾十年、幾百年的光陰。


  村史館南側建有百坊園,散落著古戲坊、酒坊、豆腐坊、鐵器坊等傳統作坊。園內,曲徑迴廊,亭台樓閣,假山生花,泉水有魚。緩緩流動的小河邊,垂柳披拂,黃楊葳蕤,綠水連著三五架翻水車。水車,木製結構,有大有小,有腳踏的有手搖的,有倒臥的有直立的。暖暖的陽光里,草色青青,遊絲裊裊,人們搖著水車、踩著水車,水車吱吱呀呀轉個不停,清澈微涼的河水就嘩嘩嘩輸送到岸邊。

  河的斜坡搭著一張棚子,棚子圍著一圈網。網裡,水中,釘著木架,站著八九隻長嘴細腿的鸕鶿。棚外一艘鴉兒船,剛油過桐油,油亮油亮的。鸕鶿伸著長脖向河兩邊不住張望,等待主人駕船,帶它們前往春天裡的未知水域,探個深淺,探明冷暖。


  走到廉貽大橋西岸,就要遠離水鄉,遠離第二故鄉了。岸上的槐樹長得高大蒼勁,虯枝崢嶸。枝條上冒出細細密密的乳芽,一陣春風,一陣春雨,就會長得汪洋恣肆,綠雲如蓋。清麗的槐花香,將會飄蕩在不遠的夏初,飄浮在粗獷的海碗里,飄零在遊子望鄉的思念海洋里。

  離開水鄉十年。十年,足夠忘掉許多物事,記住的一定是感動和深刻。令人驚喜的是,廉貽水鄉,這座以烈士命名的社區,有紅色的基因,也有創新發展的活力,十年里又發生了令人矚目的變化。

  廉貽大橋下的串場河,從千年之遙的唐朝流來,是瘦骨嶙峋的鹽民們為腦滿腸肥的達官貴人修灶煮鹽、開河運鹽的歷史見證者。串場河從古流到今,從南流到北,曾經是一首淒婉的唐詩、一闕幽怨的宋詞、一本酸楚的明清小說。現在,古老的運鹽水道正煥發著青春的光彩,河上船來船往、交易頻繁,河岸稻香飄遠、田園豐收,成為里下河地區重要的水上通道和灌溉水源。


  老莊旁新建的豪華住宅小區,與村史館裡的物件,對比出截然不同的時空印象。美麗的稻田畫、蘇北單體設備規模最大的糧食烘乾中心、稻蝦混養模式等特色農業項目,在水鄉落地生根,開花結果。甘港村史館、百坊園也已成為長三角知名旅遊景點,成為廉政文化教育專線的重要節點,成為水鄉人牽掛的「老家」、外鄉人嚮往的「老家」。

  水鄉的女人,溫柔如水。水鄉的男人,豪邁進取如奔騰向前的水鄉水。串場河邊的船廠里,丁丁當當,焊花四濺,一艘艘巍峨氣派的新船,將繼續帶著水鄉人的理想和追求,從這條古老的長河,從深情的水鄉,駛進壯闊浩渺的大江大海。

  而水鄉的水,也會一直在我心裡靜靜的、深深的流淌。

個人簡介

  王美東 男,漢族,東台市唐洋鎮人,江蘇省鹽城市作家協會會員、東台市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水鄉的水》《水鄉的雨》《水鄉的霧》《夜讀》《鳳凰古城》《老房子的時光》《幸福的「廚男」》《林中漫步》《走進西溪歷史深處》等文章散見於《東台日報》《鹽城晚報》《鹽阜大眾報》《江南時報》等報刊。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cn/z3G8pmwBvvf6VcSZ4TSJ.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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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