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馨月(實習導演)學校:四川大學
初識王玉明玉爺爺,他總是穿著一身筆挺的軍綠色襯衣,隨身的迷彩大包永遠打點得整齊乾淨。剛見到他的時候,因為我和他相似的西北口音,我們格外親切一些。
一粥一飯,兩情繾綣
酒店的員工餐廳環境稍顯樸素,四菜一粥的家常菜口味一般,有的人剩下大半盤剩飯。但王爺爺連菜底下油乎乎的菜湯都不剩。後來和其他幾個求助人熟起來後,王爺爺甚至會幫別人吃剩菜。
過了幾天,與爺爺同住的小伙子告訴我們爺爺心情不好,在房間一直翻看老伴的照片,一直在流眼淚,叫他去吃飯他也不去。我們去找爺爺,他流著眼淚告訴我,他愧疚啊!他覺得自己每天住著這樣的酒店,吃著這樣的飯菜享福了,老伴還不知道有沒有飯吃,他心裡難受。他說他在家一天兩頓飯,每頓飯兩個饃饃,基本上兩年來都沒有吃過這樣的飯了。那時候我才明白,爺爺對老伴的虧欠和思念早就融進生活的一粥一飯里了。
我哄著爺爺說,咱們到這裡來吃好吃的不是對不起奶奶,咱是來這裡偷師學藝的,學成了等奶奶回家也給她做這麼好吃的飯。他忙說,「對對對,她就愛吃魚,她家裡在海邊,跟著我到甘肅受苦了,我把她接回家要給她做魚吃」。
上下求索,朝夕不倦
接下來的幾天,隨著錄製時間的推進,王爺爺卻在房間裡呆不住了。有一天他失蹤了整整一個下午,我們都擔心極了,幸好晚飯時間他回來了。我們問他上哪去了,他說他又出去找老伴兒了。他一下午走了10公里,走到了北京的三環邊上。走了這麼一遭的王爺爺一下子情緒平靜了很多,只要在找老伴的路上,他就會安心一點點,沒有覺得自己在白享福。
和爺爺相處的幾天裡,我們逐漸熟悉起來,他和我聊天,問起我的家鄉。
「漢中好呀,坐火車幾個小時就到我家了,我找老伴去了好多次了,有一次在漢中,幾個小伙子看我在路邊睡覺,問了啥事,開上車就把我拉到旅館去了,還給我買了饃饃,你看,我把他們聯繫方式都記下來了」。
他掏出一個小本子,裡面已經記了大半本,全是這兩年來他找老伴過程中提供過一點一滴幫助的好心人,他全都記了下來,說要等找到老伴後,挨個打電話過去道謝,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
在小本子上,我找到了《等著我》欄目組打過電話的所有的座機號碼。
爺爺給《等著我》工作人員看小本子
同甘共苦,翹首以盼
他對待我們也是很好的,可能因為家鄉離得比較近,他對我像是親孫女一樣,常常關心著我的咳嗽和感冒,叫我一定要去他家裡玩,去了給我做好吃的。有一次他在樓下小花園的銀杏樹下撿了一大口袋散落的白果,一個個剝好用水煮熟了分給我們吃,白果熱乎乎時吃,甘甜中帶一絲苦澀,是爺爺給我們的心意。
前采的日子來到了,我帶著王爺爺在在演播室外面休息等待,我引著他坐到外面的一排共享按摩椅上,那裡坐起來比冰冷的鐵椅子舒服一些。爺爺顯然是第一次坐這樣的椅子,他的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輕輕地擱在腿部擋板的側面,頭直直地立著不好意思靠在椅背上。我騙他說,這個是免費的,咱們按摩個8分鐘等他們,他這才放下心來把頭靠在上面。按摩椅啟動了,他新奇地像個孩子,眼裡閃著光。我教他把身體靠在按摩椅上,按摩椅呼嚕呼嚕運轉起來。
「這輩子都沒享過這樣的福,等寶霞回來了,我就帶她去坐」。
(爺爺在坐按摩椅)
那一刻,我真的很希望三天後開門的瞬間,奶奶能從門後走出來,和這個一起吃了大半輩子苦,又為了找她受盡兩年苦的男人,去享遍世間的福。我心裡一陣酸楚,原來真的有人可以住進另一個人的心裡,把生命的苦楚甘甜都綁在一起,不在身邊也時刻挂念。
一生一世一雙人
終於到了錄製的那一天,在化妝間,我們陪著王爺爺一起忐忑地等候上場和開門。王爺爺拿出那個小本子,讓我們幾個人把電話都記在上面,要和我們這些「大孫子大孫女」保持聯繫。那天我多希望我們可以一起在現場見證開門後,寶霞奶奶從門後走出來。
但遺憾的是,門開了,是一把空椅子。
我坐在後台,和台上的王爺爺一樣,哭的不成樣子,我感到造化弄人,我感到深深的無力,寶霞奶奶,你到底去哪裡了?
(王玉明和閻寶霞)
後記
和爺爺告別的時候,我帶著他回住處,我察覺到他的手伸進上衣裡面摸索了一陣,又不動聲色地把手揣進了口袋,我知道他常穿的那間軍綠色襯衫下面是一個縫著暗袋的背心,這是他第一天見我們時就毫無防備展示給我們看的「放錢的地方」,一般不會去動它。快進門時,爺爺拉著我的手,把幾張紅色的紙幣渡到我手上。
「這是爺爺給你的壓歲錢,爺爺過來沒給你帶啥,你就跟我親孫女一樣,拿著買些吃的」。
這個錢我怎麼能要!我趕緊把錢揣回他口袋,尖叫著跑開,「爺爺再見,保重身體!」,我甚至來不及和爺爺正式地道別,但心中的感動久久不散。或許在這樣一檔節目,每傾聽一個人的故事,我們也都成為了彼此人生中的部分。
錄製結束後不久,我去了雍和宮為爺爺祈福,敬上三支香,願得一心人。
《等著我》實習導演與王爺爺合照
後來,我們聽愛心尋人團團長七月姐姐說,他們在民政部尋人系統進行了大量的工作,也在甘肅、陝西志願者的幫助下,跑了很多地方,卻始終沒有找到閻奶奶。
在節目播出後,眾多熱心網友開始關注王爺爺的故事,積極轉發擴散,為尋找助力。王爺爺再也不是孤身一人尋找寶霞奶奶。
《等著我》尋找閻奶奶的腳步一定不會停下!
我相信有朝一日,王爺爺一定會與閻奶奶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