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臨朐紅絲硯——蘇東坡之於紅絲硯

2019-07-09     最青州



古人有「武夫寶劍,文人寶硯」之說,認為「四寶,硯為首,筆墨兼紙皆為隨時收索,可與終身俱者唯硯而已」。動墨橫錦、搖筆散珠的蘇東坡,也是「硯痴」一個。他一生訪硯、藏硯、刻硯、賞硯,並有不少關於硯的精闢論述及讚美文字傳世。他所藏硯中有端硯、澄硯和歙硯,其中以端硯為貴,十二歲就得天硯,其有端硯遺世「金聲玉質,卉垂於瑖」,其有鳳咮硯「涵清泉,闥重谷。聲如銅,色如鐵。性滑堅,善凝墨」,其有用家傳寶劍換的龍尾子石硯,還有欲隨其入葬的紫金硯,他坐擁名硯多少已成謎,卻唯獨少了群硯之冠——紅絲硯,即使有,也不是佳品,所以他才有「紅絲硯發墨謂勝端則過(引自《東坡文集》)」之論。

此論至少緣於三個方面的原因:一是紅絲硯品種多,不可能方方精品,實用效果有較大懸殊,理滑的發墨慢,質糙的漬墨損豪,質潤的才發墨快,手拭如膏,潤筆護毫,不漬墨,蘇東坡之「紅絲硯」可能是理滑或質糙;二是蘇東坡是四川眉山人,仕途坎坷,屢遭謫貶,一生大部分時間在南方「江海寄餘生」,他幾乎沒有機會探訪紅絲石產地青州和臨朐,得覓紅絲硯佳品;三是據唐詢(1005——1064)在《硯錄》中稱其晚年在青州轉運使任上時,青州黑山紅絲石洞被巨石推掩,紅絲石遂絕,但有拿洞外黃赤石冒名頂替的,而臨朐老崖崮紅絲石開採在清代以前尚無資料可考,那麼蘇東坡之「紅絲硯」,極有可能是黃赤石冒名頂替的。以上種種,對痴硯的蘇東坡來說,是多麼遺憾的事情。若不,蘇東坡必被紅絲硯的質堅如玉、色似繁錦、紋理萬變、形狀質樸所鼓舞,憑其「天生健筆一枝」,定作「文理自然,姿態橫生」的紅絲硯銘,「出新意於法度之中,寄妙理於豪放之外」,流傳天下。

蘇東坡有三十多首硯銘傳世,有《端硯銘》「千夫挽綆,百夫運斤;篝火下縋,以出斯珍」、「與墨為入,玉靈之食。與水為出,陰鑒之液。懿矣茲石,君子之側。匪以玩物,維以觀德」;有《鳳咮硯銘》「殘璋斷璧澤而黝,治而書硯美無有。至珍驚世初莫售,黑眉黃眼爭妍陋。蘇子一見名鳳咮,坐令龍尾羞牛後」;有《迨硯銘》「有盡石,無已求。生陰壑,暗重湫。得之艱,豈輕授?旌苦學,畀長頭」……這些硯銘「渙然如水質,漫衍浩蕩,則其波亦自然成文」。真乃美銘配佳硯,佳硯煥異彩,紅絲硯錯過蘇子瞻的「健筆」,真是遺憾。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憾不難泯,泯在雪庵處,紅絲硯與蘇東坡相逢一笑時。那笑是「依然一笑作春溫」,是「笑時猶帶嶺梅香」,是相見恨晚之笑,彼此是「醉臉春融」,有「我思君處君思我」的研媚,有「一枕幽夢同誰近,千古情人獨我痴」的情颺:「唐彥猷以青州紅絲石為甲。或云:『堪作骰盆,蓋亦不見佳者』,今觀雪庵所藏,乃知前人不妄許爾。(《東坡志林》)」寥寥數語,情意都在,即使蘇東坡沒有得到紅絲硯佳品,珍惜激賞的情感卻是真摯的。

真摯的蘇東坡「一蓑煙雨任平生」,其豪放曠達無人能及,詩文書畫美輪美奐,其痴硯也成後人津津樂道的話題,成為歷代畫家繪之不厭的題材。任伯年、齊白石、傅抱石等大家均有描繪,畫面上的東坡目光祥和恬靜,神思悠悠興奮隱隱,有自然天真的情趣流露,大約畫家是想表達其「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風神。

蘇東坡是美學史上里程碑式的人物,他本身就是優美的詩詞歌賦,他痴硯入畫,制硯者也不放過他這個硯痴,以他做題材,融其風神於硯,再現其詩文書畫之意境。我就見過兩方以他入硯的硯,一方是「東坡望月硯(56*48*6)」,一方是「赤壁硯(78*66*7)」,均是紅絲石所制,都巧用了紅絲石的自然形。「東坡望月硯」紅地黃絲,巧借紅絲石上的一天然圓形黃紋作明月,在左部無紋處雕山岩崚嶒,林木參差,蕩漾水波,東坡立欸乃小舟上仰首望月,石上原有的不規則黃旋花紋理恰似月光婆娑,雕刻藝術融於自然,自然中蘊含藝術,天人合一,妙出「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的意境。另一方「赤壁硯」硯面較大,紅地黃絲,左部無紋理,保留原有石皮刻較複雜的赤壁山水,水依山岩,岩聳江邊,林岩偎依,「清風徐來」,硯堂內黃紋漫展卻「水波不興」,右部上方加雕一明月「出於東山之上」,硯上方節雕的赤壁賦銘文,正對此硯此景。觀之,直教人想和蘇東坡「共適」「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的「江上之清風,山間之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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