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錄片《在武漢》總導演張悅:鉚起就是被命運暴擊後吃碗熱乾麵就能再燃希望

2020-03-31     人民網四川頻道

原標題:鉚起就是被命運暴擊後吃碗熱乾麵就能再燃希望

1月23日,武漢「封城」,這座特大城市被按下了暫停鍵;4月8日,歷經兩個多月後,武漢將要「解封」。在此期間,諸多國人雖無法抵達武漢,但是透過鏡頭與文字,依然與武漢人民同呼吸,共命運。這其中,有不少在武漢拍攝的紀錄片和紀錄片人,他們身處疫情一線,用鏡頭記錄真情,用語言傳播力量。

4月1日,紀錄片《在武漢》的最後一集將在B站上線,作為國內第一部深度呈現武漢戰疫系列紀錄片,第一季即將收官。截至目前,《在武漢》在B站上的評分為9.9分。

深夜23點多,紀錄片《在武漢》的總導演、出品人張悅在結束團隊會議後,接受新聞晨報·周到記者專訪,聊起了紀錄片《在武漢》背後的故事。

去武漢

為何要去武漢?張悅的第一反應是他得在現場。「即使我知道,這麼做並不一定有人會感同身受,但我就是沒辦法做到袖手旁觀。」

作為一名資深媒體人,面對新冠疫情,張悅總覺得做點什麼,才能讓自己心安。

網上出現了一些聲音,說他們是有特權的攝製團隊,這點著實令張悅哭笑不得。「我們不存在被安排,我們也不是有特權的攝製組。」

在過去的十七年,還沒有張悅進不去的一線新聞現場。

紀錄片《在武漢》團隊一共有16人,男女生比例各占一半。後期團隊進入後,女生略多。

正式進武漢拍攝之前,張悅給團隊成員做了專業的培訓,他請來了以前在《南方周末》做記者時的一位曾參與過SARS的老同事林楚方,給團隊成員講一些疫情報道的注意事項。他甚至託了很多關係,從香港買來一批備用的藥品——他必須要做好最壞打算。

「只要我睜開眼,我就沒有一刻是閒的。」紀錄片拍攝的所有細節都需要他,他要去尋找資源,打通人脈,找賓館、找司機、找防護物資。在張悅眼裡,想做的事情一定會做到。

一開始,拍攝需要用的車搞不到,他好不容易搞到車,但通行證都面臨過期,沒辦法用車,於是他買了一輛電瓶車,準備了一家外賣平台的外賣箱,團隊的導演和攝像把攝像機放在外賣箱裡裝扮成外賣員,才順利上街去拍攝。

在武漢

疫情之下,什麼是真實的武漢?武漢有很多讓人聞之落淚的故事,也有很多有力量、有溫暖的那一面,這是紀錄片的魅力。

張悅說,他也被拍攝對象拒絕過。有的孩子因為父母被隔離了,被稱為「臨時孤兒」。張悅得知有一個採訪對象,家裡有兩個「臨時孤兒」,就嘗試聯繫這位採訪對象,但是採訪對象婉拒了他的請求,對他說不會讓他們進家拍攝的,因為這些孩子好不容易才忘了外面的危險,不想被打擾。

這是一部制播同步的紀錄片,張悅表示,中國99%的紀錄片團隊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嘗試。其它的紀錄片都是在一個地方拍攝,有前期的調研、安排好行程拍攝,後期也有完整的剪輯調色混音等流程處理,這一切都是按照紀錄片生產工業體系的一道道工序來完成的。但是《在武漢》的創作時間緊、任務重,用傳統的紀錄片拍攝節奏對他們來說太難了,他們只能不斷壓縮,保證極致的時效性,所以每一集裡都會有一些遺憾,但在這個時候,完成比完美更重要。

即便紀錄片《在武漢》的創作異常辛苦,但張悅從來沒有過想放棄的念頭。「困難是存在的,過去從來沒有做過這麼難的選題,拍攝對象也會理解我們,我們這樣的一個團隊,從春節期間就從四面八方來到武漢,來做這件事了。」

這樣一場特殊的災難,雖然隔離讓人和人的距離變遠了,但是人和人的心卻越來越近了。

外賣配送員、理髮師、開鎖匠、司機……《在武漢》里,呈現出許多小人物真實又不平凡的故事,也讓這座悲情的城市多了些許溫暖。

在這麼一段時間裡,醫院其它科室都停診了,最好的醫院都因疫情被徵用,有些患者,比如尿毒症患者,他們需要去醫院透析,這樣的重症疾病可能會被忽略。

有一次,他們要去拍攝一位從財政局下沉到基層社區的公務員,這位公務員的母親是尿毒症患者,每周需要去醫院做三次透析,前期他可以自己開車送母親,但後期只能靠社區的車來接送老母親。他是一名公務員,也是一名老百姓,這座城市所有的人民都是新冠疫情的受難者。

在張悅的眼裡,這兩個月的武漢,也並不都是灰暗的、悲情的、絕望的,也是淚中帶笑的、苦中帶樂的。

如果說在武漢拍攝期間遇到了哪些感動的事,張悅表示,那真的是太多太多了。比如說千里走單騎去武漢支援的黃維醫生,還有李少雲,一位跑出租的單親媽媽,也是他們去武漢第一位拍攝對象。「我到武漢第二天,就帶隊拍攝她的故事了,她唯一擅長的事就是開計程車,但是她感覺自己能做的太少了。她自己也深處困境,但是在那樣的情況下,她第一反應想到的卻是別人。」

疫情之下,什麼是真實的武漢?張悅說,《在武漢》的第四集,就是他想呈現的真實的武漢。這其中,有工作人員和普通老百姓的故事,但另一方面也有人和人的理解和擁抱,這兩者的交融才構成了武漢最真實的樣子。

細心的人會發現,《在武漢》片尾的致謝名單里,出現了胡歌的名字。張悅表示,那是因為春節期間在上海,初步想做一個需要解說詞的紀錄片,去年看過電影《南方車站的聚會》,就是在武漢拍攝的,胡歌擔任主演。張悅就試著通過他們的一個共同好友,把自己的想法轉述給胡歌,沒想到五分鐘不到,胡歌就回復他,願意不計報酬地幫他們配音。「對這部紀錄片的的善意,我是需要致謝的。但是因為我們在武漢,配音無法完成,我仍然用結尾的致謝名單這種形式表達對胡歌的感謝。」

圈裡人都知道,拍攝紀錄片大多不賺錢,到目前為止,《在武漢》已有數百萬元投入,這筆開銷由張悅和B站共同承擔。張悅說:「這是一個特殊的項目,從公司行為來說不符合商業邏輯,但它是我不顧商業邏輯去做的一件事情,因為它值得。很幸運的是,我還有這樣一筆錢去做這樣一件事,我知道也有導演是賣房子去拍紀錄片的,有些志願者甚至連生命都搭進去了,與之相比,這點錢不算什麼。」

不說再見

紀錄片《在武漢》最初的名字叫《武漢鉚起》,什麼是「武漢鉚起」?張悅在他朋友圈裡寫下這樣一句話:鉚起就是被命運暴擊之後,吃碗熱乾麵就能再燃希望和鬥志。

至暗時刻已過。

得知武漢將要解封,張悅不禁感慨。從2月3日至今,張悅已在武漢待了57天,目前他們並沒有離開武漢的計劃,至少會待到4月8日解封那天。「我們剛到武漢,感覺就像在無盡的黑暗隧道里匍匐前行,一點一滴地看到前面有一些光點,直到解封的那天,我才能看到一束晃眼的光芒。」

看到最近新聞報道里,少數武漢市民遭受不平等的待遇,張悅內心很難受,疫情中很容易發現好的一面,人和人的距離拉近了,但一方面有人在喊武漢加油,另一方面又用異樣的眼光看待武漢人,這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拍攝之餘,張悅也會去B站上看彈幕,尤其是網友在觀看《在武漢》時發送的彈幕,他發現B站網友有一種特殊的表達:小籠包向熱乾麵問好、雜醬面向熱乾麵問好、重慶火鍋向熱乾麵問好、蘭州拉麵擁抱熱乾麵,「這種特殊的表達,雖然稍縱即逝,但是你會發現在紀錄片構建的世界裡,我們讓人和人的距離拉近了,能讓這個世界變得好一點,我這件事就沒有白做」。

目前,張悅和他的團隊還在拍攝武漢的一家醫院,預估五月底才能收尾,這家醫院還有很多危重的病人。哪怕還有一個同胞受苦,我們都不應該歡慶勝利。

「任何一部作品在網上播出後,都會有讚美和掌聲,也會有質疑和批評,讚美我的和詆毀我的其實我都不那麼在意,我能做的就是我和我的團隊竭盡全力,對得起我們的使命,讓我們安心。」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張悅常在想,他應該早一點來武漢,早一點出片。

「對於《在武漢》,我不是容不下批評,但不應該讓我的團隊成員來承擔。這件事情難度太大了,就算有遺憾,我的團隊大多數的90後,他們應該領受掌聲」。如果說這段期間最想感謝的,張悅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的就是他的團隊成員,「他們是很了不起的。他們經歷過這樣的一場戰役,專業能力和作為一名紀錄片工作者的格局來說,都會有一個很大的飛躍,這是日常拍攝中無法在短時間內完成的」。

民胞物與,念茲在茲。採訪的最後,張悅對新聞晨報·周到記者表示,這部紀錄片所想表達的,都在這8個字裡面。如今,開往武漢的高鐵再一次穿梭在城市農田間、飛往武漢的航班再一次降落在寬敞的跑道上,武漢,很快就會再次充滿人間煙火。但有些記憶無法被抹去,有些人、有些事當我們想起時總會淚流滿面。面對鏡頭,「共情能力」是我們的本能,若干年後,我們對武漢的記憶或許能從《在武漢》中找尋,這就是紀錄片的魅力。

擇一事,做一生。張悅喜歡在發微博時引用這句話。他想用幾十年的時間,做中國最好的視頻媒體,這是他願意用畢生去完成的夢想。(見習記者 牛強)

(責編:章華維、高紅霞)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cn/qVVILnEBnkjnB-0z9q2_.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