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民勤（組詩）
民勤縣第五屆「端陽節賽詩會 我的祖國我的家鄉」
詩歌大賽二等獎作品
作者：崔永斌
不知道是第幾次來到這裡了
每當這種時候
那些高遠的雲 濃密的樹
或清或濁的流水
就會拷問我內心卑微齷齪的慾望
所有稱得上銘心刻骨的東西
其實遠抵不上石羊河草地上的一粒羊糞
我們一直自以為是舉重若輕
我們以為所謂刻骨的愛
一定會感動每一個晨昏
我們以為生活的每一個細節
都應該寫滿寬懷 仁慈
甚至海枯石爛的承諾
我們一直蝸在黑暗的角落
獨自吞噬微笑 嫉妒和眼淚
我們太需要出去走走
看看那些青苔 草皮
看看那些咀嚼時光的羊只
和那個患有眼疾的白鬍子老者
夜色降臨的時候
我們躲在無人看見的地方
一邊聽石羊河永不疲憊的流水聲
一邊暗自垂淚
我們互相安慰
面對城市的華燈通明
我們註定會暫時忘記那條回家的小路
在那些櫥窗前
我佇立了很久
我假裝不認識那些東西
貝殼 紅柳 遠古的陶器 飄逝的青土湖……
我不是個喜形於色的人
我躲在角落裡
拚命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滴
一部與風沙搏鬥的歷史
靜靜地躺在這裡
打馬從荒原經過
我分明聽見壯士的吶喊聲
被沙塵暴淹沒
我看見農婦跪在枯萎的瓜秧旁哭泣
那不是瓜苗
那是她十月懷胎的嬰兒
我看見一雙雙皸裂的手
捧起渾濁的泥土
我看見無數迷茫的目光
執拗地指向遠方
我看見了石述柱 馬俊河
我看見了公益林 萬畝胡楊
我看見了老虎口 連古城
我看見了莊園一樣的壓沙方格
我看見了一位從杭州走來的記者
他寫了一本詩集《沙與樹》
在民勤
我總要去那裡看一看
我知道要管住風沙
首先要管住我們肆虐的內心
我在那裡虔誠地膜拜
我因此變得無比豐盈
紅旗谷是一個村
據說有二十戶人家
紅旗谷緊挨著石羊河
所以紅旗谷的人們學會了釣魚
所以紅旗谷的人們學會了現釣現賣
一斤七元不打折
去紅旗谷買魚的人很多
他們排起長長的隊伍
他們談論紅旗谷魚的品質
他們把紅旗谷的魚養在缸里
他們給孩子們講紅旗谷魚的故事
魚死網破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他們現在喜歡說年年有餘(魚)
紅旗谷還有個凈土寺
剛修了一半
土地爺和齊天大聖的神像
還沒找到合適的供台
不供不行
土地是莊稼人的命根子
水簾洞天是人們期盼的理想居所
紅旗谷還有許多好看的景點
我揀主要的說說
我向你們保證
我絕對沒有
喧賓奪主和故弄玄虛的嫌疑
那單翅翹飛
翹起的是一段歲月
那「一品當朝」
擋不住一個火熱的時代
那高聳的院牆
可以保住一方安寧
卻封不住一段歷史
人們千方百計
想留住瑞安堡的原貌
卻留不住
那一段崢嶸歲月
一撥一撥的人來了
一撥一撥的人去了
他們在沉沉的鐘聲里黯然神傷
他們太想知道
瑞安堡背後的故事
他們絞盡腦汁地想像
瑞安堡的歷史
修建莊園的那個老頭
已經死了好多年
他的名字顯赫地刻在中堂
任憑各色人去評說
人們把新的行頭塞進瑞安堡
它們和那些古老的家什怒目而視
孰勝孰負
沒有誰能說得清
在那裡
我嗅過沙棗花香
我參加過美食節
我徒步穿越沙漠
夜裡我遙望篝火
遙望明滅欲墜的星空
我尋找我錯過的一些東西
譬如青春芳華之類
在那裡
蘇武客棧的一位小老闆
用過往和歷史裝飾門面
用懷舊和空寂招攬顧客
他是我的一個學生
是一個不求上進的人
他說人們都有穿越時空的願望
他願意在這裡兜售荒涼
更多的時候
短暫的繁華過後
大井灣依舊是一片沙海
過往的人
大多選擇隨意地看它一眼
金屬 石塊 沙粒 ……
這些東西可以站在一起
她們出自一雙雙特殊的手
她們甚至來自不同的國籍
她們立在荒漠上
她們夜夜思考
該用什麼方式
向接納她的大地道謝
在沙雕公園
我見到了一個老者
他向每個過路人卑微地致謝
他說他是一個不合格的導遊
他能說到世界蒼穹和諧共榮這些詞語
足以說明 他的合格
在沙雕公園
我見到了沙竹篾子
它們曾經是用來扎麥子的
那些沙雕太沉重
它們扎不住
所以它們匍匐在地上
在風中
它們虔誠地跪向同一個方向
它們膜拜那些高高在上的塑像
其實 它們和塑像是平等的
它們都是大地的孩子
它們相依為命
它們不可分割
在沙雕公園
我不敢久留
我的心思太重
我帶上家人
選擇不慌不忙地逃離
一旦停下來
青土湖就安靜了
葦子和水鳥
一律站成少女的模樣
羞澀地沉默著
它們守候在這裡多年
它們就是青土湖的主人
一旦停下來
就會有某些如水滴般的東西
在身體里蔓延
涼意透骨
這種感覺太突然
來不及梳理成形
一旦停下來
我就忍不住
向青土湖深深地鞠躬
一拜天地
二拜爹娘
作者簡介
作者簡介：崔永斌，男，1968年生，民勤縣東湖鎮維結村人，中學語文教師，現供職於民勤縣第五中學。閒暇喜好文字，喜歡寫詩歌和散文。親情散文《懷念岳母》發表於《學語文》，《環湖賽10S冠軍給民勤人民的一封信》《根蘭尋根記》曾引髮網絡熱議，另有作品散見於《西涼文學》《胡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