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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䴉
2018年的中國舞劇《朱䴉》以國際珍稀保護鳥朱䴉為題材,表現人類在近代社會現代化和城市化的進程中,與自然、與環境、與各種生靈相伴相生休戚與共的同命關係,引起了很大反響。
今天的推薦閱讀也聚焦朱䴉這一「吉祥之鳥」,摘選自日本作家小林照幸的《朱䴉的遺言》。朱䴉這種美麗的鳥,曾經遍布日本全境。到1930年代,只有新潟縣的佐渡觀測到了它們的蹤跡。當地愛鳥人士為保護最後的朱䴉不遺餘力。時間到了上世紀90年代,護鳥人佐藤春雄做夢也沒有想到,他所期待的日本產朱䴉將迎來的巨變,竟然以這一物種在日本滅絕收尾。作品從個人角度出發,對一場失敗的野生動物保護進行了詳實記錄,以求引起世人的反思和警醒——為了保護脆弱的野生物種,人類尚有許多路要走。
《朱䴉的遺言》
[日]小林照幸/著
王新/譯
上海譯文出版社
2019年10月版
01
「佐藤老師,關鍵是多為它著想,我就是鳥的用人。」
跟春雄說話的是一位老人,海軍出身,頭戴鴨舌帽,身著黑色雨衣、雨褲,腳穿長靴,背著帆布包。冬季,田裡積雪。他席地而坐,分開雙腿。
兩腿之間,有一隻不滿一歲的小朱䴉,老人正用手喂它吃活泥鰍。朱䴉毫不懼人,從他手裡啄來泥鰍,然後吞下。有時,泥鰍從喙里滑落,在地上亂蹦,朱䴉瞬間瞪大眼,趕緊把它捉回來。慌亂的樣子惹人憐愛。
春雄端詳著站在老人左手上的朱䴉,說:「宇治先生,它可真親近你。」
給朱䴉喂食的老人名叫宇治金太郎。聽春雄這麼一夸,他有點不好意思,從胸前口袋裡抽出一支煙,點上。風把煙吹到朱䴉臉上,小朱䴉嫌棄地搖搖頭,可愛極了。
宇治六十五歲,個頭一百八十厘米,有一副結實強壯的身板,是一個矍鑠的老頭。務農的同時,他還擔任真野町公民館的副館長。雖然海軍給人的印象是威嚴,但喜歡鳥類的宇治卻溫和客氣,在小小的真野町廣為人知。因為身材高大,連小朋友都能叫出他的名字,算得上町里的名人。這位名人與朱䴉交好,更是被町里的人津津樂道。(宇治是第一個能用手給朱䴉喂食的人,這多虧了他的性格。他自稱是鳥的用人,估計這番好意感染了朱䴉。)
宇治素來溫和,與朱䴉待在一起,顯得格外和藹可親。
「
「像這樣,每天跟朱䴉待在一起,特別快樂。所以,我發自內心地願意照顧它。『朱䴉子』就像是我的孩子。」
」
不清楚這隻朱䴉的雌雄,宇治管它叫「朱䴉子」。宇治沒有子女,在他眼裡,開心進食的朱䴉既是兒子也是女兒。春雄拍下了幾張溫情的畫面。朱䴉子毫不在意快門的聲音,始終留在宇治身邊。
就在這個時候,宇治嘆息道:「我最近常常想,這樣的日子要是能一直持續下去該有多好。」
宇治已接到命令,捕獲這隻朱䴉,並且必須儘快完成。但是,朱䴉子越是信任自己,越是毫無防備地接近自己,他就越是動不了手。當時是1968年1月上旬。
去年7月29日,繼阿福之後,又一隻迷路的朱䴉出現在真野町的田裡。這隻正是被宇治馴養的朱䴉子。
朱䴉子首次現身後,便回到距真野町十五公里外的棲息地黑瀧山,直到8月22日才再次出現。那以後,它好像喜歡上了真野町,開始在西三川、倉谷等農田豐富的地方輾轉。
中國舞劇《朱䴉》劇照
時隔兩年,朱䴉再次出現,真野町教育委員會再度慌了陣腳。他們擔心朱䴉有任何閃失,趕緊安排監察員。但監察員責任重大,而且難當,誰也搞不清朱䴉今天會出現在哪裡。教育委員會裡,沒人主動請命。有個年輕人勉強接了差,但這差事得從早到晚追著朱䴉跑,還是得找個愛鳥之人才妥當。
9月、10月相安無事。10月中旬,人們在朱䴉經常出現的三處田裡設置了撒食場。朱䴉隨機地來到這幾處覓食。
02
進入11月,人們開始擔心它能否平安越冬。如果它留在真野町,從阿福的例子來看,除非實現用手喂食,不然它難以撐過這個冬天。唯有把它捉住才是最保險的辦法。如果就此事徵求國家和縣裡的意見,得到的答案應該也和阿福那時一樣——實施捕獲。行動日程尚未確定,在捕獲小組登島之前,真野町必須擔負起管理的責任。並且,現在採取的三處撒食也必須改為固定一處撒食。而這一切都需要一名稱職的監察員。
町里為監察員的人選絞盡腦汁,偶然聽說公民館副館長宇治喜歡鳥,並且是日本野鳥會的會員。教育委員會像是找到了救星,趕緊向宇治發出邀請。而宇治卻不知所措。他只知道朱䴉是國際保護鳥,完全不了解它的生態習性。他倒是養過繡眼、麻雀,但從未想過自己能擔此大任。
宇治憂心忡忡。首先,他從沒見過朱䴉。佐和田町捉阿福的時候,阿福倒是會吃人們剛扔下的泥鰍,但沒人能用手直接喂給朱䴉。馴養野鳥,簡直是天方夜譚。宇治回到位於倉谷面朝真野灣的家裡,跟妻子佳代商量。兩口子都年逾花甲,這把年紀該不該接受這麼重要的任務,他們想了三天。第四天,佳代望著宇治,說「既然都找上你了,還是答應了吧。也不能放著朱䴉不管,要是它出了意外怎麼辦?」
聽了妻子的這句話,宇治站起身:「試試吧。」就這樣,宇治接受真野町教育委員會的任用,成為「朱䴉監察員」,開始每天觀察並報告朱䴉動態。
考慮到與朱䴉面對面,宇治首先從裝束上著手準備。朱䴉戒備心很強,需要讓它認得自己。不管下雨或天晴,自己的裝束必須一樣。他冥思苦想,最終選擇戴鴨舌帽,穿一套雨衣雨褲和長靴。
接下來,如何能見到朱䴉?宇治琢磨,不管怎樣,先到外面去,走訪那些見過朱䴉的人,哪怕是只見過一次的。
宇治懷揣著不安,開始走訪,很快收穫了好消息。他聽說,一戶人家屋後的山裡住著朱䴉。這座山上長著松樹和櫸樹,山的另一面朝著真野灣,離海岸大概四百米左右。朱䴉在松樹上夜宿,早上出去,傍晚回來。
中國舞劇《朱䴉》劇照
宇治第一次見到朱䴉,便是在夜宿地附近的松林里。那天,他從早上開始找了一天,到了傍晚仍一無所獲。正當他嘆息之際,旱田裡一位農民告訴他,剛見過朱䴉。宇治匆忙但不失謹慎地趕去,遠遠望見在距他五十米開外的地方有一個白色的身影。他趕緊掏出雙筒望遠鏡觀察。朱䴉停在約十四米高的松樹枝上。還好,它並沒有發現宇治,正扭頭啄理羽毛,在樹枝上停留三十分鐘後,朝夜宿地飛去。它並沒有想像中那麼警覺,這是宇治對朱䴉的第一印象。
不管是繡眼還是麻雀,鳥兒都是越年幼越容易親近人。也許朱䴉也一樣。聽說這隻朱䴉剛一歲左右,如果總是縮手縮腳,和它保持距離,那永遠都無法馴養它。宇治相信,只要展現出誠意,讓朱䴉知道自己不會傷害它,是它的朋友,那朱䴉便會靠近自己。
從那以後,宇治開始在撒食場等候朱䴉。朱䴉早上離開夜宿地,7點前到達撒食場,直到傍晚5點前後才飛回夜宿地。從夜宿地到撒食場,再到夜宿地,宇治大致掌握了朱䴉的生活規律,但不明白第一次見到它時,它為何停在樹上。經過查閱相關資料,他才了解那是「棲木」。
03
宇治的一天是這樣的。他早上5點騎著自行車出門,來到撒食場站著,如果朱䴉沒來這塊撒食場,他便跑到下一處。每天,宇治要在真野蜿蜒起伏的道路上跑接近十公里。見到朱䴉,他不會輕易靠近,至少保持二百米的距離,在田埂上遠遠地觀察。第二天,他再縮短距離。兩周後,宇治把距離縮短到五十米,也不會嚇跑朱䴉。
他試著用手扔泥鰍給它,朱䴉會把落到田裡的泥鰍美滋滋地吃掉。一般而言,朱䴉生氣的時候會豎起冠羽飛走,但在宇治面前,它雖然會豎起冠羽,但不會飛走。它已經明白,每天穿著雨衣,站在田埂上的高個子男人,是自己的朋友。
漸漸地,宇治可以招手把它叫過來。
「朱䴉子,真乖!」宇治撒下泥鰍,作為獎勵。
宇治這邊的情況經由教育委員會和縣裡,報告到中央。中央聽說宇治已能用食物吸引朱䴉,便派捕獲小組11月21日登島。小組由捕獲阿福的宮內廳福田和山階鳥類研究所的研究員組成。捕獲定於22日、23日兩天進行,工具採用無雙網。中央和縣裡希望在降雪前完成捕獲,讓它在朱䴉保護中心過冬。
中國舞劇《朱䴉》劇照
捕獲小組將地點選在朱䴉子常去的一處撒食場。這是一戶人家的農田,離縣道約五百米。車輛很少,環境僻靜,朱䴉子可以安心覓食。從抓捕的角度考慮,田的周圍有松林,便於工作人員隱蔽。捕獲小組在此布好無雙網,伺機行動。也許朱䴉子察覺到撒食場附近除了宇治,還有別人,它銜住獵物,在網倒下的瞬間飛走了。次日的行動也以失敗告終,捕獲延期至12月上旬。這次失敗後,宇治的內心發生了動搖。因為,他感到朱䴉子接近自己時有了警惕。雖然它會飛向宇治,但要靠近他,則需要相當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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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體編輯:袁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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