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節日-春節 | 拜年去

2020-01-25     天下新鮮事



「三星(福祿壽三星)在南,家家拜年,小輩兒磕頭,長輩兒給錢,大人高興,孩子們盼年。」拜年講究禮儀,多是由近及遠地拜,各地風俗不一,萊州是初二日拜姑姑,初三日拜外祖,初四日拜姨母,初五日拜舅母,初六日拜岳父,初八日及以後拜朋友。

我從小是個內向、靦腆的孩子,打憷到外人家拜年,於是就約上小夥伴們一起行動。我們胡同有6戶人家,和我傍七傍八年齡的有7個男孩子,還有一個女孩子。大家都穿新衣,戴新帽。家境最貧寒的三敬,穿的是舊棉襖,但外面也罩上了一件藍色的新褂子。四海家北京有親戚,給他捎的水獺皮的皮帽子,很搶眼。我戴著一頂舅父捎來的三大扇棉帽子,這帽子每年只春節拿出來戴幾天,過後放入帽盒裡,等下一年再戴。他們穿的棉靴子都是買來的,唯獨我穿的納底子棉靴子是我母親自己做的,夾皮臉,上面還扎著暗花雲朵,又暖和,又輕便。三壯不大講究,他穿著木頭底的「嘎達子」,「嘎達嘎達」地跟著我們跑。

我們這支小隊伍,說說笑笑,挨家挨戶去拜年。膽子大的、臉皮厚的,走在前面。一進長輩家,衝著堂屋北牆的祖宗影像或牌位,一齊跪下,大聲地喊:「×爺爺、×奶奶(×叔叔、×嬸嬸)給您拜年啦!恭喜發財,祝您長壽!」主人笑哈哈地回答:「好啊,好啊,同喜同喜,共同發財,謝謝你啦!」說完給每個孩子兩塊糖或一把炒花生。有兩家給的獎賞與眾不同:萼新三爺爺家院內有棵大棗樹,三奶奶給每人一把干棗,甘甜甘甜的;新文二爺爺給了每人一掛50頭的小紅鞭,我們忒喜歡。

有一年,我們到「三國通」大爺爺家去拜年,磕完頭,剛喊完「大爺爺、大奶奶,過年好」,突然海仔喊了聲:「他媽的,真倒霉!」大奶奶愣了愣神,說:「你這孩子,怎麼大年初一的說喪氣話呢!」海仔舉著左手說:「手上攮了一根刺。」大奶奶笑了,說:「這地上可能有胡秫秸的碎渣,攮著你了。奶奶眼神不好,回家讓你娘給你挑出來就好了。」舊俗除夕要撒塵,把高粱秸鋪在天井裡,把高粱穰鋪在堂屋地上。

我家親戚少,我只拜姑姑和舅母。初二日早飯後,我就挎著個柳條編的籃子,內盛糕點、水果之類的東西,步行去拜三個姑姑。說也湊巧,她們都在距我們村15里路以外的西北沿海一帶村莊。大姑是朱由三村,二姑是寨里武家村,三姑是上官沈家村。為走捷徑,我先去拜三姑,再去拜大姑,最後拜二姑,在二姑家吃午飯。每到一處,磕頭問安,說幾句家常話,略坐片刻便離開。當然,壓歲錢是必須拿到的。

三姑沒有親生子女,見了娘家的侄兒格外親,再三留我吃了午飯再走,我也很留戀,但是計劃不能打亂,只好依依惜別。大姑家庭條件好一些,見了我這個娘家門上的唯一侄兒,格外高興,左瞅瞅,右瞧瞧,說我又長高了,說我越長越像我爹。先問我祖母康健嗎?再問我母親的咳嗽病好了嗎?臨走時,直往我籃子裡塞東西,魚乾、海米什麼的,戀戀不捨地送我到胡同口。

二姑家離黑港口商業碼頭和大海最近,不過1里路左右。表哥比我大幾歲,表妹比我小几歲,下午他們就陪我去看大海,看碼頭,看娘娘廟。雖然是冰封大海,但那一望無際,反射著刺眼陽光的海冰景色,非常壯觀。海神娘娘廟只有正殿和廟門,沒有圍牆。傳說,在修廟牆的時候,娘娘託夢給鄉約,說她時常駕著小船出海,有了廟牆出入不方便,所以當時就沒壘廟牆。殿內樑上吊著一隻精緻的小船。表兄說,有人早晨看見小船底部還往下滴水,說是娘娘晚上曾駕船出海去救過人。

初五日上午,我就去5里以外的西程村去拜舅母。舅父在牡丹江做工,家中有舅母和表弟、表妹。舅母寡言少語,見我來了,只忙不迭地打荷包蛋水給我喝。舅母家有兩棵無核棗樹和3棵石榴樹,每年春節舅母都會給我吃干棗和石榴,臨走時,還帶一些回去。舅母家屋後有一個長約150米的大水灣,冬季水面結了很厚的冰,孩子們都在冰上打「滑擦」。每回不等舅母說完話,表弟就拉著我去滑冰。我倆合作,表演著各種動作,玩得滿頭大汗,連外套都脫了。

這都是70多年前的事了,那一幕幕的情景回憶起來都是美好的滋味。一家本當、街里道坊、親戚朋友地親近一番,那聲聲問候與祝福里,有人世間最樸素真摯的情感。人總要到了一定的年紀才懂得,像春節這樣的節日,種種的儀式與風俗,更像是一個個隆重的提醒,提醒我們站在時序交替的門檻上,重溫古老的傳統,並有責任將其傳遞下去。


文 / 孫景璞

原文發表於《煙台晚報-煙台街》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cn/glTc4m8BjYh_GJGVPWeU.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