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Mia
暑期檔即將「創造歷史」。據貓眼專業版數據,7月16日9時50分,2023年暑期檔總票房(含預售)破85億,大盤連續四周反超2019年同期。截至發稿前,《消失的她》正式突破34億,進入影史第12名,躋身年度票房榜TOP3,打破了48項影史紀錄。在其帶動下,各個城市和年齡層的觀眾開始重返影院——這正是行業所急需的。
不同於「懸疑+喜劇」元素的「唐探」系列,首次由一部純懸疑犯罪片打出了一記漂亮的全壘打。監製陳思誠和他的壹同製作再一次交出令市場驚喜的答卷,而作為新人導演的崔睿也因此而收穫良多。我們與之進行了一場深度對話,試圖找出《消失的她》影片背後更多的秘密。
「做到極致」:梵谷、熱帶與視聽語言
北京長大的崔睿,此前旅美八年,2017年畢業於南加大電影學院(USC),在校期間就曾執導多部獲獎短片,也是唯一一位連續三年當選 USC 十佳導演的中國學生。崔睿曾以聯合執行製片人的身份參與了大製作《決戰中途島》,並因此對商業與藝術的平衡、工業化有了更深的體悟。
此前已經和陳思誠有過接觸的崔睿,2021年正式讀到陳思誠創作的《消失的她》劇本,當即被故事的層層反轉、視角切換、人物多樣性、社會話題和情感表達深度吸引。而陳思誠也頗為欣賞他表現出的職業導演思維,邀請他加入創作當中。
他在開機之前緊急加入劇組,面臨的是「極限挑戰」:「有時候我是在拍攝完成一天之後,就要去看去檢查過幾天拍攝的場景,然後再加上做故事什麼的,所以其實整個拍攝期的工作量就很大,對體力也是一個挑戰,但是還是比較開心,能夠順利地完成了這次拍攝,並且能夠實現很多設計。」
當時因為特殊原因,不便出國拍攝,劇組在海南搭建了一條「東南亞街」作為拍攝地,基於海島地形起伏設計那場「嘉年華」重頭戲。崔睿開玩笑道:「幾乎臨近幾個市的所有外國人都被我們找來了。」在有限的經費預算下,他和劉翔導演帶領著整個團隊,「真的儘量把每一場戲都做到了極致,與整個美學體系,和視覺的衝擊力的呈現相匹配。」視聽風格的極致,讓影片足夠「抓人」。
崔睿基於自身學習經驗和工作經歷提出,兇殺案與美學上陽光明媚的反差感,有助於懸疑性的打造:「我看到的時候,我就希望它不像以往那種傳統懸疑那樣,固有的很陰冷很單調壓抑的氣質,灰藍調子,一看就有什麼問題要發生,我覺得那樣把懸疑片的審美構架,壓製得比較片面。」
因此,他們一開始就基於劇本中的關鍵元素——梵谷的畫,定下了整部戲「陽光下的罪惡」這一基調,對視聽語言進行了專門的設計,熱帶故事背景帶來了更多美學發揮空間,蛇和蜥蜴等熱帶動物的鏡頭隱喻著人性的危險,從建築、酒店裝飾、牆紙、床單到窗簾的紋理都經過精心設置,場景迷幻、絢爛,房間設計也宛如熱帶雨林。
何非穿著深綠色,而「假李木子」則穿著紅色,這樣色彩鮮明濃烈、對比強烈的鏡頭數不勝數。何非和李木子初次約會是在向日葵廳,約會的麥田場景,對應著梵谷的《麥田裡的烏鴉》,「海底星空」對應著《星月夜》。
同樣地,電影配樂也融入了東南亞風,聲音設計上也進行了相應的強化,比如在海邊餐廳中,碰杯的聲音、篝火的聲音、海浪的聲音,伴隨情緒推進而產生輕重緩急的變化。
而OST是不得不提的高光環節,「為何絢爛,叫人撲空,為何愛我者予我牢籠……」這個夏天,無數人都被火爆出圈的主題曲《籠》洗腦,並不由自主地上頭,這對於很多電影來說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爆曲將情緒共鳴推向了極致,影像與音樂彼此延續著生命力。「這首歌監製非常偏愛,也是他很早就在腦海里構思好想要的方向。拍攝結束沒多久,他就一定要找錢雷老師和唐恬老師這一對金牌搭檔來進行創作。」
近日壹同更是專門推出了朱一龍鋼琴彈唱版,以及崔睿劇情剪輯版MV。「它的意義是在於真的是在講述故事情節,並且和畫面高度契合。它在情緒最濃烈的時候響起,渾然天成,把故事推向了一個高潮。我覺得大家一聽到這首歌,都會想到這個畫面,想到電影想要給觀眾留下的東西。」
而在故事情節方面,影片本身有著強烈的戲劇元素,是「戲中戲」的結構,主角幾次對峙戲劇張力很強,但並沒有局限在舞台式密閉空間,而是發生在開放式場地。「其實戲劇它本身就是手段,它高度汲取提煉了生活,以一致的方式呈現出來。」
商業片的「色香味」:讓人物活過來
「很多人看完都覺得很刺激很爽。這種爽感刺激感來源於什麼?當然故事本身占了很大的一部分,但是很多的細節、轉場都要與之匹配,讓整個節奏和審美都在一個層次上,都是在線的。然後大家就會覺得整體感受是非常好的。」
他用美食來比喻作品:「一部戲應該有自己的Taste,不管是商業片還是藝術片,應該色香味都有。不是你簡單的去給觀眾吃一些蛋白質或者吃一些碳水,有營養就夠了。」從文字落實到視覺意味著創作者審美主導下的二次創作,比如在劇本中「飆車」可能就一行字,需要設計如何將視聽效果最大化,怎麼開車,情緒怎麼遞進,拍出新意,不套路還能有趣。
視聽美學奠定了影片的氣質基調,商業元素為影片「調味」,而能否讓人物活過來,成為了令情節可信、與觀眾「鬥智」的關鍵。
整個影片一共117場戲,朱一龍出場的就有100場,其表演直接關係著整部電影的「戲核」,最終,朱一龍帶著極強的表演信念感,詮釋出了至少四個層面的何非:在前半部分,他作為焦急的丈夫、回憶中深情的戀人而存在,而他本人氣質中的脆弱性也帶來了迷惑感,使得影片最重要的懸念得以成立。在後半部分,他的面具一層層卸下,從掙扎求生的底層草根,化身嗜賭如命的賭徒,直至走出病房的狂笑,最後在監獄中落下的淚,徹底呈現出癲狂、扭曲、陰暗的真面目。
朱一龍在採訪中表示,自己在電影開拍前做了很長時間的準備,把每個環節、每一個扣、每個階段的閃回都弄實。神經質、焦灼緊張的情緒,外化為日益扭曲的眼神和肌肉的抽搐。
影片結尾,朱一龍首次剃光頭,必須一遍過,那是一場有造型師加入的實拍。拍攝之前,他有幾天都沒有睡覺,以極其崩潰、破碎的狀態,完成了形象和職業生涯的顛覆。
片中的三個女性人物擁有不同的個性和色彩,倪妮扮演的陳麥穿著白色西裝,是幹練的職業女性形象,文詠珊扮演的身著一身紅色弔帶裙的模樣深入人心,極盡嫵媚誘惑又狠厲,是黑色電影中經典的蛇蠍美人形象,李木子則更為純真不諳世事,「紅玫瑰與白玫瑰」的強烈視覺衝擊感是他想要的效果。崔睿提到,很驚喜電影首映禮/路演活動上,真的有觀眾會一襲紅裙出現,她們真的很可愛,感謝可愛的觀眾們對電影的喜歡。
三個特質高度凝練、能夠被觀眾迅速辨識和記住的角色,共同構成了創作者眼中相對完整,相對真實的女性群體,不同的有反差感的角色,讓最後的主題能夠「立起來」。
幾位演員都比較快速地進入了角色。「相對來說反差比較大的是詠珊這個角色,她骨子裡是一個好朋友,但是她表現出來的是有危險性的鬼魅的,所以在塑造這個角色的時候肯定是要費一些功夫的。但她也是做得很成功,也比較深入。」
話題與互動:讓觀眾重回影院
當《消失的她》同名話題在抖音上播放量破129億多,微博熱搜累計上榜1500多個,它已經不再僅僅是一部電影,而成為了一個流行趨勢。
如果說影片本身的品質奠定了黑馬逆襲的基礎,而監製陳思誠選擇在端午檔入局,讓影片贏得了足夠的「長線作戰」空間,那麼話題度則幫助《消失的她》實現了全面破圈。某種程度上,觀眾的多視角解讀、二次創作等互動,與創作者共同完成了一部完整的作品。
崔睿看到了外部討論的積極意義:「在懸疑之外,社會價值帶來更強的關注力量。包括情感關係,包括遠離賭博,包括人生的選擇等等,這些都是我們希望能夠讓觀眾感受到的。除了深度共情之外,網上有很多觀眾基於概念又去做二創,然後又有很多自己的思考和探討。」
「我很強調電影的互動性,就是我覺得電影不應該單純的是觀眾走進影院,看完就走。電影的力量在於,觀眾可以把這樣的探討,這樣的話題帶出影院,變成生活中大家一起去談論,一起去分享的事物,這些見解其實是很開放的,並不是必須要怎樣想。」——這種社交互動性,以及無可替代的視聽體驗,或許才是影院觀影這一娛樂形式能大受喜愛的關鍵所在。同時,他希望內容還能帶給觀眾更多正能量和警示性。
一人身兼監製、編劇的陳思誠,在他看來「亦師亦友」:「陳思誠導演真的是太全面全能了,他又懂表演,又懂導演,又是監製。」他進一步解釋道,「怎麼判斷一個故事的社會價值,什麼樣的故事觀眾會很喜歡,會產生強烈的連接,怎麼樣去看待一部電影和市場的銜接,這種選擇判斷力是很關鍵的,也是我一直在向他學習的。」
歸國後的首部長片即站上一個很高的起點,與國內商業思維最成熟系統化的導演深度合作,同時,陳思誠還將《唐人街探案之青年偵探團》劇集交予崔睿執導。未來,他不想為自己設限,不想拒絕任何類型和可能。
少有人知的是,他此前的短片涉及多種類型,《自由意志》選擇了科幻,片名來自叔本華哲學,科幻也是他相當喜歡的類型。他希望自己未來可以成為一個全面的,任何類型都可以駕馭的,願意為電影付出一切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