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才健訪談黃昆:和楊振寧君子之誼不相忘

2019-08-13     返樸

1998 年5 月6 日,黃昆教授在北京中關村黃莊住所接受了江才健教授的訪問,回憶了他與楊振寧先生交往的一些往事,由此可見兩位科學大師之間的友誼與情懷。本次《物理》刊登時,編輯作了刪減與修訂。

採訪人 | 江才健

被採訪人 | 黃昆

整理、注釋 | 許晨

江才健:您和楊振寧先生大概最早見面是在西南聯大?

黃昆:對,1941 年。我1941 年畢業就到西南聯大物理系做助教,那時候他是4 年級的學生。我是燕京大學畢業的,在燕京時有個很好的同學叫張守廉。他在燕京念了2 年,第3 年就到了西南聯大,與楊振寧同班。因為他原來跟我是好朋友,所以到了那以後,我很快就跟楊振寧熟悉起來。

江:那是1941年什麼時候?

黃:1941年10月。

江:10 月,就是新學期開始。您是什麼時候到的昆明?

黃:我是1941 年10 月里到的。那時候覆雜,就先到香港。

:您是坐船從天津到香港?

黃:我先到青島,接我未來的嫂子一起去昆明,她當時在青島。然後經過上海到香港,再到廣州灣,然後就主要是廣西、貴州到雲南,走了兩個半月。

江:兩個半月,這麼久?

黃:在香港等船的時間比較長。

江:您一到昆明就直接去了學校(西南聯大)?做助教?

黃:對,物理系助教。當時清華和北大本科是不分的,都算是西南聯大。到了研究生階段就分開,清華是清華,北大是北大。我是北大的研究生,楊振寧是清華的研究生。那時候上課在一塊,我們班總共,好像跟他記的不太一樣,我記得我們班4個人,張守廉、我、他,還有楊約翰[1]。楊約翰那時候是搞實驗的,我們3 個都是搞理論的。他後來到哪去了不知道。

江:那時候有哪些老師?

黃:我是吳大猷的學生,楊振寧是王竹溪的學生,周培源是張守廉的導師。

江:當時您是22 歲,楊振寧先生19 歲?大家在一塊兒就很熟,住在一起嗎?

黃:我是1919 生的,他比我小3 歲。原來他在4年級住學生宿舍,我是助教,自己住在助教樓里。到後來在研究生的時候,我們一起在昆華中學,他教物理,我教英文。在那兒教書所以share一個房子,因為那時候住房情況很緊張,學生宿舍條件太差。楊武之先生(編者註:楊振寧之父)的老朋友是昆華中學的校長,所以就為了住房的緣故,我們去教一門課,主要就是解決住房問題。我們3個在一起住了半年[2]

抗戰時期國立西南聯合大學校舍舊影

江:這個昆華是昆明的昆嗎?

黃:昆明的昆,中華的華。研究生畢業後,當時國民黨政府禁止收留人,我們都得各自奔前程。我當時在天文研究所,有一個鳳凰山天文台,在那裡頭工作。他那時候就教,我記得是聯大的附中。1944 年之後,我們兩人研究生就結束了,各奔前程。

江:所以你倆3年在一起,從1941年到1944年。

黃:不過我中間離開了學校,因為到吳大猷那邊做研究生的時候,我住在吳大猷那兒。那時候為了躲避轟炸,吳家是在崗頭村,後來吳先生摔了一跤,從馬車上掉下來,我們覺得他跑來跑去不太安全,所以我到他那地方住宿。因為他家正好跟實驗室在一起,於是我就住在實驗室,有1 年時間。我跟楊振寧都是研究生,但有1 年我基本在崗頭村,可能他還在學校。

江:您1992 年時曾告訴我說,你倆在一塊談很多物理方面的話題,什麼仰視俯視看物理,上看下看……

黃:對,「俯視」和「趴視」。趴視是楊振寧發明的,俯視當然原來就有這個說法。他的意思是做學問,要站得高,要俯視,不要趴視。

:他喜歡說話嗎?

黃:我們幾個人都愛聊天。

:開始上課的時候,他有什麼特別之處嗎?喜歡問什麼問題呢?

黃:楊振寧跟張守廉兩個人,在我心目中都是天才,我是普通人,他倆都是相當突出的。當時比較難的一些課程,在他們來講都不在話下,上課一聽就懂,就能夠運用。當然楊振寧那時候就很出名,在西南聯大里就傳言過他有可能得諾貝爾獎。當時就是,至少我是聽到過。

江:楊武之先生很早給楊振寧看了很多群論之類的書。他數學特別好?

黃:他的數學特別好。

江:您覺得他看物理,談問題的時候,個性是怎麼樣的,是不是很獨特?

黃:非常正常的一個人。有的天才,奇怪得很,有些特別。他的人際關係什麼的都非常好,為人很周到。他和人相處,朋友也好、家人也好,都有很深的感情,他非常正常。當時張守廉就叫「張怪」,當然他是有選擇性的「怪」,但也不是怪的不得了。楊振寧好像從來是各個方面關係都處理得非常非常好。

:跟朋友在一起的談話,他帶頭嗎?有沒有很特別?

黃:我們都喜歡argue,但是我更偏激一點,他比較擺得正。

江:您那時候的個性比他還要強?

黃:我有點偏向走極端。他最近還在講我這個走極端,就是習慣把話說得過頭,他是比較持平一點。

江:上課除了王竹溪、吳大猷,還有哪些老師?

黃:周培源教流體力學,趙忠堯教核物理,王竹溪教熱力學統計物理。搞核物理有好幾個,有位張老師[3],現在想不起來名字。原來在燕京後來到西南聯大的,等想起來我再說。

江:因為課程和學生很少,老師教課是常和大家討論?

黃:我們在茶館裡待的時間非常多。楊振寧寫過一篇文章,專門講我倆的關係。他後來在香港也發表了一篇文章,主要講我們兩個人在西南聯大一起的生活。他跟我的回憶好像有點不一樣,就是我記得那時在茶館裡待的時間比較多,他只覺得好像有時候到茶館,可是我記得幾乎整天泡在茶館裡,有時間去上上課。除了上課以外,就在茶館裡[4]

江:茶館就在學校附近?

黃:學校附近有好多茶館。

江:就是這樣子,喝杯茶,坐在那裡就好。

黃:反正所謂喝茶都是坐很長時間,一坐就好幾個鐘頭。我們總是在那兒高談闊論,大概在當時小有名氣,我們三人是高談闊論最突出的。

西南聯大物理系「三劍客」:黃昆、張守廉、楊振寧

江:有什麼外號麼?「三劍客」?

黃:我並不記得有「三劍客」,現在傳聞是有,周培源也總是這麼說,我並不記得有這麼回事。我很奇怪這說法哪來的,我不記得。也許當時有人說但我不知道。那時我們三個人在茶館裡面,我覺得比較突出的意思,就是喜歡argue,而且聲音可能也是最大的,是最吵鬧的,待的時間也最長。

江:除了談物理,還談別的嗎?

黃:什麼都談。

江:你有沒有記得什麼特別有趣的?

黃:我記得就是說看小說,讀到最後階段,我們會分成兩派。後來我的表弟也加入了,他比我小几個月,原來在中央大學學生物的。

江:那時候重慶中央大學?

黃:是的,他研究生考到西南聯大的生物系,後來跟楊振寧關係非常非常好,原來是因為我的緣故跟楊振寧熟悉。之後他倆的關係,跟我和楊振寧的關係也差不太多,非常密切。那時候分兩派,我跟張守廉一派,楊振寧跟我的表弟是一派。那時候他倆對人道主義特別感興趣,也非常欽佩,我那時候不以為然。

江:為什麼?

黃:我也沒什麼太大道理,就是說我不像他們那麼重視。那時候一起看小說看得也不少,我可能看得更多一點。所以談天說地什麼都有,小說什麼也在其內,總是爭爭吵吵的。

江:你們有沒有什麼嗜好,除了談話還做什麼?不打橋牌?不下棋?不打球?不爬山?

黃:楊振寧是不是下棋我不知道,從我來講就是這樣的。他如果下棋應該也不多,好像他會下一點,因為他父親楊武之先生圍棋下得很好。

江:不打球?不做運動?

黃:不做運動。

江:那個時候有沒有交女朋友?

黃:我們都沒有。

江:男孩子在一起難免談論感情的事?

黃:我們之間好像很少談這些,都是在談學問。至少我的記憶里好像沒有涉及到講戀愛或者愛情的問題。我現在想起來覺得比較奇怪,不過當時很自然就是,可能志趣都在學問,主要的志趣在科學。

江:我曾寫過吳健雄傳,知道在寫傳記的時候,一般的人也會很關心情感話題,所以我會問起這類事情。

黃:也許在西南聯大整個風氣就是做學問,可能講戀愛的還是少數。

江:那時上課是討論的氛圍?

黃:還是老師教課。我那時候的旁聽課聽了很多很多,因為原來的燕京上課上得很少,到那兒覺得五花八門的課很多。

江:您原來在燕京也是學的物理?

黃:也是物理。

江:可是你比他們還早一點。

黃:早一點,但我課程學得很少,好多課只有西南聯大有,其他地方都沒有。包括數學也上,我聽課聽得比較多,聽了也不複習,所以也不大懂。

江:你們還去學別的課嗎?除了物理。

黃:好像我們共同上課不是太多,後來我們班研究生時候,大概就幾個共同的課,此外好像沒怎麼太多。

江:你們那時候穿著怎麼樣?

黃:穿衣服都比較普通吧,可能我穿的還是乾脆一點,因為從北京去的,他們有比較多的年輕的人在昆明,可能顯得更土一點。

江:您跟吳大猷做學問,那時候認得李政道嗎?

黃:我只跟李政道見過一面。1945 年我出國前到吳大猷家去,正好碰到他。我出國的時候,他才2年級。

江:在西南聯大還有什麼特別的,您覺得有趣的故事?

黃:沒記什麼故事,只記得他們。我在崗頭村,還有後來到天文台,我不在昆明的時候,還是有那麼幾次楊振寧專門去看我,要是我的話我不會去看的,因為也不是很方便。他對我,他做人一直是很周到的。對朋友感情都比較好,我這人在這方面人際關係是比較差的。跟他對比起來特別明顯的是,我去兩個地方,不在昆明,他都去看過我,當時是跟我表弟一起去的。

江:就是您的那位在重慶中央大學的表弟?

黃:是的,叫凌寧。

江:後來您和楊振寧都是1945 年底坐船到美國去的?

黃:我們都是8 月,1945 年8 月。我去英國,我離開時還不知道(他的行程)。因為我倆一個是庚款留英,一個庚款留美。我出發是8 月10 號左右。我先坐飛機到印度,然後在印度等船。就在我等船的時間,楊振寧那邊也通知他們出來了。他們時間非常快,不像我們庚款留英等了差不多有半年多時間,等到第2 年的時候出去,有點遙遙無期這樣,後來過了大概半年多,差不多1年。發榜是1944 年8 月,所以在這段等待的時間裡,還不確定到底出得去出不去。楊振寧他們那邊根本沒信兒。等我1945 年8 月出國的時候,他還送我到飛機場,那時候還不知道他能出國。我在印度時,他來信說他也到了印度,在Calcutta等船,而我是在Mumbai 等船,所以在印度沒有碰見,只是通信溝通了一下。所以因為這個緣故,我記得他是1945年8月,我也是1945年8月。

江:你們是1944年畢業就考了庚款?

黃:留英庚款需要畢業以後過2 年才能報考,那時楊振寧還沒能報考。留美他是考的,留英他沒考。

江:哦,因為您已經畢業2年了。

黃:對,我比他早1 年畢業,所以我能考留英,他只能考留美。他是1942年畢業。

江:所以您去了英國,他去了美國。

黃:張守廉、楊振寧和我都考了留美。因為楊振寧條件是最好的,所以我們兩個都躲開他考的那個物理,因為物理只有1 個名額。我考的氣象,張守廉考的是無線電。結果我們兩個都沒錄取,就楊振寧錄取了。美國沒考上,後來庚款留英考取了。

江:您後來是在英國哪兒?

黃:在Bristol。

江:在英國待了好多年?

黃:到了1951年就回來了,回國了。

江:您直到1971年才再次看到楊振寧?

黃:就是他第一次回來。

江:在這以前也沒有通信?

黃:那時候寫信主要就是勸他回來。他父母也希望我寫信能夠勸他回來。

江:他接到你勸他回來的信,有回信嗎?

:他回信了。

江:沒提回不回來的事情?

黃:我不記得,當時他怎麼表達的,我不太記得了。

江:以後見面第一次是在1971年什麼時間?

黃:5月[5]

江:回來了多長時間?

黃:1、2個月。

江:您當時跟他見面了?在北京。

黃:對。每次他來華的時候,上面都問一問他希望見誰。他就說我、鄧稼先、周光召,還有我哥哥黃宛。他們在芝加哥時在一起,黃宛是醫生,那時已經結婚了,家在芝加哥。聽說楊振寧他們經常上他家裡去6),很熟悉。

江:你倆見面是在您家裡?

黃:不,那時候家裡的情況太不體面,當時很在乎,就覺得太不好看了。現在大概一看,家庭情況,房子情況比那時候好得多。我這個人就一直是這樣,那時候覺得不夠體面,要是見面就到我哥那個地方去。

江:黃宛那時已經回國了?

黃:對,他比我回來早一點。

江:在他家裡見面?

黃:一般都在外面,不在家裡。

江:1971 年是第一回了,當然以後見的次數就多了起來。

黃:對,前幾年每一次來都見面,到後來他來的多了,他搞他的業務,我搞我的業務,一般不大見面。

江:好朋友分別26 年再見面,您對那天有什麼特別的記憶嗎?

黃:想不起來有什麼特別的。就是有一點膈膜,因為那時候我們見面,他是外賓,客人似的。我們出面接待,好像接待外賓,雖然我們是朋友,可這麼多年沒見,而且那個格局,比如他來,在國內當做政治上的一件大事,上面非常重視,所以我出面吧,不完全是私交,一切顯得正式一點。

1974 年,黃昆、鄧稼先、黃宛、周光召、楊振寧(從左至右)遊覽北京頤和園時合影

江:楊先生那時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了十幾年了,您覺得他的個性、做人,人生的態度,對政治的看法等有什麼變化嗎?

黃:我只是覺得他非常active。對比起來,我就是很少活動的,越來越不參加活動。而他參加的活動越來越多,他當時有客觀原因,所以客觀上要他出面的也很多,出面多了以後他也比較適應。所以我們兩個人有點不大一樣。當時在昆明的時候,不是這樣的,發展這麼多年,各有特點。

江:在昆明的時候,你的硬體恐怕比他還要更強一點。

黃:年紀也稍微大一點,他還特別年輕。

江:從1971 年到現在,這中間有什麼特別的故事嗎?

黃:特別的故事,就是我愛人來的時候,我們的錢不夠。

江:哪一年來的?

黃:我是1951 年回國,我愛人(李愛扶)是1952 年來中國的。路費是楊振寧幫助了一下,給了一部分錢,那時候他也不是很有錢。我跟愛扶說請楊振寧幫助一下,給錢讓她坐船來中國。我忘了是多少錢。她很感謝楊振寧。

江:她從英國來?

黃:對,我愛人是英國人。

江:您說楊振寧1952 年時在Princeton,還沒有去Stony Brook。

黃:那是1952 年,Stony Brook 是肯定沒有。中間是在芝加哥還是在Princeton我也記不太清了。

江:所以他把錢匯到英國去的?

黃:我只是說如果她的錢不夠,讓她寄信給楊振寧。於是我把信留給我愛人,說如果你有困難的話,把這封信寄給楊振寧。後來楊振寧寄了筆錢給她。最後真正寄錢的過程,她在處理的。

江:後來這些年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他跟您商量什麼特別的事?

黃:沒有什麼。楊振寧曾寫過一篇文章,是為我70 歲出的那本文集,我們所里的人請他寫了篇文章,後來這篇文章在香港翻譯成中文發表了,原來的是英文。比較突出的一件事情就是這件事情。還有,我70 歲壽辰的時候,他特別到北京來參加了生日宴會。後來他過70 歲生日,在南開大學,用車把我接去了。

黃昆和楊振寧在北京的合影

江:我記得您那次在南開新講堂,我那時候也在。那一年1992 年是我第一次來大陸,也是我第一次到大陸看到您。您是1989年慶祝70歲的?

黃:89年,對。

:幾月?

黃:實際不是我真正的生日那天,而是湊楊振寧的日程。我是9月裡頭,後來推到第2年的1月。

江:他上一次就是他開刀前到北京來看您。

黃:對,好多年也沒有(到我家),他以前就來過一次,70年代,80年左右。

江:哦,一直沒有到你的家裡來,都在外頭見面。

黃:都在外頭。

江:上次來比較近了,1997年可能是10月里?

黃:去年還有一件事情,他來的時候給我帶了兩個CD盤,他就說我們一起唱小調。Mikado 是一個比較出名的歌劇,裡面有一個唱腔很有意思,那時候我老喜歡唱這個唱腔。

江:那個歌劇,在你們念書的時候很出名的。

黃:很早,它是在世紀之初,叫Gilbert and Sullivan,是英國的一個比較滑稽的Opera。還有一些不同特點,就是更顯得幽默一點。原來在昆明的時候,我老哼哼這個調,楊振寧也跟著哼哼。所以這次他帶了這個CD給我,一到我這兒發現我沒有CD播放機,我這個人特別落後於形勢。儘管國內那時候CD很紅,可我還沒有。結果他託人買了一個CD機送給我。

江:您後來有去過美國嗎?

黃:美國去的次數很多。

江:您也到他那裡去過?

黃:到他那去過,讓我想一想。有一年,1984年,密蘇里大學有個講座正好請我去做Snow Professor。當時楊振寧請我到他那裡去了兩星期,stony brook。第一次我到美國好像是1975 年,參加一個固體物理代表團,當時他們安排的比較好,去了十幾個單位,都是固體物理比較出色的學校和研究所的人。那次楊振寧因為知道我要去,他找了吳大猷先生,還有凌寧(我表弟),一起宴請了我們代表團。

江:在紐約?

黃:在紐約。當時凌寧不在紐約,吳大猷那個時候也不在紐約,在Buffalo,楊振寧把他們都請到紐約,宴請了一下。那是我們第一次有個正式代表團到美國去。

黃:前一次是,在Michigan 給吳大猷授予名譽博士學位。1992 年5 月。在Michigan 還組織了一個報告會,為了紀念Randal。楊振寧也讓他們邀請我去做了個報告。是楊振寧組織的。

江:吳大猷先生也在嗎?

黃:吳大猷也在。

江:吳大猷跟Bush一起嗎?Honorary Degree?

黃:就是跟布希總統的那個典禮一起。

江:那次您去做了一個報告?

黃:嗯,在美國跟他見面好像主要是這幾次,就是Snow Professor 一次,我去代表團一次,還有就是Michigan這次。

江:1975 年、1984 年、1992 年。那麼您跟李政道先生並不熟?

黃:不熟悉。在這兒的話,因為他搞了一個高科技中心,邀請我參加,每年都見幾次面,個人關係倒沒什麼特別熟悉。我哥哥(黃宛)跟李政道關係非常密切。李政道每次來都跟他要見面的。

江:嗯。他是他的病人嗎?

黃:不是。是因為在芝加哥大學的時候楊振寧他們關係也很密切,所以都在一起,都很熟。好像可能是李政道的愛人,可能是我哥給他們介紹的。

江:所以您跟楊振寧的交往從1941 年到現在,57年,快60 年了。那麼還有什麼故事?這個事我知道很難的。我問了很多人。有的時候很熟的朋友不會太記得過去的事情。

黃:確實沒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

江:有的時候是講兩個人碰到,很奇怪的,有的時候是要機緣。

黃:這個要碰,這種事吧,但也有事情忘不了。我們曾一起到陽宗海去旅行過。

江:到哪裡去?

黃:昆明有一個湖,叫「陽宗海」,特別漂亮。我們當時去的時候,那個地方非常落後,沒有什麼旅遊設施,就是一些小的破的旅館,裡面臭蟲多的不得了。結果發現他不怕臭蟲,他不怕。

編者語:從這段訪談中可以看到,黃昆與楊振寧同在西南聯大的求學歲月,共同的留學經歷、科學追求,以及高情致遠的品格,使他們的友誼由青年走到暮年。黃昆先生樸實的話語,真誠的回憶,平靜的講述,讓我們體會到大師間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交往,君子之誼不相忘的深情。

注釋

[1] 當時西南聯大物理系研究生除黃昆、張守廉、楊振寧之外,還有應崇福和黃授書。楊約翰從1942—1944 年在聯大物理系讀研,導師是趙忠堯,但他沒有畢業。(見楊振寧文《曙光集》,十年增訂版,2018)

[2] 見楊振寧文《曙光集》,十年增訂版,2018

[3] 指的是張文裕

[4] 見楊振寧文《曙光集》,十年增訂版,2018

[5] 應為7 月

[6] 1948—1949 年楊振寧和黃宛夫婦合租一個公寓,在芝加哥大學附近

本文出自《物理》2019年第8期,標題為「返樸」所加,經授權轉載自微信公眾號「中國物理學會期刊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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