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高權重的恭親王是怎樣被慈禧太后擼掉一切權力的?

2019-06-14     顧氏造船廠廠長

一般人認為黑旗軍的近戰能力強悍,實則恰恰相反,和法國人拼刺刀黑旗軍完全不是對手

越北崩壞的後果是悲劇性的,不僅黑旗軍「無敵」的神話牛皮被扯得一乾二淨,中國軍隊還喪失了西線和東線至關重要的重鎮和產糧地,為今後清軍的戰事造成十分不利的影響,東線重要產糧地北寧、前進基地船頭、太原、重要的物資囤積地朗甲;西線重鎮山西、交通樞紐宣光、興化、臨洮全都落入法軍手中。一時間,越南北部的大城市除了一個突出的諒山之外就剩下保勝、河口、文淵等小城鎮了。從北寧潰散的清軍與黑旗軍早已沒了建制,一時間失去了和法軍對壘的能力,法國重創黑旗軍的目的已經完全達到。

北寧的慘敗極大的震動了清廷,誰也不敢再對法軍的戰鬥力加以輕視

北寧慘敗之後,廣西提督黃桂蘭因兵敗在諒山羞愧自殺;那個沒有自殺的趙沃被判斬監候,秋後處斬,另外一堆總兵被判充軍黑龍江,另換了一批「可戰之將」。廣西巡撫徐延旭和雲南巡撫唐炯被革職後戴上鐐銬、裝上囚車起解北京交部議罪。並調淮軍宿將、時任湖南巡撫潘鼎新任廣西巡撫,統領越北前線的桂、粵兩軍。

北寧慘敗後被革職拿問的雲南巡撫唐炯

在此時的國內輿論看來,滇、桂、粵三軍不思防守,而是想著討老婆的行為,導致軍中「婦女多於勇丁」,故而戰敗。

這麼說實在有失公允,且不說用現在的軍規去要求大清國的軍人是否應該,即便是找了婦女隨軍以當時的社會標準、除了被讀書人所不容外,一般人看來也不是什麼傷風敗俗的行為。要知道在那個家庭觀念放第一位的社會大環境下,有家屬隨軍,只會讓前線軍人更加安心軍旅,而不是因為家屬離得遠而心不在焉、搞得人在前線心在後方,反而不利於軍心的穩定(女性家屬隨軍的傳統可以追溯到大宋朝,即便是以精銳著稱的岳家軍也是如此)。更何況,在男性扎堆的軍隊里,性一直是一個大問題,古往今來為將者犒賞士兵們的賞賜物里除了金銀財物之外就是女人了,相比那些每到一處就擾亂當地良民、強搶婦女的軍隊起來,入越清軍的做法是相當有人性的。至少沒有去強搶,至少在兵敗後還不忘記帶著家屬一起逃命,甚至甘願留下來當「本地女婿」,中國男人「負責任」的優良品質一覽無餘。

其實在這方面法軍做得還要不堪,他們倒是對嬌小的越南婦女沒啥興趣,反而頗受隊伍中的阿爾及利亞祖阿夫兵的嗜好影響。北非的祖阿夫人不喜歡女人,女人在他們眼中只是用來傳宗接代生娃的,而讓他們視為「戀人」的卻是白種年輕阿拉伯男孩(鼎鼎大名的「阿拉伯的勞倫斯」也是這種嗜好的受害者)。在作為外籍軍團為法蘭西效力的歲月里,祖阿夫兵的品質和勇猛一直讓他們的主人十分滿意,唯一讓主人撓頭的就是他們的性取向,甚至鬧出過因為長官拒絕讓他們隨身攜帶他們的「戀人」即白種男孩而近乎到了兵變的地步。在越南前線,讓波滑、比碩、孤拔、米樂、波里耶以及尼格里等指揮官頭疼的不是清軍、也不是黑旗軍,而是這些彪悍卻喜歡玩「同志」的祖阿夫兵。他們在沒有白種阿拉伯男孩可玩的情況下居然將魔爪伸向了白人法軍部隊,鬧出了不止一件「雞jian」事件。以至於法國的白人軍官們以偏概全,將他們的勇敢和取得的戰果也給抹殺掉了。

喜歡男男彩虹的祖阿夫兵

「阿爾及利亞步兵從來都只不過是我們的累贅。他們離開交趾支那確實使我們感到輕鬆。他們到了殖民地後,甚至將歐洲籍士兵也帶壞了。他們以雞jian來腐化我們,這個惡習至今還沒有根絕。」

相比法軍白人士兵和祖阿夫兵之間的「同志友誼」,大清國軍隊的那些兵丁們顯得正常多了,我等後人對此也完全應該報以理解和釋然。而且指責大清軍人的清流文人自己做得又如何呢?逛窯子、娶窯姐兒的洪鈞,和梁鼎芬「共用一妻」的文廷式,憑什麼清流文人招「小三」、開外宅就是「佳話」,軍人們帶著家屬就是罪狀呢?

言歸正傳,前線敗了,所謂的直接責任人殺頭的殺頭,免職的免職,法辦的法辦,接下來該幹什麼還得幹什麼。可是,有些人就不想就這麼消停下去,而是處心積慮的想製造點事端出來。果然,北寧這場敗績的影響在越過重重關山到達北京城後引發了一場政治地震,而導致這場地政的居然只是一個想要報私仇的小人物,此人姓張名華奎,聽著實在是個小人物,可是他卻有一個很牛的、手握重兵的、目前在當兩廣總督的老爹,在一般的老百姓面前,他可以很牛皮哄哄地大喊:「俺爹是張樹聲」,立刻就可以收到比某男大喊「我爸是李剛」管用得多的震懾效果。

在李鴻章為母親丁憂期間署理直隸總督的淮軍宿將張樹聲

可是張樹聲此時遠在廣州,他怎麼會和這檔子事扯上關係呢?還得從張樹聲的奮鬥史講起:

作為淮軍的宿將,廩生出身的張樹聲憑藉著比劉銘傳、周盛波、盛傳兄弟還有接下來要出場的潘鼎新更加厚實的文化功底,逐漸受到有著翰林底子的曾國藩、李鴻章的賞識,在「發捻」被掃平後成功的華麗轉身,成為最早由武職提督轉型為文職巡撫、總督級別封疆大吏的淮系將領(相傳在曾國藩一次接見淮軍將領中,故意讓他們在走廊上等了一個時辰。張樹聲的表現最為沉著和耐心,給曾國藩留下了深刻印象),最後逐步成為淮系督撫中地位僅次於李鴻章的二號人物。按道理應該和李鴻章共同進退,可是當上封疆大吏的張樹聲也不能游離於晚清官場的一大潛規則,與李鴻章不合拍起來。

話說回來,李鴻章用人有一個獨特的現象,就是從來不阻止幕僚和屬下尋找其它途徑高升的行為,這種在別的主人看來是典型的「吃裡扒外」在老李眼裡似乎很正常。官場上往上爬是人之常情,自己當到頂也只是直隸總督了,手下人要晉級李鴻章居然也樂得為他們牽線搭橋,幫幕僚下屬們聯繫能讓他們更加高升一步的督撫或者京官,這不得不說是李鴻章的幕府人才濟濟的重要原因(李中堂的幕府有上升的空間,去那裡鍍一層金後再往上爬那豈不是更好嗎)。但是,這種過度無私的用人方法卻成了「白眼狼」們的滋生土壤,以至於李中堂甲午失勢後,一眾幕僚(盛宣懷、羅豐祿等)立刻就立刻在第一時間拋棄了他,轉投新主子去了,甚至在沒有失勢前,就已經給新主子納投名狀了。可憐老李在幾乎一瞬間就成了孤家寡人,除了此時已經入贅當了他女婿的張佩綸之外,對他依舊忠心不二的就只剩下最早跟老李出道的第一鐵幕周馥了。

李鴻章獨特的用人態度在給自己網絡了一批英才能人的同時也造就了一群白眼狼

政治,永遠都是這麼的殘酷無情。

前文說過晚清的輿論向來掌握在清流文人的手中,這群刀筆吏們就類似於現今的媒體,可以在一夜間將一個無名小卒捧紅,也能在一夜間將一個紅人搞臭,所以搞得人人忌憚。所以,封疆拜將的文武官員在謝完天恩、收拾行裝離開京城準備赴任的同時,留下一親信(一般是兒子)在京成立「駐京辦事處」,專門巴結那些刀筆吏們能給自己的老爹說些好話,老爹在前線立了些微功,「駐京辦」一巴結一打通,「微功」就會成為「大功」;即便老爹在前線大敗,只要「駐京辦」肯花錢、努把力,大敗就會被選擇性的忽略掉(甲午時期的徐邦道雖然也隨著大部隊一路敗退,但是他的名聲明顯卻比他的戰友們好上一大截,秘訣就是他把兒子留在了京城將清流們伺候得十分舒心,一舒心換來的就是清流們給徐邦道的諸多讚美之詞)。正是遵循這種官場的「潛規則」,因此張樹聲在外放外省的時候留下了兒子張華奎留在京中成立了「張記駐京辦事處」,「專意結納清流,為乃翁博聲譽」。而這位小張先生也十分賣力,和清流們的關係處得那叫親密無間,清流們一有什麼需求,他立刻鞍前馬後的效勞,以至於他得到了一個「清流腿子」的諢名。

早在1882年李鴻章開缺回籍期間朝鮮發生了武衛、壯御二營士兵因積欠軍餉糧米外加對日本教官訓練之別技營的不滿而爆發的動亂(史稱壬午兵變),暴亂的士兵攻入朝鮮皇宮景福宮,搜捕被認為是一味諂媚外人、引狼入室、禍亂朝鮮法統的朝鮮王后閔氏(也就是韓國人甚為尊崇的「明成皇后」),閔妃得報出逃。叛兵迎回高宗李熙的生父、興宣大院君李昰應為朝鮮攝政,繼續實行閉關鎖國之策。由於亂兵搗毀了漢城的日本公使館,迫使公使花房義至出逃,日本以此藉口出兵朝鮮;而逃出漢城的閔妃不甘失敗,向上國清政府求救。接到求救之後,由兩廣總督代理直隸總督的張樹聲果斷處置、繞過了效率低下的官方程序,直接派淮軍精銳陸軍和北洋水師在朝鮮馬山浦登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拘押了大院君,裝上「登瀛洲」艦運回天津受審(後被判在保定一直「反省」到1885年),快刀斬亂麻地平定了朝鮮之亂,斷了日本干涉朝鮮的口實,一時間在國內聲望鵲起,雪片一般的「表揚信」不斷飛到張樹聲的案頭,被這些讚揚和溜須拍馬弄得飄飄然的張樹聲不免動起了將他的「署理直隸總督」前面「署理」二字拿掉的念頭,想取李鴻章而代之。

本廠長手繪:大院君李是應被押上登瀛洲艦

乃父有此念想,作為孝順兒子的張華奎迅速活動起來,邊在北京城內製造其父功高至偉的輿論,一邊開始在清流健將們中尋找可以作為聲援的人選,而當時在清流中最嶄露頭角的莫過於因為將時任戶部尚書王文韶彈劾罷官回家而榮升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張佩綸,張華奎自然而然的就找到了他。

時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張佩綸

可是,張華奎忘記了:張佩綸的父親張印塘早年和李鴻章是生死之交,張印塘早逝後,作為「世叔」的李鴻章對張佩綸也頗多照顧。由於這份照顧,一生參人無數的張佩綸不曾參劾過李鴻章一次,怎麼可能因為區區一個張華奎而壞了他與李世伯的大義?更何況此時的張佩綸早就不露聲色的入了李鴻章的幕府,成了老李的「灰色幕僚」。所以,張華奎此舉非但沒有拉張佩綸入伙,反而被張佩綸以「疆臣不得奏調京官」的理由參了一本,可是碰了一鼻子灰。眼見取李鴻章而代之的路子走不通了,正好西南局勢也不穩定,為了中法談判,李鴻章被朝廷奪了情,張樹聲也就借坡下驢地請求回任兩廣總督,眼見即將到手的直隸總督的位子飛了,老張心中不是滋味,尤其是張華奎對張佩綸懷恨在心,總想逮著一個機會向張幼樵報這一箭之仇。

這個機會終於在越南清軍慘敗這一當口上出現了,大清國在越南的地盤差不多快丟光了,敗報傳到北京滿朝震驚,慈禧太后心中定然震怒。張華奎動起了一個念頭,如果把太后的怒火一股腦的都轉嫁到時在總理衙門供職的張佩綸頭上,一可報當年張佩綸彈劾他的一箭之仇,又能壯大他老爹張樹聲的聲勢,這麼好的機會上哪去找呢?

張華奎揣著「活動經費」在清流群中那麼一活動,終於說動了清流中又一健將:愛新覺羅-盛昱(字伯熙,隸滿洲鑲白旗,肅武親王豪格七世孫)起草給張佩綸找麻煩的摺子,並在1884年4月3日將摺子遞了上去。但是張華奎和盛昱覺得不能太顯山露水,所以他們玩了一招「暗諷」,奏稱「逮問疆臣而不明降諭旨,二百年來無此政體」,意思是前線失敗不能只處分徐延旭和唐炯,中樞也該負責任,借批評恭王爺奕訢為首內閣中樞來影射張佩綸。

清流中少有的宗親:愛新覺羅·盛昱

可是事實證明張華奎這次又是所託非人,其實他只要稍微長點記性,就會記得乃父代理直隸總督、雷厲風行解決朝鮮事變時這個盛昱可是沒說什麼好話。此公滿腦子「春秋大義」,認為清軍擒賊先擒王,直接將禍亂的根源,興宣大院君李昰應扣押後送上軍艦押回中國看押的行動是「出自誘劫,不足言功,徒令屬國寒心,友邦騰笑。宜嚴予處分,俾中外知非朝廷本意」。此次居然還找上這個當年給張樹聲找晦氣的「掃把星」出面,明擺著是越幫越忙。

摺子是順利的遞上去了,慈禧太后也看了,自然也是震怒不已,決定動手。

盛昱的摺子讓慈禧太后等到了夢寐以求的清洗軍機內閣的政治時機

1884年4月8日,皇太后這磨得飛快的一刀並沒有劈向張佩綸,卻砍向了清流們的總後台:翁同龢和李鴻藻所代表的總理衙門中樞。慈禧太后是打「組合拳」的頂尖高手,這第一拳就讓清流黨長期把持的軍機處、總理衙門一夜之間全部變了天,北清流頭目李鴻藻、南清流頭目翁同龢一干人等統統被免了職務,回家賦閒去了(李鴻藻降三級調用,由協辦大學士成了內閣學士,翁同龢「加恩革職留任,退出軍機處,仍在毓慶宮行走」),就連和清流黨政見不合卻僅僅因為與慈禧有隙的恭親王也順帶被罷免(此舉是在想入軍機都想瘋了的孫毓汶「邊防不靖、疆臣因循、國用空虛、海防粉飾,不可對祖宗」的火上澆油下促成)。「加恩仍留世襲罔替親王,賞食親王全俸,開去一切差使,並撤去恩加雙俸,家居養疾」。至於盛昱和張華奎處心積慮要對付的張佩綸,老太后則根本沒有動半根手指頭。

恭親王五十大壽時繪製的畫像,沒想到僅僅一年後他就「被下課」

接替恭親王成為新科領班軍機的禮親王世鐸

還沒等眾臣緩過神來,太后又打出了第二記組合拳。恭親王下課了,新任軍機處首腦是禮親王愛新覺羅-世鐸(禮親王代善九世孫),外加額勒和布(覺爾察氏,字筱山,滿洲鑲藍旗人)、閻敬銘(字丹初,長期掌管戶部,是大清國為數不多的理財專家,離職的時候留給後任戶部尚書翁同龢的是一個存銀八百萬兩的國庫、隨後被翁同龢在極短的時間裡揮霍得一乾二淨)、張之萬(張之洞兄,字子青,號鑾坡,丁未科狀元,與李鴻章是同門進士兼兒女親家)、許庚身(字星叔,號吉珊)、孫毓汶等一干「非清流」。有鑒於禮親王世鐸為人膽小懦弱、不能成事(這也是自第一代正紅旗禮親王代善傳下來的明哲保身、規避禍端的不二法門),因此太后又打出了第三記組合拳,4月9日又有一道專門的旨意:新軍機處遇到重要大事,都需要與醇親王會商。本名愛新覺羅-奕譞的醇親王不但是光緒皇帝的親生父親(光緒皇帝乃其次子,五子載灃即為大清末代攝政王、孫子即為末代皇帝溥儀),又是慈禧的妹夫兼小叔子(醇王大福晉、光緒皇帝的生母葉赫那拉-婉貞乃本名為葉赫那拉-杏貞的慈禧之親妹妹),正是親上加親。醇親王性格謹小慎微、有他六哥(奕訢)的前車之鑑,就更不敢忤逆他四嫂(慈禧)半分,影響他兒子光緒的皇位根基。醇王爺的這種謹小慎微貫穿了他的一生,臨死前留給承襲醇親王爵位的載灃一段遺言:「財也大,產也大,後來子孫禍也大,若問此理是若何,子孫錢多膽也大,天樣大事都不怕,不喪身家不肯罷; 財也小,產也小,後來子孫禍也小,若問此理是若何,子孫錢少膽也小,此微產業知自保,儉使儉用也過了」,就能窺出醇王的小心。

甲申易樞後成為「隱形軍機大臣」的醇親王

慈禧太后的這記組合拳,不得不承認她在玩弄權術方面的境界已經達到爐火純青之地步。既達到了打擊清流黨的目的,又達到了以醇王壓恭王的目的,可謂是一石二鳥之策,實在是高明。這就是甲申年的一樁著名事件:甲申易樞!

甲申易樞的最大贏家無疑是慈禧太后

回頭看那可憐的盛昱,眼看自己一道摺子將他的上級和老師們統統整得沒了飯碗,趕忙又上奏試圖挽回局面。但是內容又是不得要領,居然在太后「心儀」醇親王的時候聲稱「醇親王分地綦崇,不宜嬰以政務」,想讓李鴻藻、翁同龢等再次上崗,可是木已成舟,又豈能讓鐵了心的太后改變主意呢?

一道出自張華奎公報私仇的奏摺,居然引發了清廷中樞的一次大換血,這是張華奎做夢都沒想到的結果。而另雲貴、兩廣及沿海各省主戰督撫們沒想到的是:這次朝堂的大換血,也正預示著朝廷中樞對法國的態度將要發生微妙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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