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茲別克國宴有哪「四寶」?

2019-05-27     絲路新觀察

本文作者李景賢系前中國駐烏茲別克大使(文末查看更多作者信息)

2000多年前,張騫出使西域到過的大宛國,就在現今烏茲別克的費爾干納一帶。《大宛列傳》記述了西域諸國的物產風情,著重寫了張騫兩次出使西域的經過,展示了漢王朝同西域各國的微妙關係,說明中國與西域諸國有著悠久的經濟和文化交流的歷史。



撒馬爾罕市列吉斯坦廣場。 新華社記者 沙達提 攝

如今的烏茲別克有3300多萬人口,國土面積約44萬平方公里,這兩個數字在全世界均排在60位以內。烏茲別克是個中亞大國,它在地區事務中,起著獨特的重要作用。烏茲別克素有「三金之國」的美稱:棉花——「白金」,金礦——「黃金」,天然氣——「藍金」。這「三金」又稱為「烏國三寶」,其年產量在世界排行榜上,均列在前十幾名以內。1997年初,筆者向時任烏茲別克總統卡里莫夫遞交國書時說,中烏兩國在「三金」產量上不相上下。他謙和地說,中國實力、潛力大,烏茲別克沒法與之相比。

我在烏茲別克首都塔什干住了將近五年,這裡的朋友們送給我「老塔什干」這樣一個雅號。這個文明古國值得我讚嘆的東西太多,本文限於篇幅,只寫兩個:遍地是「古」、餐中「四寶」。

撒馬爾罕是絲綢之路的重要節點

烏茲別克地處中亞腹地,有5個鄰國。這個國家不僅沒有出海口,連它的所有鄰國也都出不了海,被稱為「雙內陸國」,在世上相當罕見。赴烏工作前,我雖然在國內從事的工作和烏茲別克有關,但對其歷史與現狀知之甚少。赴任前,在這方面雖「惡補」了一番,但對這個國家的了解,還是相當膚淺。到任後,我有意識地拜一些當地朋友為師,先從補歷史課開始。

時任烏茲別克國家博物館館長烏馬羅夫和烏報界大腕阿洛夫,給我上的課最多,而且深入淺出、入心入腦。烏茲別克遍地是「古」:納曼干、安集延、浩罕、塔什干、撒馬爾罕、花拉子模、布哈拉、希瓦……在烏茲別克國家博物館,我見過一張古示意圖,古代絲綢之路在中亞所經過的地方,正好是這八個點所連成的一條線,所以有「絲綢之路直穿烏國而過」這樣一種說法。古絲綢之路所經過該國的每一個地方,其「年歲」都相當可觀,少則1000多,多則2000以上。

阿洛夫說,撒馬爾罕、布哈拉、希瓦這三大古都均有2500年左右的歷史了。他問我,這相當於中國歷史上哪個時期?我答:「中國春秋與戰國交替的時期。」他自豪地說,撒馬爾罕可與羅馬、雅典、巴比倫相媲美。布哈拉是古絲綢之路上的重要節點,希瓦至今仍保存著古建築群的風貌,被稱作獨一無二的「歷史活化石」。

在烏茲別克語中,撒馬爾罕意為「肥沃的土地」,中國古代稱之為「康居」,比如《隋書·西域記》把撒馬爾罕稱為康國;唐慧超《往五天竺國傳》稱作康國;唐杜環《經行記》也稱作康國,元時耶律楚材稱其為「尋思干」,他說:「尋思干者西人云肥也,以地土肥饒故名之。」撒馬爾罕是中亞最古老的城市之一,是絲綢之路上重要的樞紐城市,也是古代花拉子模帝國、帖木爾帝國的首都。撒馬爾罕連接著中國、波斯帝國和印度這三大帝國,善於經商的粟特人把撒馬爾罕建造成一座美輪美奐的都城。

撒馬爾罕有「名勝古蹟博物館」的美稱,市中心的「列吉斯坦」建築群,被譽為「中世紀中亞建築的『皇冠』」,其主體建築是兀魯伯神學院。兀魯伯是「烏始皇」帖木爾之孫,他既是國王,又是天文學家、哲學家、詩人,他不僅創建了這個神學院,還常到這裡講課,傳授世俗的科學思想。離這個建築群不遠處,有一座古天文台遺址,這個天文台也是兀魯伯所建。兀魯伯天文台是一個三層圓形建築物,有獨特的40米大理石六分儀和水平度盤,現在的遺址上還矗立著兀魯伯發明的「六分儀」巨大模型。他當年就是用這一儀器,測出一年時間為365天零四個多小時,與現代科學計算出的結果幾乎沒有差別。六分儀安裝在離地面11米深、2米寬的斜坑道里,部分伸出地面,坑道上面是兀魯伯天文台博物館。當年兀魯伯天文台編制的《新天文表》,概述了當時的天文學基礎理論和1018顆星辰的方位。

2000年,撒馬爾罕古城整體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評定為世界文化遺產。整個城市根據建成年代的不同,顯著的分為「Afrasiab遺址區」、「帖木爾時期建成區」、「沙俄-蘇聯時期建成區」等不同的區域,城市中保存了大量帖木爾時期的宗教、文化建築和格局較為完好的低層傳統住宅區。

塔什干是古「絲綢之路」上重要的商業樞紐之一,著名的「絲綢之路」便經過這裡。中國古代的張騫、法顯、玄奘都曾留下過足跡。塔什干屬於溫帶大陸性氣候,冬季溫和,夏季炎熱,降水稀少,日照充足,有「太陽城」之稱。

塔什干在烏茲別克語中意為「石頭城」,因地處山麓沖積扇一帶,有巨大卵石而得名。這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古城,早在公元前二世紀就建有城池,公元六世紀就以商業、手工業著稱,成為古代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公元十一世紀首見史書記載。

談到塔什干這座有2000多年歷史的古城時,烏馬羅夫特彆強調其現代氣息。他舉了個例子加以說明。1966年4月26日,塔什干發生了7.5級大地震。剎那間,古城就成了一片廢墟,30萬人無家可歸。不過,在蘇聯14個加盟共和國的援建(各包一個大街區)下,塔什干很快就變成一座美麗的大花園。市內廣場上矗立起一座特殊的紀念碑,以使人們永遠銘記住這場重大的自然災難。紀念碑是一塊巨大方石,一面有裂縫,另一面刻有一鐘面,指針指在5點24分,即地震突發的時刻。

每次國宴都是「餐中四寶」


抓飯

烏茲別克的飲食文化很獨特,有「餐中四寶」之說,餐中四寶分別是:烤羊肉丁包子、「蘇爾帕」羊肉湯、烤羊肉串、抓飯。我參加烏茲別克國宴不下五六十次,每次吃的,幾乎都是這「四寶」。非穆斯林國家領導人訪問時,菜單上會加一道西式主菜。1999年8月,時任俄羅斯總理的普京訪烏時,國宴就加了煎鱘鰉魚及配菜,做得頗有味道。

抓飯更是「寶中寶」,被尊為烏茲別克人的「國飯」。我好奇地問過一些烏國朋友:「一天三頓吃抓飯,甚至一年365天,天天頓頓都吃抓飯行不行?」他們異口同聲、毫不猶豫地說:「行!」烏茲別克「精品抓飯」有三大「必須」:選用黃胡蘿蔔;用羊尾巴油把生米「焗」成八九成熟,略帶點生「骨」;拌飯吃的「主料」是精心烤制出來的羊脊骨肉。

我在中亞、外高加索八個國家都嘗過抓飯(皆稱plov),其食材、做法大同小異,只是亞塞拜然人的製作小有不同。在阿外長宴請的一次晚宴上,男服務生先端上一個大花瓷盤,上面裝著壘成「小山」的長粒米炒飯,隨後,三位女服務生左右手各舉著淺盤子,上面擺著各種配品:羊肉、胡蘿蔔、葡萄乾、果仁、洋蔥塊、檸檬片。等食材上齊後,阿外長就請賓客們隨意選其搭配食用,而上述其他國家的抓飯,則由廚師事先將各種食材與米飯混搭而成。

有一次,時任烏茲別克駐華大使的阿利莫夫,在塔什干一家大飯店為其父85歲大壽舉行早宴。清晨五時許,我一到飯店,就被領到一張四人桌旁。此時,三位客人正在用餐。餐桌中間只擺著一個大青花瓷盤,盤上放著一分為四的抓飯,過一會兒,其中兩位便起身離席。尚在進食的那位看我坐著「傻」等,猜出是個「生客」,便用手指了一下盤中正對著我的那一角飯,但沒有說什麼。我懂其意,就開始享用屬於本人的那四分之一。飯不多,大約也就一兩多一點。飯炒得硬而不生,直泛著黃光。我默默地數了一下美食的內容,有黃胡蘿蔔、葡萄乾、碎塊核桃仁、洋蔥,自然也少不了「主角」——羊肉。肉是手撕的,透著一丁點兒煳味兒。沒想到此物極酥嫩鬆軟,入嘴即「化」,估計是烤全羊的最精華部分。只見得人來人往的,偌大一個餐廳,卻幾乎鴉雀無聲,人們靜靜地來,靜靜地吃,靜靜地走。後來我才得知,這是條老規矩。老壽星沒有露面,烏駐華大使也沒見著。事後一打聽才曉得,在這種場合里,『真』人不露臉,這也是個老禮兒。被邀人的任務只有一個,那就是到場把屬於自己的那部分美食靜悄悄地「消滅」光,用畢則起身離席。這叫「流水席」,客來客走,都如流水,比中國的流水席要簡易得多。我回到家後,夫人問:這頓壽宴吃得怎麼樣?聽到我講的實情後,她長長地來了一個「啊!」

次日早晨讀報時,我才得知,這個壽宴從清晨四點半開始,直至上午八點三刻才結束,參加者達5000餘人。除該國總統外,政要們都露面了,各類小汽車停了兩條街。食客中不乏「蹭食者」,而他們並非「不受歡迎的人」。烏茲別克有這麼一句老話「來的都是客」。有一天早晨,我住處旁邊的那條街道被「封鎖」了,街中心支著四口直徑約三尺的大鍋,鍋上的抓飯散發著香味,只見熟人、生客你來我往,人人都可享受這種樂趣。

在以前,「抓飯」的確是用手抓著吃的。不過,現在在城鎮,人們用大勺子舀著吃。有一次,阿克巴羅夫院士邀我和夫人到家裡赴壽宴,為了表示隆重,恢復了老禮兒,第一口飯用手抓著吃。老壽星還把羊尾巴旁的一塊大肥油莊重地夾給我,這是上賓才能享受到的禮遇。我只好入鄉隨俗,把這塊稀罕之物,用刀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小心地往嘴裡放,一口一口慢慢地將其「消滅」掉。

富人過大壽、辦婚宴,通常晚上在大飯店舉行,主菜為上述四寶,還有少許葷素涼菜,抓飯依然是主角兒。友人阿洛向我詳細地介紹過烏茲別克抓飯的細微末節。按製作方法算,有婚宴抓飯、壽宴抓飯、茶飲抓飯、嬰兒出生抓飯、女兒出嫁抓飯等。按地域分布算,最著名的有塔什干抓飯、布哈拉抓飯、浩罕抓飯。

烏茲別克有100多個民族,烏茲別克族占八成左右,各族人民相處得很融洽。烏國朋友常與我談國家的未來。我總是這樣說:「烏茲別克有著悠久的歷史和厚重的文化底蘊,人傑地靈,這個古絲路重鎮必將與中國和其他鄰國一道,賦予古絲綢之路以新的生命,日益繁榮、昌盛。」

【作者簡介】


據網絡資料顯示,1963年9月起,李景賢進入中國外交部工作。曾在中國駐蘇聯、俄羅斯聯邦、喬治亞、烏茲別克使館工作了18年,曾任駐蘇聯使館隨員、二秘、一秘、政務參贊,駐俄羅斯使館公使,駐喬治亞大使,駐烏茲別克大使(1997-2001)。李景賢先生在蘇聯、俄羅斯聯邦工作長達36年,是中國外交部駐外機構中駐外時間最長的外交官。


來源:北京晚報

監製:張興鼎 責編:胡嘉琛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cn/X-oqE2wBmyVoG_1ZV3I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