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 純粹 唯真 創新
北極星文學辟設【今日封面】專欄,重點推出實力詩人、新銳作家的作品。秉承不拘一格,百花齊放的方針,呈現多元化的風格,展現文學前沿的動態。竭誠歡迎詩人作家賜稿。來稿註明【今日封面】。作品一經採用,將同步發表於【北極星文學】在「今日頭條」「搜狐新聞」「百度百家」 開設的欄目上。
欄目主持 余偉 鐵血寒冰
推薦 雪紛飛
今日封面人物
伊城,本名徐振麗,北京師範大學文學學士,新加坡國立大學文學碩士,從事過記者、教育、心理輔導等工作。十四歲開始發表作品,在詩歌、散文、小說及劇本創作上,筆耕不輟。曾以伊城、佳文、Lydia Lee等筆名,先後出版六本書籍,其中傳記文學《活祭》被翻譯成英文,在英國出版發行。長篇小說《禮物》2017年6月在香港出版發行。其詩歌、散文、小說、戲劇改編作品等多次在國內外獲獎。目前在美國全職創作。
東娃(散文)
文/伊城
(1)
我的金錢啟蒙和購物啟蒙,都是在五歲左右的時候,由東娃教會的。
東娃大概比我大三歲,是我二姨家的鄰居。我從小在二姨家長大,關於小時候的記憶,最深刻的圖像就是我跟著一群孩子在街道上瘋跑著。一會是在二姨家的那條叫李懷角的路上跑著,一會兒又竄到李懷角聯通的一條叫蔡家巷的小巷子裡。因為家鄉風大土多,所以每個孩子的頭髮都總是支棱著,衣冠沒有不整,但臉上肯定也不會多乾淨。東娃因為個子比同齡人矮,又瘦,所以總是和我們這幾個比他小的孩子們玩,每次跑在最前面的是東娃,最後面的肯定是我。
蔡家巷應該是以前住過姓蔡的大戶人家而得名,但李懷角因何得名,什麼含義,我到現在都不明白。記憶中李懷角不算短也不算窄,還聯通著好幾個小巷子。李懷角馬路兩邊一個又一個四合院緊緊相連,院子裡一戶戶人家緊緊相連,嚴格來說,幾條巷子的人都算是鄰居。天不冷的時候,家庭婦女和孩子們都在院門口坐著,如果正好有誰家剛長大剛懂得羞澀的女孩子穿著一件花衣裳,忸忸怩怩地走出來,人們就會一直盯著看,那女孩就會越走越忸怩,直到走出大家的視線,然後大家就討論這是誰家的女孩,年齡如何性格如何工作如何學習如何,家庭狀況如何兄弟姐妹如何,家族有何親戚狀況又如何,最後以猜測她現在要去幹什麼結束。空間共享秘密共享。半大不小的男孩子們看到有大人在外面坐著,都會目不斜視地跑步快速離開大家的視線。
那時候孩子們是成群成群地玩在一起的,群的劃分,主要以院落和年齡為依據。東娃是唯一一個和我們這群比他小三歲、四歲的人一起玩的大孩子,也自然而然成為我們的頭兒。
一天下午東娃手裡轉動著兩個閃著光的一分錢的硬幣,問我們,這是什麼?之後不等我們回答就自己又說,看到了吧,我有兩分錢。你們誰有?看我們慚愧地沉默著,東娃自豪地說,今天我用這兩分錢買四個酸毛杏,咱們每人一個,明天,你們每個都要帶兩分錢出來,我們用六分錢去買更貴的東西。東娃領著我們跑到蔡家巷的第二個院子裡,一邊喊著老王老王,一邊輕車熟路地拉開了一間屋子的門。門打開的瞬間,唱戲的聲音就溢出來了,簡陋狹窄的屋子裡,唯一的一個木柜子上,放著一個很大很破的收音機,抑揚頓挫的唱戲的聲音就是從那裡傳出來的,一個光頭腦門鋥亮的瘦瘦的老人一邊揉著麵糰一邊抬頭看我們。東娃趾高氣昂地走進去,把兩個一分錢叭地拍在炕沿上。「老王,我要四個酸毛杏」。老王看了一眼錢繼續揉面說,「兩分錢只能買兩個」。東娃遲疑了,但故作鎮定地說「怎麼是兩個?不是一分錢兩個嗎?」老王頭也不抬「那是小的綠杏。今天是大個的黃杏。」。我們都看著東娃,東娃臉紅了一下,但很快又撇撇嘴說,「你們在這裡等著,我再去找兩分錢」。老王顯然不待見我們,說,「你們找好了再來吧」。
那個年代,在我們唱的歌中,運氣好的孩子,在馬路邊也最多只能撿到一分錢,並且要交到警察叔叔手裡邊。所以我們最後誰也沒找到錢,東娃倒是沒怪我們,他不知從哪裡翻騰出一個已經被擀麵杖壓得異常平整並且蜷曲起來的空牙膏皮,
「這也是錢,最少是五分錢」。
東娃自豪地帶著我們,再次趾高氣昂地進入老王的院子裡。老王開始說牙膏皮只能換一個杏,東娃不停地講牙膏皮的真實價值,最後老王大概是煩了,就說,算了,給你們拿四個杏吧。他把我們打發走後,又跟著收音機哼哼呀呀地唱了起來。
那是我第一次近距離參與買東西,並且是金錢購物和物物交換同時進行的。後來我上了小學,老王經常在我們校門口,用一些酸毛杏、分成小段的酸溜溜,就是山里人砍下的那種山上的野沙棘,還有一塊塊的小麻糖,勾引我們這些饞孩子。那時,我已經是經驗豐富的熟客了。老王看到我會稍微多給一些麻糖的渣渣。
東娃貪吃又淘氣,常看他貓著腰走到鄰居窗下,快速抓起一把鄰居晾曬在窗台上的南瓜瓜子,再貓著腰倒退幾步,然後扭轉身子就跑。鄰居正好發現了就會在窗戶里大聲喊「不許動」,但並不追出來,如果沒當場看到卻發現東西少了,就會說,「討吃鬼東娃又來禍禍了」。
東娃一般偷到的都是一些放在外面正在曬乾的南瓜子、小芝麻,甚至有起了白沫依然捨不得扔,又重新洗乾淨晾曬的鹹菜疙瘩。那個時代人們都窮,有一次他扯下了一根晾在橫穿院子的鐵絲上的生葫蘆條。嘗了一口實在沒法吃,就盤在頭上炫耀著,以至於晚上回家吃飯的時候都忘記拿下來了,被他爸爸看到了,人贓俱獲,抬手就是一個巴掌。
東娃貪吃不是因為窮。他爸爸是油匠,師傅級別的那種,指導著幾個徒弟,在油漆社裡油家具,油鋪在炕上的油布。休息的時候還到私人家裡給別人刷房油家具賺錢或者賺點東西,他媽媽也工作,上面有四個姐姐。當時一個姐姐已經工作掙錢補貼家用,兩個姐姐中學畢業下鄉後又回城工作,全家的好吃的都是他的,所以他媽媽也罵他說,餓死鬼投胎的。我把這個好玩的評語告訴了爸媽,爸媽說,到底不是親生的,一點都不像他家大人。看我錯愕的表情,爸媽又嚴肅地訓斥,「小孩子家家不要出去亂說」。
爸媽能管住我不亂說,但管不住夏天坐在院門口的那群老太太。再加上有一次他二姐和三姐吵架,全街的人都來圍觀,我們就很快都知道,他家大姐和三姐是媽媽帶來的,二姐是爸爸帶來的,四姐是他爸媽一起生的。
(2)
東娃除了好吃,還好吹牛。開始是吹自己家裡多有錢,大姐結婚後又吹大姐的婆家多有錢,其實他大姐夫也是普通工人家庭而已。家人給他買了好吃的,他能拿著那些吃的在院子裡走來走去,確保所有人都看到了,才在院子裡吧唧著嘴開吃。他稍微長大點後又吹噓自己的衣服有多貴多好,吹噓自己在研究什麼特殊的能力,就是老師都不會的玄學之類的。但唯獨不敢在學習上吹牛,因為院子裡有一個和他同班的男孩子,知道他每次考試都及不了格。東娃以前矮瘦,但每天吹牛介紹著他的好吃的,竟然把自己給吹胖了。胖歸胖,依然矮,所以他從來在男孩子們的街頭混戰中打不贏,只帶著我們這些小孩子瞎跑瞎玩。
但有一次例外,東娃居然打贏了一個比他高半個頭的男孩子,他騎在那個男孩子身上,幾巴掌下去,男孩子的兩邊的臉就都紅腫了。我聽到響動跑出來的時候,大人們已經把他倆使勁拉開了,問他們為什麼打架,倆人都不說話。後來那男孩的媽媽就找上門來了,拉著自己的孩子讓大家看臉上的紅腫和血印子。然後在東娃家門口叫嚷:「我兒子路過這裡,你家東娃就動手打我兒子了」。
門口立刻就圍起來一大圈人。東娃的爸媽臉上掛不住了,又覺得奇怪,把東娃叫出來,當著全部人的面問他為什麼打人。東娃就站著一句話不說。
那男孩子的媽媽越發叫囂起來,質問著:「你說,你為什麼打我兒子?」人群也跟著騷動起來,有勸和的有安慰的。
忽然有一個一直看熱鬧的孩子指著被打的那個說,「他說東娃不是東娃媽生的,是抱來的。他說東娃爸媽生不齣兒子,就從四牌樓那裡把東娃抱來了。所以東娃就打了他。」
四牌樓是我們小城當年標誌性的建築,城裡城外的通道,魚龍混雜,常有棄嬰丟在那裡。
看熱鬧的人們一下子都安靜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東娃臉上。
東娃的胖臉上立刻像被充了血一樣的紅起來,那紅很快又上升到眼睛裡,滿眼是恨,他一跺腳轉身拉開門,把門一摔,進屋裡了。
所有的人都尷尬地站著,沒一個人說話,包括男孩子的媽媽,最後人們都漸漸地散去了。
多少年後我才明白,在東娃紅著臉跺腳摔門進去,躲著不見我們的那一刻,我的童年就結束了。
(3)
再之後,我開始上小學了,新學校新同學新環境,開始了一種與李懷角的生活截然不同的生活模式。再之後,辛苦了一輩子的二姨病逝了,此後,李懷角在我幼小的生命中,除了快樂的記憶,又多添了一筆悲傷的印記。再後來我隨家人搬到更遠的地方了,我上了中學,離那種快樂的野孩子般的童年越來越遠了。
我偶爾會回去探望二姨夫和表哥表姐們,偶爾能見到東娃,他依然矮胖矮胖的,依然能吹牛。流行養鸚鵡的時候,東娃就說他的鸚鵡是最會說話的;流行集郵的時候,東娃就說他的郵票是全市最完整最貴的。流行養鴿子的時候,他就說他的鴿子在比賽中最聰明。總之任何一件事都能成為他吹牛的元素,甚至包括生病。一天半夜他急性闌尾炎發作,疼得嗷嗷叫,被家人送到離家最近的醫院,正好我哥哥醫專剛畢業,在那家醫院當外科醫生,又正好那天他值夜班,於是東娃就成為我哥的第一個手術病人,一切都是湊巧。我哥還為第一次單獨給病人手術而緊張,而且是做在熟人身上,更怕萬一有什麼不好沒法交代,但東娃卻很放心,之後還告訴很多人,我醫院有熟人,是一個熟悉的好醫生專門來給我動手術割闌尾的。以後有事儘管找他。
東娃初中畢業的時候沒考上高中,就不肯再讀書,他父母開始想強迫他去下面縣城的一個中學讀高中,結果他死活不肯,爭吵中居然動手打了他媽媽兩個巴掌。李懷角的鄰居們再次憤怒了沸騰了,有的老人就出來罵他沒良心:「沒有你父母,你早就在四牌樓凍死了」。也有人指責他父母:「平時使勁慣兒子,看看今天慣成什麼樣子了」。姐姐們也輪番罵他。可打歸打鬧歸鬧,雖然不是親生的,但從小養大的孩子就和自己親生的一樣。東娃父母很快就又笑咪咪地看著兒子了,然後東娃接班進了他爸的工廠。我有一次在街上遇到他騎著一輛全新的飛鴿牌自行車,飛快地走過去,看到我後又專門折回來停下來打招呼,說要去單位某個領導的家,領導如何如何喜歡他器重他。我一聽就知道他又在吹牛,又聯想起他動手打他媽媽的事,所以對他很冷淡,覺得眼前的這個趾高氣昂誇誇其談的人,已經不是我童年認識的東娃了。
後來我上了大學,離開了家鄉。我上大學後的第一個假期,正好是春節,就去給二姨夫和表哥表嫂拜年,表嫂告訴我說東娃年前剛結婚了,二姨夫說媳婦很溫順,不像東娃暴脾氣。我離開時路過他家門口,看到他媽媽老了一些,但滿臉喜慶,隔著玻璃和我打招呼。一個穿粉色毛衣圓臉大眼睛的女孩子正從門口的煤堆里把小塊的煤裝進一個簸箕里,那肯定就是東娃的媳婦了。她朝我羞澀地笑笑,白凈溫和,看著讓人覺得很舒服。他媽媽拿出所有積蓄給東娃買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水暖樓房結婚住,這在當時已經是非常好的條件了,他父母自己仍然住在冬天需要燒煤爐取暖的四合院裡。
那次是我到北京上學半年後,第一次回到家鄉回到李懷角,卻沒有遇到一個從小和我一起跑大的孩子。我們當中有的讀書有的工作有的參軍有的已經娶妻有的嫁人。我們的人生都是跑著跑著就分散了。我從小在二姨家長大,對二姨家院子裡的鄰居比對自己家院子裡的鄰居都熟悉,二姨夫和表哥一直住在李懷角,我每個假期都必定去看他們。東娃的媽媽和二姨夫來自同一個村裡,她隨口喊二姨夫叔,表哥表姐們管東娃媽叫姐,關係自然比一般的鄰居還要親近些,所以東娃家的消息每個假期都在我耳邊更新著:東娃媳婦生了一個女兒,東娃爸爸肺癌去世了,東娃所在的工廠倒閉了,東娃下崗了,東娃開計程車了。直到大學三年級末,東娃的消息永遠停在了那個夏天的晚上。我放假回到家裡,剛和家人高興地吃完團圓飯,姐姐就告訴我,東娃失蹤了,我霎時就僵住了。
東娃下崗後,借了他大姐和三姐、四姐家的錢,買了一輛全新的紅色夏利,那個時候,六萬塊錢,紅色,夏利,這三個詞個個都足以讓人刮目相看。結果跑出租不到半年,東娃就連人帶車一起失蹤了。警方能查到的最後的線索就是,在某個小縣的一個偏僻的小飯店,四個男的一起進來喝酒吃飯,最後三個人使勁架著一個貌似喝醉的人離開了。大家都猜測,是有人以租車的名義,把東娃騙到那個小縣,在吃飯的時候給他下了藥,然後謀財害命。後來二姨夫告訴我,三個姐姐當時也是節衣縮食借錢給東娃買車,東娃失蹤的時候,欠三個姐姐的錢一分未還。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她媳婦就只能一個人等著撐著。有次東娃的媳婦帶著一歲多的女兒來看奶奶,小媳婦瘦了很多,圓臉變成尖尖的,臉色慘白慘白。媳婦和孫女離開後,東娃媽一個人在空屋子裡大聲痛哭。
我從這些信息中回過神來的時候,東娃推著他嶄新的飛鴿牌自行車,趾高氣昂誇誇其談的樣子又出現在我腦中了。我曾經那麼討厭那麼鄙視他的那個樣子。沒錯,他是貪吃好吹牛,他趾高氣昂他誇誇其談,可他都是在掩飾他的自卑啊,不論是從身高長相還是學習還是被抱養的身份,他從小心裡那麼多的自卑,直到得知他失蹤的那一刻,我才明白的。鄰居討厭他調皮,同年齡的孩子排斥他不和他一起玩,可他真沒幹過什麼傷害人的事啊。他不至於受到命運這麼狠的對待啊!讓他的老母親,那個把他當親生兒子一樣疼愛甚至溺愛的老母親,該怎麼活啊?他的媳婦呢?二十出頭的溫順女孩子,帶著一個女兒怎麼辦啊?
(4)
我大學畢業去廣東工作前,抽空回了一趟老家,去看二姨夫的時候,走進李懷角的那一刻,心就特別沉重,這種感覺在我小時候二姨媽去世的時候,就出現過。我放慢了腳步走進二姨夫家,一進門赫然看到東娃的媽媽正和二姨夫還有表嫂他們一起打麻將。老人家身體看起來還不錯,就是稍微有些駝背氣喘,但臉上表情木然。我心頭一揪,不知該說什麼,老人家倒是頭腦清楚,還記得我,先開口說「玲玲放假回來了」。我走到炕沿邊隨著表嫂叫她的稱呼問候她:「姐姐還好吧」。她嘆了一口氣說:「我就是每天瞎活著吧」。言語絕望但沒有流淚。表嫂趕忙把話題岔開了。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東娃的家人。
那天我離開的時候,在這條幾乎可以涵蓋我童年所有記憶的街道上,一個人步行了很久。夏夜的風吹出萬千思緒,除了懷念和悲涼,很多情緒我都無法定義。
去年,一個老朋友應我的請求,特意去李懷角為我拍了一大堆照片。城市擴容改建中,李懷角幾次計劃全部拆除,幾次又都延期。李懷角仿佛也知道自己的命運,所以不爭艷不喧鬧,處處冷清蕭索。看著照片,我自己都覺得震驚和懷疑了:這是李懷角嗎?這麼破舊、這麼短的一條路嗎?這麼狹窄嗎?這還是我童年的李懷角嗎?那些舊的鄰居還有多少人住在這條街上呢?
朋友說,儘快回來看看吧,誰知道哪天呢,說不定忽然有一天,就連這些都拆得沒有了。
我一張張地翻看著照片,眼淚忍不住地流著。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清晰又漸漸淡忘的人們。實際上,我們每個人都一樣,都是趾高氣昂地離開自己的童年,以為自己可以一直往前走,走到天邊走到巔峰,根本不用回頭望。但其實,人一輩子都是走在童年的那條路上,來來回回地走,走著走著,人越來越少。所有的聚會都是為了告別。所有的建築最終的宿命都是拆除,同樣,所有的生命,最終都會走向斑駁。
故鄉故人,就是童年那條路上,含著一捧淚水的帶刺玫瑰,不論你走到哪裡,都會無意識地攜帶著,在你的生命里無法逃避地有刺痛有流淚,又無法拒絕地芳香著溫潤著。
北極星文學原創作品
轉載請註明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