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們對個人的不幸感同身受,卻對許多人的痛苦視而不見?

2020-08-10     造就

原標題:為什麼我們對個人的不幸感同身受,卻對許多人的痛苦視而不見?

目前全球有60多萬人死於新冠,每一天確診人數都在瘋狂上漲。

你可能認為,這樣大規模的災難能贏得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和同情。但不幸的是,事實並非如此。大規模的悲劇不僅不會放大我們的關注或同情,反而會讓我們更加麻木,失去同理心。

想想一下60萬這個數字,你能想像60萬人是什麼樣嗎?當我們看到一個人遭遇不幸,我們可以想像出他的痛苦,理解他的感受。但60萬?說實話有些難以想像。60萬對我們來說,好似已經不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而是一個抽象空洞的概念,一個數字。

隨著受害者人數增加,我們的同理心,我們伸出援手的意願,確實會減少。即使受害者人數只是從1變成2,這種情況也會出現。

很多慈善機構宣傳時,總是說有數百萬人亟需幫助。但研究表明,慈善機構需要突出個人的故事,才能真正引起人們關心。就像「希望工程」宣傳有多少孩子因為貧窮不得不輟學,這可能並不能打動你。但是它的「大眼女孩」海報,使無數失學兒童的抽象形象在你腦海中有了具象的代表,所以才引起了許多人的關注。

曾引發廣泛關注的「大眼女孩」

雖然精神麻木似乎是人類心理學中一個穩定的組成部分,但我們的確有辦法克服它,幫助我們與數百萬需要幫助的人聯繫起來。

精神麻木

俄勒岡大學的心理學家保羅•斯洛維奇(Paul Slovic),幾十年來一直在研究情感和決策的交集,對精神麻木了解頗深。

斯洛維奇指出了一個殘酷的事實:「人的生命沒有恆定的價值,」「在宏大的悲劇背景下,個人生命的價值逐漸降低。」

斯洛維奇最近的一項研究非常有力地證明了這一點。實驗中,斯洛維奇和同事詢問參與者是否願意為需要幫助的孩子捐款。當實驗中的需要幫助的孩子數量從一變成二時,研究人員發現,參與者對孩子的同情心減少了,捐款也減少了。

隨著需要幫助的人數增多,捐款數目減少(來源:Vox)

隨著需要幫助的人數增多,人們的同情減少(來源:Vox)

當個人被融入集體

如果有人告訴你,你可以拯救4500個需要幫助的人,你會怎麼做?

聽起來好像還不錯,你會成為一個英雄。但在某些情況下,拯救那麼多人會讓你感覺不太好,你也不太可能真的採取行動去拯救他們。

在一項實驗中,斯洛維奇發現:在一個有25萬人的難民營里,人們拯救4500條生命的可能性要低於1.1萬人的難民營。需要被拯救的人數沒有變,但在更大的悲劇下,幫助他們的感覺就沒有那麼迫切了。

一個可能原因是隨著受害者人數增加,我們越來越覺得自己的幫助杯水車薪,無濟於事,所以選擇放棄同理心,讓自己好過一些。

但這種無助只是一種謊言。「即使是微小的幫助也能拯救一條生命,」斯洛維奇提醒我們。槍枝管制法律的微小改變可以拯救一條生命,捐贈一個蚊帳也可以拯救一條生命。「即使你不能完全把一個人從困境中完全解救出來,做點什麼來減少他們的痛苦也會有所幫助。」

為什麼同情心不隨著人數增加而增加?

陷入困境的人增加時,我們的同情心為什麼不會隨之增加呢?答案是,我們的大腦抵制這種思維方式。

斯洛維奇解釋說:「我們的感覺系統並不是這樣運作的。」「它無法處理數字,不會隨著數字增加。」

丹尼爾•卡尼曼(Daniel Kahneman)和阿莫斯•特沃斯基(Amos Tversky)的理論中也有類似觀點:在我們看來,0美元和100美元之間的差距,要比100美元和200美元之間的差距大。雖然差距都是100美元,但當我們從零開始時,會感覺中間的差距更大。

雖然我們的大腦無法想像成千上萬的人,但它真的很擅長思考和關心個人。這就是為什麼一個嬰兒生病的故事可以引起全世界的關注。

2017年,一個11個月大的英國寶寶查理·加爾(Charlie Gard)患上了一種罕見的致命疾病——線粒體耗竭綜合徵,無法自主呼吸,只得依賴生命維持系統。

醫生建議關掉生命維持系統,理由是現在的治療無法幫助小查理恢復,只能增加他的痛苦。但查理的父母卻無法接受這一做法,雙方僵持不下,官司一路打到了英國最高法院,而最高法院選擇支持醫生的建議,認為讓孩子有尊嚴地死去是最好的選擇。

這一案件引起了全世界的關注。美國總統特朗普和副總統邁克·彭斯(Mike Pence)都表示了對小查理的支持。一些國會議員宣布想要制定法案,讓小查理成為美國居民,這樣他就可以接受實驗性治療。但同樣是這些共和黨人,投票支持廢除歐巴馬醫改,使美國數百萬人失去醫保。

一個男嬰生命垂危?非常緊急。數百萬人失去醫保?抽象概念。

其中的關鍵在於,我們的感覺系統不做數學題。「最重要的一點是:保護自己和面前的人。」斯洛維奇指出,「保護面前像我們一樣的人,保護距離我們很近的人。當他們遇到危險時,我們會有強烈的情感反應。」

不僅如此,同理心往往還具有傾向性:我們更容易對那些長得像我們的人產生同理心。

如何對抗精神麻木

當然,我們是有一些方法可以對抗精神麻木的。

慈善機構很早就理解了「可識別受害者效應」,即單個受害者的形象比統計數字或一大群人的故事更容易讓人產生共鳴。

2015年,一張溺亡的敘利亞難民男孩,引起了公眾對敘利亞內戰的關注。這場戰爭已經造成數十萬人死亡,數百萬人流離失所,但直到這張照片問世,人們仿佛才真正「看見」了它。

溺亡的敘利亞難民男孩

斯洛維奇引用《美國科學院院報》上的一篇論文來解釋這張照片,「人們突然開始關心敘利亞戰爭和難民,而數十萬人的死亡統計數據並沒有引起他們的關注。」

從谷歌搜索量來看,這種興趣與關注持續了大約一個月。

敘利亞、難民等關鍵詞搜索在一個月內暴漲(來源:Google Trends/PNAS)

除了搜索之外,這張照片曝光後,一家幫助敘利亞難民的慈善機構收到的捐款也大幅增加。

人們對敘利亞難民的捐款大幅增加(來源:PNAS)

斯洛維奇說:「這些個人或照片的戲劇性故事給我們提供了一扇機會之窗,讓我們突然清醒過來,不再麻木,想做點什麼。」「如果有什麼我們可以做的,比如向紅十字會捐款,人們就會這麼做。但如果他們無能為力,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扇窗戶又會關閉。」

心理學家早就知道,簡單的措辭可以改變我們的思維。2017年,心理學家庫爾特·格雷(Kurt Gray)嘗試調整了措辭,幫助公眾增加對他人的同情心,效果斐然。

其實做法非常簡單:把「一群人」換成「一群人中的一些人」,把「100名敘利亞難民」改成「敘利亞難民中的100人」,突出群體中的個體,會讓公眾看到更多人性,在情感上更能引起共鳴。

不過,對慈善機構來說,激發同情心仍然是一個巨大的挑戰。我們面臨的許多問題都非常嚴峻,影響了成千上萬人,但在情感上,我們只具備處理個人問題的能力。

「看看我們在這個世界上遇到的問題,」斯洛維奇說。「各種問題的規模是如此之大。」

這些問題需要我們的關注,為此我們必須與我們的精神麻木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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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cn/OCeX2XMBLq-Ct6CZ541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