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報 · 此刻夜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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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洛斯·富恩特斯
01
在西班牙語中,富恩特斯意為「噴泉」。作為繼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奧特塔維奧·帕斯之後墨西哥最著名的文學家,也是整個西班牙語世界最具影響力的散文家和小說家之一,卡洛斯·富恩特斯一生創作恰如噴泉般迸涌。他發表了二十餘部長篇小說和多部短篇小說集,還有大量的散文和政論文章。到晚年,他依然筆耕不輟,為墨西哥和西班牙報刊撰寫專欄文章。及至生命中最後幾年,他還是諾貝爾文學獎呼聲很高的作家候選人。2012年5月15日,這位與加西亞·馬爾克斯、巴爾加斯·略薩以及胡里奧·科塔薩爾齊名的拉美文學「爆炸」主將在墨西哥城安萊斯·德-佩德雷加爾醫院逝世,享年84歲。
富恩特斯的逝世無疑是西班牙語文學乃至世界文學的巨大損失,整個西班牙語界的作家、學者、文化人和讀者無不傷感地慨嘆:拉丁美洲文壇上又一顆巨星隕落了。他的逝世震動了墨西哥文化界,當地多個官方和民間組織、電視媒體、網站都大度整版推出專題,痛悼這位民族心靈導師的離去。時任墨西哥總統卡爾德龍當天在他的社交平台上表示哀悼。他說:「我對我們敬愛和欽佩的卡洛斯·富恩特斯去世深表遺憾,他是一位具有世界影響力的墨西哥作家,願他的靈魂得到安息。」墨西哥國家美術宮於次日為他舉行了遺體告別儀式,以示對這位文學巨匠的崇高敬意。
儘管如此,在墨西哥本國讀者尤其是年輕人中間,富恩特斯其實並不大受歡迎。在他們看來,他過於炫耀寫作技巧,從結構到文字,無不高深莫測,有拒下里巴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當然,這無礙於他們在心靈深處認可富恩特斯是一位致力於挖掘墨西哥民族文化靈魂的偉大作家。早在發表於1954年的短篇小說集《戴假面具的日子》里,富恩特斯便由墨西哥這塊複雜多義,並且極具傳奇色彩的土地生髮出去,展開他對於人類文明的宏觀思考,抒發他對於外族入侵和開明君主的悲劇認同,表明他對於最終毀滅文明的消費主義的嘲諷,等等。可以說,從這部由六個充滿思想活力的短故事構成的小說處女作開始,富恩特斯的寫作主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墨西哥,並且隨著年齡的增長,每一部作品都是對於墨西哥深處的探索。
02
「我們命中注定要呆在這裡。我們對此無能為力。」在長篇小說處女作《最明凈的地區》(1959)的結尾,卡洛斯·富恩特斯如是慨嘆。儘管在19世紀德國地質學家亞歷山大·馮·洪堡看來,墨西哥首府墨西哥城是令人讚嘆的「最明凈的地區」,在富恩特斯筆下,它卻已不復明凈,身居其中的人們更是處在錯亂輪迴的痛苦之中。富恩特斯卻始終為了墨西哥——他的祖國,他的家園和靈魂棲息之處,寫下所有的激情和憂傷。
的確如此,墨西哥城耗費了富恩特斯無數個詞彙、短語來形容,也造就了獨樹一幟的「富恩特斯式段落」。作為典型的第三世界大都市,上至政界要員、幕僚、資本家、知名學者、演藝明星,下至游擊隊員、革命黨人、小職員、末流文人,都在這裡上演著一幕幕精彩紛呈的活劇。自然,它也是富恩特斯盡顯才華的舞台。
《最明凈的地區》封面書影,譯林出版社
《阿爾特米奧·克羅斯之死》
封面書影,人民文學出版社
在《最明凈的地區》這樣「一部城市的傳記,一部現代墨西哥的總結」中,富恩特斯以1910年墨西哥資產階級革命為背景,氣勢磅礴地描繪和再現了墨西哥現代社會的壯麗圖景。農民出身的費德里克·羅布萊斯為儘快改變其衣不蔽體的貧困生活,參加了起義隊伍。幾經磨難,甚至一度幾乎送命,他變得冷酷無情、唯利是圖。隨部隊來到墨西哥城後,他投機取巧,靠倒賣因革命破產的家族的地皮發了大財。繼而將他的觸角伸向工業和金融業,最後成為全國舉足輕重的大銀行家。在其事業處於巔峰時,他的股票生意受挫,很快破產。絕望中,他將自己的豪華住宅和不貞的妻子諾爾曼·拉臘戈蒂付之一炬,本人卻躲進一個雙目失明的女人家中,隱姓埋名,苦挨歲月。
此後,富恩特斯完成了被認為是他「最為全面、最為完美、成就最為顯著」的小說《阿爾特米奧·克羅斯之死》(1962),同樣以墨西哥革命為主要題材。它通過墨西哥新聞界大資本家阿爾特米奧·克羅斯的臨終回憶,敘述了他從貧苦孤兒成為革命軍官,後又變為百萬富翁,從投機革命到打入政界的坎坷、墮落的一生,展現了1960年革命前後墨西哥社會的風雲變幻。小說《與蘿拉·迪亞斯共度的歲月》(1999),則講述了德國移民的後裔蘿拉·迪亞斯豐富的生活和精神追求,她與親人和朋友們的悲歡離合,以及她所見證的墨西哥的各個重大的歷史事件。通過女主人公的一生和家世,揭示了有著特殊歷史、文化和種族淵源的墨西哥人民的苦難,他們的生活和內心世界。
從魔幻現實主義,經幻想文學,再回到現實主義,在漫長的創作生涯中,富恩特斯力圖將社會與個人、現實與神話、歷史與現狀、物質世界與精神活動熔為一爐,構成一個完整的世界,再妙筆生花,創作出一部部內容嶄新豐富、題材多姿多彩,形式別具一格的作品。
然而,縱使創作形式經歷再大的變化,在他的作品中,不變的是對祖國前途和命運的深沉思索。在《阿爾特米奧·克羅斯之死》中,富恩特斯賦予了克羅斯之死以深刻的含義,時間周而復始,這一位克羅斯死了,而另一位克羅斯還會繼續,從而對墨西哥循環往復的悲劇歷史給予了尖銳的批評。同樣,在《最明凈的地區》中,富恩特斯借詩人曼努埃爾·薩馬科那之口,從其反面來闡述和完善自己對墨西哥前途的看法。在他看來,墨西哥人應著眼於未來,把繼承民族傳統、接受歐洲精神財富和推陳出新結合在一起,繼往開來,開創新的歷史篇章。
03
隨後,富恩特斯相繼發表《奧拉》(1962)、《神聖的地區》(1967)、《生日》(1969)等作品,有的描寫墨西哥的當代中產階級家庭,有的描寫墨西哥古代印第安人的神話傳說。1975年,長篇巨著《我們的土地》出版。在這部頗為複雜的小說里,富恩特斯不僅深入到墨西哥遙遠的歷史中,還將視線擴大到整個拉丁美洲。
不僅如此,恰如捷克作家米蘭·昆德拉所說,《我們的土地》的奇異離瘋狂並不遙遠,但這一瘋狂(巴洛克的瘋狂)作為一種美學,並不與小說對立。相反,《我們的土地》是對小說的拓展,是對其可能性的探索,是一趟抵達只有如陀思妥耶夫斯基這樣的小說家才能夠看到和說出的事物邊緣的旅程。
米蘭·昆德拉
《我們的土地》是對小說的拓展,是對其可能性的探索,是一趟抵達只有如陀思妥耶夫斯基這樣的小說家才能夠看到和說出的事物邊緣的旅程。
有評論稱:富恩特斯的學識與人格力量,在當今世界上很少有知識分子可以媲美。拉美的貧困與落後同歐美的發達形成鮮明的對照,對他產生了強烈的刺激,促使他以比較的手法觀察與思考拉美不發達的原因,進而提出解決的設想。「我希望給我的人民幸福與進步,但是,我也希望大家別忘記,歷史不是完美的,我們是容易受騙的可悲的人們,儘管我們有能力創造更好一點的社會。」
鑒於此,墨西哥學者埃曼努爾·卡瓦略對他作了這樣的評價:「當21世紀開始時,在墨西哥有大知識分子嗎?我認為很少,只把卡洛斯·富恩特斯留給了我們,他是一位360度的知識分子。」事實上,作為一位紮根於墨西哥美妙神話的世界性小說家,富恩特斯確如英年早逝的秘魯現代詩人巴列霍描述的那樣,滿腹經綸、學識淵博、品德高尚,說著三種語言,昂首闊步地遨遊於半個世界;口才令人陶醉,笑容自然親切,舉止日益瀟洒。但富恩特斯因創作著眼於宏大敘事,有關他的個人經驗卻是鮮為人知。
1994年,《黛安娜,孤寂的女獵手》問世,終於得以讓世人一窺富恩特斯的「私人生活」。小說故事源於富恩特斯的真實經歷,女主人公瓊·黛安娜,原型就是美國女影星瓊·賽貝格。1970年,富恩特斯在墨西哥邂逅來此拍戲的瓊,兩人同居了兩個星期,過了一段激情似火的生活後旋即分手。這位曾因飾演聖女貞德而當紅一時的明星,回國後就被聯邦調查局誣衊為資助黑豹黨的左翼活躍分子和私生活糜爛者而身敗名裂,患精神病後死去,甚為淒涼。富恩特斯並沒有因為和瓊分手,及她回國後的悲慘境遇,諱言自己對她的愛和回憶。「我回憶、寫作,為的是重現她那天晚上和我在一起(她將永遠如此)的那一時刻。」然而,縱使愛情如火如荼,對他而言,「文學才是我真正的情人」,其餘的一切,包括性愛、政治、宗教和死亡,都只是文學的一種體驗。
《黛安娜,孤寂的女獵手》《與蘿拉·迪亞斯共度的歲月》封面書影,譯林出版社
果不其然,富恩特斯此後的寫作,不再涉及個人經歷。1999年,富恩特斯創作出墨西哥式長篇小說《與蘿拉·迪亞斯共度的歲月》。回顧所有墨西哥「衍生產品」,他說:「每一部小說都必須是歷史的產物。」
事實上,這位可謂最了解墨西哥的作家,卻幾乎算是個外國人。1928年,富恩特斯出生在墨西哥城,由於父親是外交官,他從小就隨父親輾轉各國,基多、蒙得維的亞、里約熱內盧、華盛頓、聖地亞哥和布宜諾斯艾利斯,深受不同文化薰陶,只在每年暑假回到祖國,接受語言和歷史教育。成年之後,他也常去歐洲遊學訪問,更在四十七歲時子承父業,成為外交官,出任墨西哥駐法國大使。這些生活和閱讀經歷足以把他變成「世界公民」,但現實卻表明,拿著墨西哥護照,他還和這個民族的同胞一起承擔著被歐洲人歧視的命運。尤其在21歲那年,他與一位瑞士姑娘相愛,卻因遭到女方父母的強烈反對,遂告無疾而終。
正是在遭遇如許挫折後,年輕的富恩特斯才開始遙望他並沒有生活過很長時間的祖國大陸。由於對歐美文明的了解和對拉美落後現狀的認識,比起其他的拉美作家,富恩特斯有著更強烈的憂患意識。對世界性與民族性、身份認同、愛國主義等問題的深入思考,也使他對墨西哥的歷史與現實有著更為豐富、複雜的認識。在富恩特斯眼裡,他的故鄉墨西哥城「一面是歐洲人對新世界的烏托邦式的憧憬,一面是殖民活動的恐怖現實,反差巨大,而巴洛克填補了兩者之間的鴻溝。」
的確如此,富恩特斯以巴洛克的方式建造了一座墨西哥展覽館。他以魔幻現實主義創作方法和內心獨白、多角度敘述、時空交叉、多聲部等現代派表現手段表現墨西哥的歷史、現狀和未來。正如他自己所說:「小說的力量就在於它古希臘集會式的存在。在集會上,所有的聲音都被傾聽、得到尊重。赫爾曼·布洛克和米蘭·昆德拉還有我自己,都是循此進行文學創作的。小說不僅應該是不同觀點、不同心理現實和政治現實的結合,也應該是不同審美現實的結合。」
很顯然,富恩特斯對歷史的追問並沒有造成讀者對其作品的隔膜。這不僅在於他重述了墨西哥的歷史和神話的同時展現了卓絕的文學特質,還在於他並沒有局限於再現本民族、地區的歷史,而是藉此深入思考拉丁美洲乃至全人類的命運,並由此產生震撼人心的藝術力量。
在出版於1990年的散文集《勇敢的新大陸》中,富恩特斯對西班牙美洲文化,即印第安古文化、非洲文化和西班牙文化的交融進行了反思。某種意義上正是基於此,米蘭·昆德拉在《小說的藝術》一書中感嘆,他在閱讀富恩特斯的作品時,發覺自己在另一塊風土迥異的大陸找到了知音,而這或許是富恩特斯所能留給我們的最重要的精神遺產。
譯作精選
節選自
《戴面具的日子》
[墨]卡洛斯·富恩特斯/著
於施洋/譯
上海譯文出版社
2019年10月版
「地下室抽乾了,查克·莫爾長滿了苔,樣子很恐怖,全身像中了綠色的丹毒,只有兩隻眼睛除外,保留了石頭的質感。星期天我來把苔刮掉。佩佩建議我換個公寓,住頂層,免得再發這種水災。但是我不能扔下這座宅子,一個人住是大了點,波菲里奧時期的建築風格也有點陰森,可這是對我父母唯一的繼承和回憶了。要是街邊半地下室是帶自動點唱機的冷飲店,一樓是家裝修店,我還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我去用刮刀刮查克·莫爾身上的苔——像長進石頭了,弄了一個多小時,下午六點才完事。光線不好,收工的時候沿著輪廓仔細摩挲,感覺每摸過一遍石料就變軟一些。我不願意相信:簡直像麵糰一樣了。拉古尼亞那人把我蒙了,什麼前哥倫布時期雕像,純粹是石膏,一受潮就完了。我給他蓋上幾塊布,趁還沒全壞,明天搬樓上去。
「布在地上。難以置信。我又摸了摸查克·莫爾,變硬了,但還沒恢復成石頭。我都不想寫下來:軀幹有某種肌肉的質地,按一按,橡皮似的,感覺有東西在這斜臥的雕像里流動……夜裡我又下去一次,沒錯:查克·莫爾手臂上有汗毛。
「我從來沒這樣過,辦公室的事兒弄得一團糟,匯了一筆還沒授權的款,主任都提醒我留神了;對同事可能也不禮貌。我得去看醫生,問問是我想像力太豐富還是神志不清或者別的什麼,另外還得把那該死的查克·莫爾處理掉。」
到這裡,菲利韋托的字還是他平常的樣子,寬寬的,有點橢圓形,我經常在備忘和表格里看見;八月二十五日那天卻像是另外一個人寫的,有些地方像小孩,費勁地把每個字母分開,有些又顯得緊張,輕得認不清。斷了三天,故事重新開始:
「一切都是那麼自然,然後人就信以為真了……但這確實是真的,不光是我信的問題。水桶是真的,開玩笑把水染紅就更真,因為這會讓我們更好地注意到它的存在,或者說『在』……真實是倏忽即逝的雪茄煙圈,是哈哈鏡里的怪物形象,所有死去的、活著的、被忘記的,難道不真?如果一個人夢裡穿過天堂,有人給他一朵花作為到過那裡的證明,醒來的時候花就在手上……那怎麼說?……真實:有一天被打碎成一千片,頭落在這兒,尾巴掉在那兒,我們看到的不過是她巨大身軀上散失的碎片之一。海洋自由虛幻,只有囚進海螺的時候才變得真實。直到三天前,我的真實還停留在今天被抹除了的那個層面:條件反射、例行公事、會議紀要、公文包。之後突然,像某天震動起來的大地(讓我們想起她的偉力),或者總有一天會來的死亡(譴責我對人生的漸忘),另一種真實昭示出來,雖然從前也被感知,但一直無主似的遊蕩,現在重來震撼我們,試圖恢復生機和話語。我再次以為是我的想像:柔軟優雅的查克·莫爾一夜之間變了顏色,黃色,幾乎金色,似乎指示我他是一個神,目前還隱忍不發,但膝蓋已經放鬆了不少,笑容也更和善了。昨天,我突然驚醒,慌亂地確定夜裡有兩個呼吸聲,黑暗裡跳動著我自己之外的更多脈搏。是的,樓梯上有腳步聲。噩夢。繼續睡……不知道努力了多久,再睜眼的時候天還沒亮。房間裡一股恐怖、樹脂薰香和血的氣息。我摸黑把房間巡查了一遍,最後停在兩個閃光的小孔上,兩個冷酷發黃的三角旗形狀。
「差點背過氣去!我打開燈。
「查克·莫爾站在那兒,挺直了,面帶微笑,赭黃色,肚子肉鼓鼓的;兩隻細眼睛都把我看木了,斜吊著,跟三角形的鼻子貼得特別近;下排牙齒緊咬著上嘴唇,不動,只有大得過分的頭上那個方形冠的閃光透出一絲活氣。查克·莫爾朝床走過來,雨開始下。」
我記得菲利韋托是八月底被部里解職的,主任當眾批了他,還有傳言說他瘋了,甚至偷東西。我不信。是有一些混亂的文書,他問處長水有沒有氣味能聞見,向部長主動申請去沙漠降雨。我也不知道他在幹嗎,是不是那個夏天雨太多讓他腦子進水了,或者住那座老宅子造成了什麼精神上的抑鬱,畢竟一半房間都鎖著落灰,沒有僕人也沒有家庭生活。接下來的日記就到了九月底:
「願意的時候,查克·莫爾還是可以相處的……讓人陶醉的汩汩水流聲……他知道很多神奇的故事,季風啦、赤道雨啦、作為懲罰的沙漠啦;他神話級別的父神地位也由每種植物揭開:柳樹,離經叛道的女兒;荷花,寵兒們;仙人掌是岳母。我不能忍受的是他的氣味,出離人類,在這身不是肉的肉體和閃爍遠古氣息的拖鞋上揮之不去。帶著尖利的笑聲,查克·莫爾講述他是怎麼被勒普隆榮發現、跟崇拜其他偶像的人混在一塊兒的。他的精魂經歷過水罐和暴風雨,那很自然,但他的石身是另外一回事,把他從隱藏的地方挖出來是人為的、殘酷的。我想查克·莫爾永遠不會原諒這件事。他知道美學事件的急迫性。
「我按理該給他準備Sapolio皂,賣家以為他是阿茲特克人的,往他肚子上抹了那些番茄醬,得好好洗洗。問他跟雨神特拉洛克的親緣關係好像讓他不怎麼高興,生氣的時候,那本來就很噁心的牙齒露出來鋥亮發光。頭幾天他還回地下室去睡,昨天開始,睡到我床上了。
(《戴面具的日子》[墨西哥]卡洛斯·富恩特斯/著,於施洋/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9年10月版)
新媒體編輯:傅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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