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由波拉尼奧之筆,觸摸荒誕迷霧中的真相

2019-09-02     文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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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死在暴雨的巴黎」是秘魯詩人巴列霍在詩中的句子,而在1938年,他的死印證了這句預言般的詩句。巴列霍之死在《佩恩先生》中被作家波拉尼奧重構,讀者得以透過佩恩先生的的感官投入一個「無法擺脫的噩夢」,觸碰「無從破解的謎團」。

《佩恩先生》

[智利]羅貝托·波拉尼奧/著,朱景冬/譯

上海人民出版社2019年5月版

小說採用第一人稱視角,具有身臨其境的效果。故事發生在法國巴黎,小說中的「我」叫做皮埃爾·佩恩,是一位催眠師,某一天被他所愛慕的雷諾夫人請去治療一位朋友的丈夫巴列霍的怪病。但是從那以後,「我」總覺得自己被行為詭秘的西班牙人跟蹤了,出現了一系列幻覺般的反應。「我」並不認為自己在治療巴列霍的過程中起著重要作用,西班牙人卻出面用金錢賄賂「我」,阻撓「我」給巴列霍治病。當「我」從蒙昧中嗅到某種陰謀的味道,決心去醫院探望巴列霍,卻被醫院的護士攔下了。

更可怕的是,「我」與雷諾夫人突然失聯了,偷偷潛入醫院卻陷入了「迷宮」。等到「我」再一次偶遇雷諾夫人,發現她已經結婚,而巴列霍已經死了。這個事實帶給雷諾夫人的是不痛不癢的悲傷,給「我」帶來的卻是「間接殺人」般的沉重感。死者的身份也在最後被揭曉,原來巴列霍是一位不甚有名的秘魯詩人。

波拉尼奧:關於《佩恩先生》

多年前,1981年或1982年,我寫了《佩恩先生》。它的命運不同平常,且有點冒險。它以《大象之路》為題獲得西班牙托萊多市政府授予的費利克斯·烏魯瓦延中篇小說獎。在此前不久,它以另一個名字在另一次省級比賽中獲得提名。前者獲得30萬比塞塔。後者,我想我記得,獲得大約12萬比塞塔。我的書在托萊多出版,並讓我擔任下一次比賽的評委。在另一個省首府,我被人們忘得比我後來忘記他們還快。我一直不知道那本書是否出版了。這些情況,我在《地球上最後的夜晚》中的一篇小說里都講述了。時間,是十足的幽默家,後來它讓我得到一些重要獎項。但是任何一項獎也不如我在西班牙各地獲得的獎重要,那是一頭紅皮毛水牛為生存而必須外出捕食而獲的獎。我作為一個作家,從來也不像那時感到那麼驕傲和不幸。

關於《佩恩先生》,我可以再說一點。我講述的一切,都是在現實中發生的:巴列霍的呃逆,軋死居里的那輛馬車,居里和催眠術的某些方面有密切關係的最後一項工作或最後的某項工作,沒有好好為巴列霍看病的那些醫生。佩恩本人是真實存在的。若爾熱特在她那充滿激情、痛苦、無助的回憶錄的某一頁上提到了他。

這本書塑造的「佩恩先生」是一個非典型的形象,通過各種大大小小的事件可以感受到他是一個敏感且帶有先鋒性質的人。由於《佩恩先生》的敘述時間是非線性的,讀者只能儘可能地用記憶拼接出人物的部分經歷:佩恩先生的肺在凡爾登戰役中被燒壞,憑藉著意志力從九死一生的境地中掙扎著活了下來。為了向社會表示拒絕與抗爭,他放棄了作為有用青年的人生而去研究神秘學,成為催眠術的實踐者。若用一個詞概括他的前半生,大概是「失意」,而後半生則是「莫名」。他認為疾病是被無情誘發的神經失調,對孤獨有種高度的敏感,能從低沉嘶啞的樂聲中聽到焦灼和寂寞,那種孤獨、特立獨行和作者本人頗有幾分相似。


詩人用另一種方式發表他的預言:用含混的和說不清的、卻是生動的和可靠的方式在人們心中暗示人類的生氣蓬勃的未來及其無限的可能性。

——巴列霍


《佩恩先生》是真實和虛構交織的產物,既讓讀者產生如墜迷霧的虛幻感,又引導讀者對歷史與文本進行更深層次的探尋與比較,發現某些「真實」的存在。在讀《佩恩先生》時會產生強烈的不確定性,因為各種猜測和臆想穿插在文本話語中,再加上某些暗示和預測,充斥著荒誕的味道。讀者能夠體驗到一種獨特的「迷霧質感」,跟蹤佩恩先生的人是「影子」般的,人物之間的對話是支離破碎、缺乏邏輯的,甚至直面跟蹤者時,其特徵都是模糊的:皮膚黝黑、骨瘦如柴、喜歡娛樂,你可以對應出無數個人。《佩恩先生》的語言也是富有特色的,顯露出「感覺化」的色彩,情緒滲透在字裡行間,主觀情感鋪天蓋地地朝讀者湧來。

語言形式帶來不確定感,而故事底本則是真實的,書寫的是真實世界中拉美現代詩歌的領軍人物巴列霍的生命終章故事。一些事實比如巴列霍的病、居里與催眠術的關係等等是真實存在的。小說中頻頻出現人們對西班牙內戰的討論,普勒默爾有著法西斯主義者的傾向,都是真實的「二戰」情境。作者波拉尼奧以藝術的虛構還原了他想像中的世界,完成了從「解構」到「重構」的過程。正如他所說:「我講述的一切,都是在現實中發生的。」而歷史上真相的模樣被抹去塵埃後將呈現出什麼模樣?是否和小說有相似點?這些還是等待讀者開掘的留白。

《佩恩先生》作為波拉尼奧的早期創作作品,已經顯露出強烈的後現代色彩。也正是因為《佩恩先生》具有霧一樣的模糊性,才讓它具有多元的解讀空間和別樣的氣質。迷霧中的真相具有不可解的特性,但是它永遠等待著人們去介入、去解讀,就像這本書也期待著能真正讀懂它的讀者一樣。

作品節選

4月7日至8日那個夜晚也許稱得上我一生中最不幸的夜晚之一。我不知道我是幾點躺在床上的,也不知是在什麼狀態下爬樓梯到達房間的。我睡著了,如果那種顫抖可以稱為夢的話。

我夢見睡在一座迷宮裡,迷宮屋頂很低,又白又灰,建築式樣類似阿拉戈醫院的那些圓形樓道,它們有時比較寬敞,沒有盡頭,有時比較狹小,像彎曲狹窄的門廊。在迷宮中,驚嚇和呻吟把我弄醒,又伴隨我重新入睡。我在那裡做什麼?是我自願還是某種外力強迫我待在那裡?我在尋找巴列霍還是另一個人?我想,如果所有的噩夢都商量好一塊來找我,結果應該與那天晚上相似。

我記得,在某個時刻我坐在床上,一面用睡衣袖子擦脖子上的汗,一面想,我經歷的夢境具有傳播的一切特點;是的,那是一種無線電話式的傳播。所以,我的夢境如同一台偷聽別人波段的無線電愛好者的電台一般,場景和聲音傳進我的頭腦(因為我應該說,夢有下面這個特點:除了形象外,它還由聲音、含糊不清的講話和咕噥聲構成),這一切跟我自己的幻覺毫無關係,儘管我偶然地變成了接收者。

突襲我的這齣瘋癲的廣播劇無疑是地獄的預演;那是一個聲音的地獄,那些聲音遵循靜力學規律聯結和分離,我猜想,那些聲音是我痛苦的鼾聲,鼾聲形成了二重唱、三重唱、四重唱和大合唱,它們在一個像空蕩的閱覽室似的房間裡擴散,在某個時刻,我發現這個房間就是我自己的腦海。在夢中的某個瞬間,我還覺得我的耳朵就是我的眼睛。

簡單地說,噩夢可以以這樣的方式進行:

第一個聲音說:「皮埃爾·佩恩是什麼鬼東西?」

「有東西在泄漏。」

「我只能確定有東西在泄漏。」

「可能是由於微不足道的疏忽產生的。」

「看看這一切吧。你注意到什麼奇怪的東西了嗎?」

「我們生活在市場中,生活在大市場的街道中……」

「夢境,憂傷。」

「有東西在泄漏,看看這一切吧。」

新媒體編輯 張瀅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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