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孤注一擲》的後勁太大了，收到商場的會員優惠簡訊都懷疑是詐騙信息。」走出電影院，一位觀眾感嘆道。
這部電影在市場上的「後勁」才剛剛開始。暑期檔進入壓軸階段，殺出了《孤注一擲》這匹國產黑馬，在8月8日上映首日，該片已累計拿下7.22億元票房（含點映票房），排片占比超過40%。
網頁彈窗上「美女荷官在線發牌」的小廣告、手機收到「炒比特幣內幕消息」的簡訊、被拉進「做任務刷單返佣金掙外快」的聊天群……這一幕幕，對於每個生活在網際網路時代的人來說或許並不陌生。
你可能只是漫不經心地點開一個跳轉頁面，卻墜入大數據為你「私人訂製」的網絡詐騙圈套。
而這些行使詐騙的人，或許是被困在境外詐騙集團深受凌虐的受害者，他們中的一些人輕信了待遇優渥的海外賺快錢機會，懷揣著淘金夢踏入這個「神秘異鄉」，等待他們的卻是萬丈深淵。
電影《孤注一擲》中王傳君飾演的陸經理讓人感到毛骨悚然，他所在詐騙集團的手段的殘忍程度更是觸目驚心。據該片導演申奧調研，這樣規模的境外詐騙集團只能算「中等水平」。「我們電影呈現的規模、尺度，犯罪分子的殘暴程度，都是點到為止。」申奧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採訪時表示，「現實情況遠比電影慘烈。」
官方數據顯示，2022年，全國公安機關破獲電信網絡詐騙犯罪案件46.4萬起；工信部累計攔截詐騙電話21億次、簡訊24.2億條，處置涉案域名網址266萬個；中央網信辦封堵境外涉詐網址79.9萬個、IP位址3.8萬個……高壓之下，網絡詐騙犯罪為何防不勝防？
人有兩顆心，貪心和不甘心
2016年，導演寧浩的壞猴子影業發起「壞猴子72變電影計劃」，並一口氣簽約了14位新人導演，其中就有青年導演申奧。申奧先是在電影《受益人》中嶄露頭角，如今又拿出更加成熟和更具有話題度的《孤注一擲》。
電影《孤注一擲》導演申奧 圖片來源：片方供圖
申奧告訴記者，他在拍完《受益人》後，就開始尋找第二部電影的題材。「我關注到一個在境外的詐騙集團，綁架了一對程式設計師，還僱傭了一些美女，向境內伸出魔爪騙錢的新聞。」
這就是《孤注一擲》的故事雛形。
醞釀這個題材的過程中，申奧驚訝得知，一位久未聯繫的友人在2020年時因接觸到網絡賭博和網絡詐騙，損失50萬元後離開了人世。
發生在熟人身上的事件讓申奧深受觸動，回想起來，那位朋友並非易上當人群，他的財力和家境也完全承擔得起50萬的損失，可為什麼會選擇走上絕路？
「他待在家裡刷手機，誤打誤撞安裝了一個博彩軟體，玩了沒幾天就開始上癮。上癮的原因很簡單，就是賺錢。他一直在賺，但很難提現，慢慢變成不停地下注。一開始玩得小，下注一元賭兩元，下注兩元賭四元，只要贏一把就能『回本』，可你一旦下注大錢，就是詐騙集團收網的時候了。」申奧了解到事情的前因後果後發現，原來他朋友的遭遇在現實生活中並不是個案。
「我們籌備電影期間，採訪到一位二線城市的警察，據他講述，僅一個月里，他們城市裡就有五個大學生因網絡詐騙走上絕路。受害者受騙不取決於年齡、受教育程度、性別，一個平常很有警惕性的人也可能被騙，其實是犯罪分子找到了人性的弱點。」申奧說，「那時候我覺得，拍這個具有警示意義的反詐題材電影太有必要了。」
由此，《孤注一擲》的三個主線人物到齊——高智商程式設計師、美女荷官與深陷騙局泥潭的青年，分別對應電影里張藝興、金晨和王大陸飾演的角色。
圖片來源：官方微博
「我們想要表達的關鍵詞，一個是信任，一個是貪婪。」在談及影片創作初衷時，申奧表示，「什麼才是你值得相信的東西？哪怕張藝興和金晨（飾演的）這兩個角色猶如困獸，但兩人還是建立起一種信任，就是我相信你是有良知的。王大陸飾演的角色的那條線，他的親朋好友都在勸他迷途知返，但他還是選擇相信網上不認識的人，相信那個人可以帶他發財，因為他心中貪婪的魔鬼被激活了。」
正如詠梅飾演的警官在影片中所言：「每個人都有兩顆心，貪心和不甘心」。在網絡詐騙之下，人性凝視深淵，慾望的牢籠錯綜複雜，很難用一句「受騙者都是傻瓜」來概括。
圖片來源：官方微博
「殘酷和黑暗，我們點到為止」
「想成功，先發瘋，不顧一切向錢沖；拼一次，富三代，拚命才能不失敗。」這猖獗的口號來源於《孤注一擲》里王傳君的台詞，通過他飾演的詐騙頭目陸經理，可以窺見詐騙工廠的黑色鏈條——對外環環相扣，一旦上鉤，被騙取的錢財根本無法追回；對內則「致富餅管飽，成功學洗腦，打斷腿防跑」，操控誤入歧途的打工人為之賣命。
一旦有人想離開，就會被施以暴力，關狗籠、打斷腿……如此大膽的拍攝內容，只為展現受騙者的境遇，讓人不寒而慄。不少觀眾留言稱：「建議查查王傳君，不像是演的。」
《孤注一擲》拍攝現場 圖片來源：片方供圖
「所有的犯罪影片，都是在勸誡大家不要涉及犯罪、不要觸碰犯罪、對犯罪要有警惕性。」對於影片為何會展示觸目驚心的犯罪場景，申奧回應道：「就我們的調研，現實生活中，影片中的境外詐騙集團只能是中等水平。殘酷和黑暗，我們只是點到為止，現實情況遠比電影呈現得慘烈得多。」
在申奧看來，電影分為兩類，一類跟觀眾生活很近，看到後能產生熟悉與共情；還有一種，與觀眾距離很遠，觀眾會有一種新鮮感。這部影片看似屬於後者，觀眾只能在電視上看到，但其實又真實發生。
「我帶張藝興見了一個我身邊的網絡安全顧問，他講起自己曾經的一位同事，幾年前被騙到境外的網絡詐騙集團，五年了還困在那，成為當地一個小頭目，可能永遠回不來了。（張）藝興聽了之後非常震撼。問了很多背景資料，一點一點模仿這個安全顧問的說話方式、談吐、眼神和站姿坐姿。」申奧說。
在籌備影片時，申奧完全沒預料到會在市場上引發如此大的反響。當時很多人向他提出，這是一個小眾題材，因為他們認為被詐騙過的人是少數群體。「但我們工作展開後發現並非如此，現在的市場反響也印證了我們的決定。」
「心狠手辣的打手阿才為何會放了金晨飾演的安娜？難道阿才是純愛戰士？」對此處觀眾爭議較大的劇情設置，申奧回應稱：「這個橋段其實是為了影射我們現實案件中的一個真實人物，他的經歷讓我十分觸動——曾經的受害者最後變成加害者，某種程度上是跟新來的受害者會有一點點的共情。也許安娜的今天，就是阿才的昨天。」
影片結尾，在警員和受害者現身說法進行反詐宣傳後，畫面定格在一個手裡撥弄著籌碼的陌生人身上。這是否意味著影片還有續集？「沒有續集了。那個鏡頭想要表達的是，網絡詐騙層出不窮，還是需要我們自己提升免疫力，警醒自己和身邊的人，珍惜值得信任的人。」
記者|丁舟洋 編輯 |魏官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