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爾與漢字金屬活字

2022-07-08     《藝術與設計》雜誌

原標題:戴爾與漢字金屬活字

塞繆爾·戴爾(Samuel Dyer,1804 年-1843年)是英國基督教新教倫敦傳教 會(London Missionary Society)派往 中國的傳教士。戴爾於1824年申請加入倫敦傳教會,當他在伊斯靈頓時期,曾有機會從馬禮遜(Robert Morrison,1782 年-1834年)的傳教所里存放的大量中文 書籍中學習中文。

與馬禮遜和馬士曼(Joshua Marshman,1768 年–1837年)不同的是,戴爾在伊斯靈頓時就 有了拉丁文金屬活字方面的知識背景,並且 非常熟悉印刷、字沖雕刻和鑄字的工藝。當 馬禮遜返回英國期間(1823年-1825年),他 極力主張用西方金屬活字技術生產漢字活 字。因此,倫敦傳教會決定再向東方派遣三 名傳教士,其中之一就是戴爾。

> 美華書館1868年的活字銷售廣告,其中一號字和四號字分別為戴爾的24點大字和13.5點小字。圖片來源:小宮山博史先生

早期的漢字實驗

戴爾在學習中文的過程中,意識到為成千上 萬的漢字雕刻字沖是一項巨大的挑戰,不僅 會耗費巨大的精力和時間,還需要巨大的資金支持。所以,確定漢字字符集至關重要。 於是,戴爾在1826年左右與兩名學習中文的 同學一起嘗試計算漢字字符集,他們通過 計算,確定了馬禮遜的中文版聖經包含約 3600個漢字字符,僅《新約》就有2600個。 隨後,戴爾還在前往印度之前確定了雕刻 漢字字沖的大致成本。每個字沖的成本從 10先令到2英鎊不等,這意味著為《聖經》 所需的漢字字符集,在不包括生產字模和 鑄造鉛字的情況下,僅雕刻字沖的成本約為 1800英鎊。

戴爾離開英國之前,受到英國本土通過木 質雕版然後鑄成金屬紋章的啟發,產生了一個想法:「為什麼不從中國人慣用的印刷 方式,在木雕版上鑄成金屬活字? 」戴爾隨 即意識到這一方法的可行性:準備一套木雕 版,利用木雕版鑄造鉛版,再利用鉛版鑄造 金屬板,然後將金屬板鋸成等尺寸的鉛字。 通過這種方式,不用雕刻字沖就能獲得漢 字金屬活字。

1827年8月8日,戴爾在抵達檳城並決定留 下承擔中文傳教部門的責任。戴爾從1828 年開始嘗試他之前的想法,通過結合木雕 版來製作漢字活字。首先,由戴爾在檳城 的中文老師按適當比例書寫了700個不同 的漢字。隨後,在馬六甲參照寫好的漢字雕刻木板,然後送回檳城審查。審查後,將這 些木雕版送到倫敦進行鑄造,並被鋸成單 個的金屬活字。最終,將這些活字送回檳城。1829年1月,第一批五個實驗性的木雕 版被送出。直到兩年後的1831年3月,戴爾 才收到漢字活字。雖然整個過程在運輸上花費了大量時間,而且大部分工程都不在戴爾的掌控下進行,但最終結果卻超出了戴爾的預期。

漢字字符集和字頻的計算

漢字活字的實驗中取得一定成果後,戴爾開 始了漢字字符集的統計,當時還未有傳教士 做過這件事。首先,戴爾確定了字符的統計範圍。因為字符集是為了製作在檳城編纂基 督教論文和修訂聖經中所使用的漢字字體, 所以大多數選擇的是傳教士出版的有關基 督教的中文作品,其中就包含了馬禮遜和米 憐(William Milne,1785年–1822年)翻譯的 中文版聖經和一些福音單。戴爾認為有必要 包含在風格和思想上與中國人最接近的本 地作品,不過並不會計算基督教論著中永 遠不需要的字符。最終,戴爾選擇了14部非 常滿意的作品,並在《重校幾書作印集字》 (A Selection of Three Thousand Characters being the Most Important in the Chinese Language)的前言中列舉了13個書名:《論 語》、《三國》、《馬太福音》、《朱子》、《國 語》、《矩矱》、《聖書人各合地號禮記》、 《西遊》、《勸世文》、《靈魂篇》、《張遠 論》、《新增聖書節解》、《十條戒註明》。這 些被挑選的書籍包括基督教書籍的中文譯 本、傳教士撰寫的中文書籍、儒家經典以及 廣泛流傳的中國小說。其中,儒家經典在思 想上與基督教書籍最為接近,而中國小說在 寫作風格上很相似。

> 上戴爾的24點大字字體在1856年寧波華花聖經書房出版的《地球說略》中的應用。資料來源:邢立先生藏,筆者拍攝

經過兩年多的計算,戴爾確定了不超過5000個字幾乎可以滿足基督教傳教士的所有目 的;再增加約1800字,幾乎可以滿足任何文學書籍的印刷。另外,為了得到一個實用的 字符集,戴爾在計算所需的字符種類時,還 計算了字符出現的頻率「根據我的記錄,我 : 發現,(孔子的)四本書的20頁,或兩張半列印 紙的字符種類,接近或大概,是703個字種; 其中309個字種只出現一次。《三國》的二十 頁中增加的字符種類(它們包含的內容比前 四部書相同頁數中要多得多)是929個字種, 其中400字種只出現了一次。《馬太福音》的 二十頁中的再次增加的字種是225個,其中91 個只出現一次。《朱子》的20頁中新增字種 的計算並沒有完成,但我預計這只是很小的 一部分;在對10位不同的作者進行計算後, 新增的字符將減少到幾乎沒有。我幾乎傾 向於認為,在二十頁中,平均不超過2500或 3000個字符出現多次,還有幾千個字符只出 現一次。」

通過這個統計,戴爾認為大部分的中文只由 約1200個字種組成;其餘的只是偶爾出現, 但一個完整的漢字字符集包含大約13000– 14000個字種。

在計算漢字字符集和字頻的同時,戴爾也 曾試圖在不使用字沖的情況下生產漢字字 體。雖然這個過程在後期的小規模實驗中 獲得了成功,但有一個嚴重的困境:一個經常 使用的字體大概會持續五年或七年,然後必 須重新鑄造。除非他們有辦法在印度進行 漢字活字的鑄造,否則每七年獲得一個新字 體將是一個很大的挑戰,並且費用昂貴。經過六年的思考,戴爾下定決心「無論我們現 : 在的計劃有多成功,我們都應該開始進行字 沖雕刻。」為了方便雕刻字沖,戴爾利用其 對漢字結構的理解:「眾多的漢字是由兩個 不同的部分組成的,即『部首』和『部件』, 這些部分可以分開鑄造,而不會對字有絲 毫的損害。"

進一步將漢字進行分組。他在《重校幾書作 印集字》的序言中,列舉了 11 條觀察結果:

1. 本次統計包含 3000 多個字符,是該語言 中的主要字符。

2. 第一章包含了一些不能被切割成兩部分或 更多的字符,否則會破壞字符的美觀。

3. 第二章和第三章包含了容易被垂直分成三 分之二和三分之一或三個三分之一的漢字。

4. 第四章,可垂直分為兩半的漢字。

5. 第五章,可以水平劃分為兩半的漢字:進 一步水平劃分雖然可行,但被認為是不可 取的。

6. 第六章,可以垂直分割,並再次水平分割 成四分之一的漢字。

7. 當兩個或更多的字符包含在一個空格中 時,它們表示同一個字沖頭可以用來製作空 格中的所有字模:左側的小字顯示哪個字符 要先雕刻,通過字符的比較,很容易就能看 出第二個和其餘的字沖需要做哪些修改。所 以通過鍛造、修改和回火字沖,一個沖頭或 許可以滿足 3個、4個或5個字符。

8. 字衝上偶然會有一些附加物,這些附加物 會在鑄字後在錫上去除: 因此,「犬」字不僅 代表本身這個字:如果擊打出字模,利用這個 字模鑄造出的活字就可以通過去除活字上 的任何一個「點」來代替「犬」或「太」這兩 個字。

9. 右邊的小字表示每種字符在字體中的應 有比例。

10. 在鑄造字體時,水平分割的字要用模具 鑄造,尺寸正好是垂直分割的字的一半。

11. 由於挑選的漢字布局完全是由一個本 地人完成的,因此在排序的精確性和雕刻 方式上無疑偶爾會出現一些意見分歧:但 現在的布局對字沖雕刻師而言是公正的指引。

> 美華書館1868年的活字銷售廣告,其中一號字和四號字分別為戴爾的24點大字和13.5點小字。圖片來源:小宮山博史先生

戴爾確定了漢字的字符集和優先級後,根據 漢字的特點將漢字主要分為六大類:不可分 割的漢字、可垂直分割為三分之二和三分之 一的漢字、可垂直分割為三個三分之一的漢 字、可垂直分割為兩等半的漢字、可水平分 割為兩等半的漢字以及可垂直分割並再次 水平分割為四分之一的漢字。並且在此基礎 上,他還將類似的漢字細分到一起。戴爾最 終形成了一個系統性的成果,即《重校幾書作印集字》,它可以被視為一本雕刻漢字字 沖和鑄造漢字活字的手冊。雖然他的計算范 圍僅限於14本書籍的部分內容,但其成果具 有很好的參考價值,為後來的傳教士製作漢 字字體奠定了基礎。

戴爾的漢字活字

戴爾制定了兩個方案來製作漢字金屬活字: 一個是臨時字體,另一個則是永久字體。永久字體是為臨時字體消耗完後準備的。臨時 字體是用戴爾早期漢字活字實驗得到的方法製成。戴爾在1831年左右的一次小規模實 驗中取得了這個計劃的成功。然而臨時字體 的製作有很多缺陷。首先,由於木板本身質 地較軟,複雜漢字內部的許多細小的筆畫可 能會丟失。並且木雕版固有的紋理、缺陷和不平整處都會在鑄造時保留到金屬版上。 其次,臨時字體在使用5到7年後,只能耗費同樣的時間和資金,從頭重新鑄造。因此, 戴爾僅把這種方式生產的字體看作臨時字體。戴爾充分意識到字沖和字模對於漢字字體的重要性後,於1832 年底宣稱「字沖是永 : 久的基礎,為任何一個字符雕刻一個字沖都可以在馬六甲、廣東、英格蘭或其他任何地 方提供足夠多的活字,並且,任何字符的字 沖都是如此。」

戴爾的永久字體由兩個字體組成,一個是24 點大字(一個活字尺寸約為 8.65毫米),另一 個是13.5點小字(一個活字尺寸約為4.85毫 米)。小字的活字尺寸比大字的四分之一要 大一些。戴爾的大字項目於1833年在檳城開 始,戴爾以1827年在馬六甲用木雕版印刷的 《聖經》中的宋體字為藍本,聘請了幾位華 工為大字雕刻字沖。刻工需遵循戴爾之前統計的字符集和字頻進行準確地雕刻,依照字符的重要程度依次進行雕刻,對於出現頻率 低的漢字先雕刻在空白鉛字上,直到有必要 時再雕刻成鋼字沖。

> 戴爾的13.5點小字字體樣本,來自戴爾1842年3月29日在新加坡書 寫的一封信。圖片來源:SOAS,LMS檔案,新加坡,2.2.c.,Dyer致 其父親,1842年3月29日。照片由Darryl Lim提供

為了確保字沖雕刻的質量,戴爾與字沖雕刻 工人達成協議,每一個字沖都要完全滿意, 否則就重新雕刻。每當戴爾收到雕刻完成的 字沖都會仔細地檢查,以確保只有漂亮和雕 刻良好的漢字才能通過。戴爾對最佳字形的 判定標準是《康熙字典》和馬六甲雕刻的漢 字,同時也參考了很多權威人士的意見。與 同時期勒格朗(Marcellin Legrand)雕刻的巴 黎分合活字相比,雖然巴黎活字的質量似乎很精緻,但是不適用於印刷中國人使用的書籍。並且文字形狀過於僵硬、不成比例,而 且分合的漢字部件在重新組合過程中還會出現放錯位置的情況。相比之下,戴爾的漢 字字體相對來說更美觀,結構也更合理。戴 爾在1839 年回到英國後,還順便到巴黎參觀 了勒格朗的活字印刷廠,並對自己的漢字字 體質量充滿了信心。戴爾曾直言,巴黎活字 至少一半以上的字符具有不恰當的形式。然 而,對於歐洲的學者而言巴黎活字已經做得非常好,獲得了很多誇讚,但從未得到中國 人的讚美。就像戴爾所評價的「毫無疑問, : 字是中國字,但在其應用中表現出來的品位是法國的。」

而戴爾的漢字活字在風格上想徹底中國化, 至少在19 世紀還沒有任何其他基於西方活版 印刷技術的漢字字體在質量上能與之媲美。

> 戴爾的24點中文字體樣本,上面注有「金屬活字來自戴爾,馬六甲, 1837年」。資料來源:小宮山博史先生

1835年底,在倫敦傳教會的要求下,戴爾從 檳城移居馬六甲,接管印刷部門。戴爾在馬 六甲生活了大約四年,並延續了在檳城的 漢字字沖和活字製作。在此期間,漢字金 屬活字的發展迎來了一個重要的轉折點。 倫敦傳教會的理事們改變了對漢字金屬活 字的態度,積極要求戴爾生產漢字字體。 倫敦傳教會的態度改變主要歸功於來自法 國皇家印刷所的競爭和另一位從事過印刷 和排字工作的傳教士麥都思(Walter Henry Medhurst,1796年-1857年)提供的漢字活字 方面的專業建議。

1834 年 ,在鮑狄埃 ( Jean - Pierre Guillaume Pauthier,1801年–1873年) 的 指導下,勒格朗在法國皇家印刷所利用分 合活字的方式刻制了15點漢字活字,這套字也就是前文提到的巴黎分合活字。《大 學》和《道德經》分別在1837年和1838年 採用了巴黎分合活字。美國長老會出版社 也早在1836年就訂購了一套完整的字模。 因此,法國開發的漢字活字在一定程度上 激起了倫敦傳教會的競爭意識。然而,對 於倫敦傳教會的理事來說,理解中文和其 印刷問題很困難,但麥都思的建議改變了 他們對中文字體的看法。1836年至1838 年,在麥都思返回英國期間,他向倫敦傳 教會詳細解釋了勒格朗和戴爾的字體的 優劣。麥都思還曾提到,戴爾的字體製作技術非常熟練,並建議戴爾再創造一個小 尺寸字體。這樣不僅可以與勒格朗的字體競爭,還可以降低一定的印刷成本。另外, 在中國禁止傳教的環境下,可以印刷小尺 寸的傳教書籍,更容易攜帶和隱藏。理事 會最終接受了麥都思的專業建議,主動要 求戴爾製作更小尺寸的漢字字體。在收到 倫敦傳教會的要求後,戴爾開始製作小字的字沖。

戴爾於1841年再次離開英國。當時,倫敦傳 教會認為傳教士進入中國內陸的時機已經 到來,因此,他們把戴爾送到新加坡,以便更 快地前往中國。1842年,戴爾到達新加坡,因 為新加坡布道站的設備很齊全,他隨即開始 生產漢字字沖,主要以13.5點小字為主,平均 每月產量為40個字。

> 1814-1851年左右出版的《恆河外方傳教士肖像畫》(Portraits of Ultra Ganges Missionaries)(1-8)中塞繆爾-戴爾的畫像。圖片來 源:https://digital.soas.ac.uk/CW00000032/00001。(2021年9月 28日訪問

1842年3月29日,戴爾從新加坡給他的父親 寄去了一個13.5點小字字體樣本。1842年8 月29日,清政府和英國簽署了不平等條約 《南京條約》,結束了第一次鴉片戰爭(1839- 1842)。此後,新教在中國的傳教活動進入了 一個新時代。倫敦傳教會召集傳教士到香港,討論在中國內地的部署。戴爾前去香港 時,完成了1540個大字活字,還不到預估的 3232個字的一半,而小字字體僅有300個左右,遠遠沒有完成。

倫敦傳教會在香港的會議期間,考慮到戴 爾曾研究過福建方言,倫敦傳教會任命他 去福建的福州,在那裡開設傳教所。不幸的 是,會議結束後,戴爾於1843年10月24日在 澳門去世,年僅39歲。他被安葬於澳門基督 教公墓中馬禮遜的墓碑附近。戴爾去世後, 亞歷山大(Alexander)和約翰·斯特羅納克(John Stronach)徵求雕刻工人的意願後, 決定繼續製作戴爾的漢字字體。在1845年 1月7日的一封信中,亞歷山大提到有370個 新的字模和1226個還未製作成字模的字沖 被生產出來。換言之,當時的字符數量已經 達到了3041個。他還提到,他在小字字體 方面取得了一些進展,但目前仍在製作大 字字體,並希望能儘可能地完成它。1846 年,當亞歷山大離開新加坡前往廈門時,他 按照總部的指定,將所有的字體和印刷機 交給了香港布道站。當時,字符數量達到 3891個,包括大、小字字體。1846年底,負 責香港印刷機構的威廉·吉萊斯皮(William Gillespie)向倫敦傳教會國外秘書處的阿 瑟·蒂德曼(Arthur Tidman,1792-1868)報告 說,大字的字符集達4200多個,小字字符則 只有400個。

>《重校幾書作印集字》的第一頁,展示了第一章所包含的漢字不能被 切割成兩塊或多塊,否則會破壞字的美感。文字右下角為蘇州碼子表 明字頻,左下角的文字表明哪一個字先進行雕刻。資料來源:SOAS 圖書館,照片由Joanne Ichimura提供

科爾的繼承和完善

1847年,熟悉印刷和活字技術的理察·科 爾(Richard Cole)從美華書館轉到香港的倫 敦傳教會出版社,繼承戴爾的漢字字體。當 時,來自香港倫敦傳教會的傳教士們清楚地 知道,在漢字活字的生產和印刷方面,「在中國沒有人能與科爾先生相比」,他們認為 科爾可以有效地彌補戴爾逝世所造成的損失。因此,到1847年底,科爾就開始繼續制 作戴爾的漢字字體。同年,倫敦傳教會的傳 教士之一約翰·富勒頓·克萊蘭(John Fullerton Cleland)對科爾繼承的活字進行了毫不掩飾 地審查「在對字衝進行徹底檢查後,發現有 : 許多字被當作好字通過,這些字的形狀很不 規則,以至於如果我們想為其他傳教士提供字體,並為自己製作一冊可讀的書,就必須將它們完全重新雕刻。事實上,儘管後來我 們很小心,但還是不斷聽到有人抱怨工作做得太不認真了。」

從克萊蘭的評論來看,科爾可能重新雕刻了 戴爾的「不規則形狀的字體」,在一定程度上 提高了戴爾字體的質量。也正如傳教士們所 期望的那樣,科爾的到來大大加快了戴爾的 兩套漢字活字的生產。1849年,共切割了2410 個13.5點的小字字沖,擊打出了1800個字模。 同年,在中國的英美傳教士完成了新版中文 聖經,這為戴爾字體的應用提供了機會。然 而,戴爾的兩套字體均不足以印刷新版的中 文聖經。在倫敦傳教會的支持下,在1850年 每種字體增加到4500個字符。到了1851年,科 爾基本完成了這兩種漢字字體,各4700個字 符,足以用於印刷普通的中文書籍。1857年約 翰·查默斯(John Chalmers,1825-1899)給蒂德 曼(Tidman)的一封信中提到了兩種字體的確切字符集,都達到了5584個,他還提到了另一 個,專門為邊注製作的Bourgeois活字,其字符 集為328個。到1865年,大字和小字的字符集 都達到了6000個,然後一直保留到1873年才 被出售。在19世紀60年代,這兩套漢字字體 被美華書館的姜別利利用電鍍法複製,成為 美華書館的1號字和4號字,銷售到全國各地, 並大量應用於印刷。

>《重校幾書作印集字》的第十六頁,展示了第三章中容易被垂直 分割成三分之一的漢字的部件。資料來源:SOAS圖書館,照片由 Joanne Ichimura提供

總結戴爾對漢字字體的貢獻,首先是兩個方 面,一個是漢字字符集和字頻的統計,另一 個則是漢字金屬活字的實踐。對於漢字字符 集和字頻的計算很有價值。雖然字符集和字 頻的計算範圍限於14本書籍中的20頁,並且 所選的書籍大部分為同時代傳教士用中文書 寫的文章,最終這也造成字符集的精確性不 是非常高。值得一提的是,戴爾的統計範圍中包括了世俗的作品,這說明他可能考慮到 將其漢字字體用作一般用途。有學者稱戴 爾為拼合活字的設計者,但是筆者不這麼認為,拼合活字理念本身即漢字構成時所具備的特性,對於漢字有一定理解後必然會認識到漢字的拼合理念。不過,戴爾統計和分類 漢字字符的方法是基於對漢字的深刻理解, 他並沒有像法國王立印刷研究所的漢學家們 一樣,簡化地理解漢字的分合思維,而是通過對漢字字符的理解,將漢字分類,在不破 壞漢字本身的結構的情況下,增加雕刻師的效率。

除了字符集和字頻的調查,戴爾的另一個貢 獻是漢字金屬活字的製作。主要分為臨時 活字和永久活字。臨時活字是結合雕版,鑄 造整版切割成的金屬活字,而永久字體是通 過雕刻字沖,衝壓出字模,然後鑄造出鉛字 的方式生產漢字字體。臨時字體可以看作 為了製作永久字體而進行的實驗,這也讓戴 爾完全理解了字沖和字模對於漢字字體的 重要性。這也表明19世紀的漢字字體正處 於適應西方金屬活字技術的過程中,通過 傳教士不斷的討論與實驗,最終才確定了漢 字金屬活字在大量印刷中存在的必要性。 永久字體再次分為 24點大字和13.5點小字, 在戴爾去世之前,大字基本完成,小活字只 進行了少量的製作,後期則由科爾進行品質 的提升和字符的完善,故有些學者稱戴爾 的小字為科爾體,也有一定的道理。又因為 在香港完成,故又稱之為香港字。被美華書 館複製後,得到了更廣泛的應用,成為19世 紀中文活字印刷的主要字體之一。雖然這兩 套字體的發起者是西方的傳教士,但不能 完全歸功於傳教士。在字沖的雕刻,鑄造的 過程中都有中國人的參與,才使得字體具 備審美的屬性。這些都有待更深入的研究。 (編輯:九月)

(作者系英國雷丁大學在讀博士,ATypI中國代表)

文 Article > 程訓昌 Cheng Xunchang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cn/9e1bb2885ff01919a5b92364c161287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