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探的首檔探班欄目《幀探放映室》上線了!
這是影探所有編輯曾經的夢想——和明星或導演一起看一部電影是什麼感覺?
成龍會喜歡克里斯多福·諾蘭的《黑暗騎士》麼?
周星馳會如何評價金·凱瑞的《楚門的世界》?
「幀探放映室」就是我們影探「流動的放映室」。
我們會來到某個明星藝人或業界大咖的工作地,探個班,並邀請ta作為「mini放映員」,一起重看一部經典電影,品一段別樣人生。
第一期,我們來到青島的東方影都。
這裡是《環太平洋》《流浪地球》等大片的拍攝地,也是《中國說唱巔峰對決》的錄製現場。
晚上10點。
涼爽的海風伴著夜色中柔軟的月光,已經把不少人帶入夢鄉,然而攝影棚里燈火通明,節目彩排才剛剛結束。
我坐在投影儀旁邊,既激動又忐忑。已經這麼晚了,那個「性感又個性」的人不會累了吧?
恍惚間,穿著白色山水畫旗袍的萬妮達(Vinida)走了進來,我起身和她打招呼。
她卻直接向我鞠了一個90多度的躬。
在我的印象里,從沒有一個藝人向我「行如此大禮」,也讓我覺得被她尊重。
她很有禮貌,完全不像她台上高傲冷艷的樣子。
2016年《中國新歌聲》舞台,大眾初識萬妮達。
一首改編的《牛仔很忙》未唱至尾,導師汪峰、庾澄慶、那英、周杰倫已相繼爆燈轉身。
歌詞只採樣了「不用麻煩了,不用麻煩了」兩句,其它進行大刀闊斧的改動,大篇幅說唱全出自己手。
颱風穩而不扭捏,聲音沉而有磁性。
整季節目,她話一直不多。
與外表不相符的寡言內斂。
卻仍叫人記下她的名字。
眼前的萬妮達沒有一絲明星的架子,走近了能看到她鼻頭上那顆痣。
和她講話,她耐心聽,溫柔比性感給我來得印象更深刻。
我們準備了8部片子,她竟然全都看過。
這裡面她最喜歡《三塊廣告牌》,但就目前的狀態,她更想看《陽光姐妹淘》。
我問她你看電影的時候會哭麼?
她說看《陽光姐妹淘》的時候就「哇哇爆哭」,她聊電影時放鬆的神態和真實的樣子,和我身邊的影迷沒什麼兩樣。
燈光暗去,投影儀打開。
我們一起度過了一部電影的時間
敘述偏愛
2011年,韓國導演姜炯哲拿出第二部長片《陽光姐妹淘》,用時2個月便突破600萬觀影人次,幾個月熱度不衰,成上半年最賣座影片。
熱度蔓延至中日,先後出了翻拍版。
萬妮達在讀書時看過這部電影,她說自己淚點低,看到感人處會爆哭。
《陽光姐妹淘》的故事有關「尋回」。
「尋回」的前置情節是「擁有」「失去」。
女主人公娜美轉學後,結識了包括春花在內的六位朋友,組成了七人姐妹團「Sunny」。
女生也熱血。
所做的事情,比如和小太妹團茬架,比如給電台打電話,再比如排練舞蹈,都不追求意義,僅是揮霍,僅是隨心,就顯珍貴。
這是些尚未被規訓的女孩子。
有夢可做,煩惱也是具象的。
沒有名牌運動鞋,暗戀的人別有所愛,朋友間發生矛盾......名場面之一是兩個女孩在大排檔吃關東煮,抱頭痛哭,相互諒解:
「對不起,我太漂亮了。」
「我也漂亮。」
但劇情很快急轉直下。
因為一場暴力事件,七人中最漂亮的秀智被劃破了臉,其他幾人被勒令退學,那天晚上,她們聚在一起:
發誓「Sunny」永不解散。
一轉眼卻已過二十幾年。
娜美在醫院偶遇身患絕症的春花。
春花的願望是「Sunny」重聚,於是她們打聽昔日密友的信息,一個個找回,看到她們與年輕時的面貌南轅北轍。
成為妻子,成為母親,成為遊民。
平庸、喪氣、完全地自我放逐。
「成長」的另一個名字叫「背叛」。
但有趣的是,《陽光姐妹淘》是一部實實在在的喜劇,儘管故事夾雜著分離、暴力、死別,甚至是社會動盪,但都被導演的劇作技法消化。
這是個讓人能笑著看到結束的電影。
也是個讓人失去的力氣回流的故事。
萬妮達在片單中選中它。
我們在昏暗的房間重溫,結尾的葬禮,活著的人為死去的人跳起舞蹈,萬妮達也跟著歡快的音樂小幅舞動。
片單里還有《殺死比爾》《百萬美元寶貝》《迷失東京》《三塊廣告牌》,她都喜歡,尤其對《迷失東京》里那首《Alone in Kyoto》印象深刻。
但在當下,她偏愛《陽光姐妹淘》這樣的敘述。
那些個體的際遇遊蕩,兜兜轉轉到原點也很好。
淚水可以笑著流。
永遠叛逆
萬妮達表面看上去有些鋒利。
但其實性格更像影片中的娜美,小時候個子不高,成績不突出,她也不主動,能玩在一起的夥伴很少。
直到在重慶讀大學,才結識了一票朋友。
她留戀重慶的氛圍,因為喜歡那裡的人。
萬妮達的鋒利其實都在音樂里。
有首兒歌叫《摘草莓》,她很小就意識到自己跟別的小孩唱這首歌時不一樣,自認更有腔調。
但第一次去KTV,點了一堆林俊傑的歌,不唱就坐著聽。
讀大學時,有北京的說唱歌手去學校表演,萬妮達去幫唱,唱完後,那人說她:「我覺得你喜歡音樂,你試試看自己寫」。
從那開始便像發了瘋一樣迷上創作。
我想起她寫的那首《Colorful world》:
來把身心交到這一秒
放大你的自我像只無拘的鳥
契合她的狀態。
萬妮達的老家是木頭搭的民房,她在樓上捧著舊電腦錄歌,爸爸在樓下喊「吵死了,一天都在寫什麼東西」。
大學最後一年,爸爸跟她說不要再做音樂,去找一份好的工作,有五險一金,這樣才能保障自己的生活。
也就是在畢業那年,她參加《中國新歌聲》。
然後躥紅,能靠音樂養活自己。
萬妮達提醒了我,大多數的父母並不是望子成龍成鳳,而是覺得「我做不到的事情,你是我的孩子,你也做不到」。
萬妮達描述自己「永遠叛逆」。
所以才自己給自己製造出口。
《中國說唱巔峰對決》播出第一期,萬妮達與Vava遇上,在場的人爆出一聲歡呼,「中國第一女rapper」之爭足夠激發觀眾的好奇。
萬妮達選擇了新歌《莫加戴 Mo Jia Dai》,歌詞里沒有要錢要地位的陳詞濫調,也聽不出她拚命要贏的野心。
只是自由,只是盡興。
微博音樂博主@耳帝對她偏愛有加。
有段形容也準確至極:
「(萬妮達)整個氣質、態度、格調、甚至鏡頭前的一種另類的美感,都顯得如此與眾不同。
她沒有草根面對鏡頭那種不自主的客套與諂媚,渾身散發出的冷漠、婊氣、隨便、微醺,都在主流電視選秀上十分少見。」
《中國說唱巔峰對決》開播後,迅速捲起熱度,一路製造各種熱搜話題,愛奇藝做說唱節目的第六年,仍讓人感知到它的脈搏跳動強烈。
「站得高我哈口氣,變成腳底下的雲」,當GAI 唱出這句,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
一方面,rapper們更遊刃有餘。
《莫加戴 Mo Jia Dai》就是典型,劉聰、盛宇與ICE的《隆里電絲》也盡顯Funky本質。
另一方面又時刻提醒:
說唱不是溫吞的,它足夠鋒利,足夠個性。
說唱不再幼稚病,它關注社會,挑明態度。
在剛播出的第四期舞台,萬妮達、VAVA、艾熱組成的DIVA聯盟演唱了《鏡中人》。
這首歌正是為不久前發生的社會事件而作。
萬妮達聲音鏗鏘有力:
就算是你習慣了黑暗
但別為黑暗邊界
我沒被教過
怎麼才不做受害者
在這個公眾人物普遍趨於保守的輿論環境,rapper們如此強悍地發出吶喊,並藉由《中國說唱巔峰對決》的舞台傳遞。
他們已從小眾走向主流。
受關注受爭議是必然的。
當我問萬妮達在不在意「中國第一女rapper」這個頭銜,她反問:
「為什麼男生沒有這個行為,女生就要比呢?」
「他們也許會在乎誰是第一女rapper,但是他們不會care你要去哪,你的夢想是什麼。「
」我現在更想去做的是我自己的音樂,我想要去更遠的地方。」
與其說是叛逆,不如說是對目光的反抗。
你凝視她,那她就坦蕩地凝視你的凝視。
然後留下前行的背影。
成為自己
萬妮達是福州人。
福州,簡稱「榕」,也稱「榕城」,榕樹繁茂時綠蔭匝地。
三面環山,一面向海,發源於閩北武夷山的閩江,且旖旎且浩蕩地淌過城區,流經馬尾港匯入東海。
當地有句名諺:七溜八溜,不離福州,意思是福州人離家再久也會想家,離家再遠也會歸家。
《莫加戴 Mo Jia Dai》里唱「我」離鄉成為遊子:
我和舊時的人一樣
帶上希望而旅行
他鄉的困難會不會比它鼓山高
誰知花開又花落
全厝不用擔心我
我邁著比大多數人都重的步子
當「我」用福州話唱出的時刻,就是飛鳥眷戀回望巢穴的時刻。
是對自我的再一次確認。
「莫加戴」的意思是「沒有這事兒」。
「明天有比賽,你擔不擔心輸啊?」「莫加戴。」
這三個字是萬妮達的生活態度。
《陽光姐妹淘》中,成年後的娜美翻出當年的錄像,看到七人青澀的臉,她們許下夢想,去當作家,去選美......
像為自己許下空頭支票。
自己也無力為自己支付。
年少時想做的事成年後實現是一種奢侈,萬妮達講自己是幸運的,13歲接觸說唱,接近而立之年,她走出了一段路。
她說她享受現在,今年是她狀態最好的一年。
問及她更大的夢想,她說想開演唱會。
在福州,只有周杰倫那種級別的歌手去,大家才會湧進體育館,她希望有一天可以實現。
我說也或許會有站在台下的人想成為「萬妮達」。
萬妮達搖頭:
「大家就是可以有指路的燈,你可以找到你的方向,但是到最後一定要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