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2個孩子,父母為什麼總偏愛一個?《聊齋》故事告訴你答案

2020-02-01     也可自話

小小說是一種文學形式,與小說相比,小小說更能讓人在短時間內獲取某種信息,因為小小說的特點就是篇幅小、人物少、情節簡明,捕捉生活中某一個片段中的閃光點,進行文學創作,深化主題,講究前有鋪墊、中有細節、後有包袱,同時還要有畫龍點睛之筆,在我國古代文學作品中,如《山海經》、《世說新語》、《笑林廣記》等都屬於小小說的範疇,在《聊齋志異》中,也有一篇故事被認為是中國古代小小說的典範,這就是《鏡聽》。

《鏡聽》

這個故事非常短小,不算篇末的「異史氏曰」,整個故事也不過300字左右,然而,如此短小的篇幅中,蒲松齡卻把科舉制度下的人情冷暖描寫得十分傳神,且極具戲劇性,讀來讓人忍俊不禁。

「益都鄭氏兄弟,皆文學士。」

益都(今山東青州)的鄭氏兩兄弟,都是非常有文才的讀書人。

哥哥大鄭很早就出名了,父母對他十分溺愛,愛屋及烏,對大兒媳婦也十分疼愛。弟弟小鄭就比較悲劇了,早先他是一個十分落拓的人,為人豪放不羈卻不愛學習,父母對他自然就沒有什麼好臉色,但畢竟是親生兒子,再沒出息也頂多是恨鐵不成鋼,不會討厭到哪裡去,恨屋及烏,小兒媳婦就倒霉了,公婆把對小鄭的不滿,全都發泄到了這個兒媳婦兒身上,書中原文說:

「遂惡次婦,至不齒禮」。

自古以來婆媳關係難處,倒也正常,可在鄭家,連公公都對次婦產生了厭惡,甚至感到不齒,換作任何人都會受不了,更何況上面還有閃閃發光的哥哥嫂子作對比,這一來妯娌之間的關係也出現了芥蒂,家庭關係岌岌可危。

受了一肚子委屈的次婦,不能跟公婆、哥嫂發泄,只能把氣都撒在自己丈夫頭上,她經常指著小鄭的鼻子就罵:

「等男子耳,何遂不能為妻子爭氣?」

不止罵小鄭不爭氣,為了表現出自己的不滿(實際上是為了激勵丈夫),她連睡都不和丈夫一起睡了。

小鄭也確實是個有自尊心的男人,平常父母哥哥看不上自己,總算是血肉至親,也不放在心上,如今連媳婦兒都如此鄙視自己,回想平日所作所為,也讓媳婦兒受了不少氣,於是小鄭竭盡心思發奮讀書,可能是天生的讀書奇才,沒多久小鄭頗有文名了。

父母對小鄭的看法有所改善,但始終還是比不上大鄭。

次婦看到丈夫的改變,感到十分欣慰,而且對他的期望值越來越高,當年正好有鄉試,次婦表現得比丈夫還緊張,在除夕夜裡,她偷摸摸地拿著銅鏡出門,聽路人說的話以為占卜。這時候有兩人打鬧著開玩笑說:

「汝也涼涼去」。

次婦搞不懂這句話到底是凶是吉,也就沒放在心上。

考試後兄弟二人歸來,時天氣炎熱,兩個媳婦兒正在家做飯,突然傳來捷報,說老大考中了,老母親可開心壞了,趕緊衝進廚房報喜,對大媳婦說:

「大男中式矣,汝可涼涼去」。

大兒子考中了,正所謂一人得道、媳婦升天,大婦也不用再忍受廚房的悶熱,可以出去涼快涼快,享受一番丈夫帶來的榮耀。

一旁的次婦可就難過了,心裡想著自家男人咋就比不上哥哥呢,越想越委屈,一邊哭一邊做飯,結果沒過一會兒,又有捷報傳來,說小鄭也考中了!

這次婦可算是揚眉吐氣,你看她接下來的表現:

「次婦力擲餅杖而起,曰:儂也涼涼去!」

連活兒也不幹了,把擀麵杖用力地往地上一摔,開心得又蹦又跳,還對自己說老娘也涼快涼快去!

仔細一想,原來是「鏡聽」應驗了,次婦的這一表現十分真實,當一個人受了太多太久的委屈,一朝揚眉吐氣,可不是會做出「擲杖而起」的行為嗎。

鏡聽習俗

次婦在家中為丈夫占卜時,拿著銅鏡到外面去聽別人說話,這其實是一種古代的習俗,清朝類書《月令粹編》記載:「元旦之夕……抱鏡出門,密聽人言,第一句便是卜者之兆。」

這裡元旦是指大年初一,但根據各地風俗不同,一般在除夕夜或初一夜都可以進行,操作的大致方式就是抱著銅鏡出門,悄悄聽人說話,聽到的第一句,就是占卜的結果。

鏡聽習俗古已有之,至少在唐朝便被文學作品記載:

夫君遠宦盼回程,跪拜灶前點香燈。

懷中抱鏡藏門候,聞人初言細品評。

著名詩人王建也有《鏡聽詞》一首:

重重摩挲嫁時鏡,夫婿遠行憑鏡聽。

詩文較長,這裡只節選了第一句,這首詩詳細地描繪了女子在除夕夜「鏡聽」的過程,另外,元朝伊世珍著《琅嬛​記》也有關於鏡聽的記錄:

先覓一古鏡,錦囊盛之,獨向神灶,雙手捧鏡,勿令人見。

在這些記載中可以看出,不同時期不同地方,開始鏡聽之前的準備工作各有不同,但正式進行占卜的形式,由唐自元至清的變化都不大。

在中國古代,與鏡聽類似的占卜祈禱的習俗有很多,用科學眼光來看,這當然是毫無道理可言的,但從民俗文化的角度來說,這何嘗又不是古代人民對未知的探索,對未來生活的憧憬呢?

就像《鏡聽》的故事末尾,大鄭先得到捷報,母親衝進廚房說「如也涼涼去」,次婦委屈地流下眼淚,一方面是為自己丈夫沒有中式感到委屈,另一方面可能也埋怨婆婆「破」了自己的占卜,感到翻身無望。直到小鄭的捷報傳來,才明白原來婆婆不是破了自己的占卜,而是應驗了自己的占卜,也就不難理解次婦為何會表現得有些許失態了。

異史氏曰

失態一詞,在大多數情況下都含有貶義,但有時候也是對人內心最直觀的反應,蒲松齡在「異史氏曰」中就對次婦的「失態」表達了高度的肯定:

「投杖而起,真千古之快事也!」

這是千古以來的痛快事,為什麼呢?

一開始,父母對大鄭夫妻倆溺愛有加,對小鄭二人卻厭惡不已,這是有原因的,家中兩個孩子,誰更聽話更懂事更有出息,大多數父母自然會有所偏愛,但這種偏愛也在一定程度上讓家庭氣氛變得有些晦暗。

幸好有次婦這樣的兒媳,她深明大義,並沒有因為差別對待而對公婆有所不孝,跟嫂子雖然有些隔閡,但也沒有表現出不敬,相反,她深刻地明白造成這種差別待遇的根本原因,從而激勵自己的丈夫發憤圖強,與那些怨天尤人的怨婦大不相同,也正因此,才有了故事開頭那句「鄭氏兄弟,皆文學士」。

記得以前有部電視劇叫《聊齋奇女子》,此篇故事中的次婦,不也正是這樣一個奇女子嗎?

在奇次婦的同時,我也不得不佩服蒲松齡,用如此小的篇幅,寫家庭瑣事,只選取其中一個人、一個最典型的片段,有細節、有抱負、有轉承啟合,又在最有戲劇性的「儂也涼涼去」戛然而止,讓人回味,腦中充滿了次婦嬌憨可愛的模樣。

《鏡聽》的主旨,也不是為了宣揚「鏡聽」之術的靈驗之奇,而是在科舉制度之下,對家庭關係的負面,甚至悲劇性影響。

一篇小小說,卻能以小見大,《鏡聽》不愧為古代小小說的典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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