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永春縣城往西北方向約2.5公里，有一條長五華里的古街，稱「五里街」，該鎮也因此街得名五里街鎮，是該縣目前保留相對完整的具有閩南騎樓風格特色的傳統老街，承載著永春人的鄉愁記憶。這裡曾經聚集著來自省內外的數百商戶，是溝通福建腹地和沿海地帶的重要交通樞紐，成為泉州海絲源頭的起點：彼時德化的陶瓷、大田的山貨都挑到這裡，再裝船運到泉州沿海碼頭；沿海的海貨、洋貨通過水路運到五里街，再分散到內地……
隨著時代變遷，交通道路變更，五里街交通要道的地位一再被削弱，人員外流，房屋日漸破敗，老騎樓日漸老去。今年，當地開始對古街進行老屋翻修，部分騎樓已經煥然一新，開始重現當年風采。這條名震閩南的古老街道，正在華麗轉身，即將再現昔日魅力——
打造回得去的「老街」
連日來，在古街改造修繕施工現場，一派忙碌景象：夯土匠在對老屋牆體進行加固；瓦匠在對屋頂瓦片進行修補，以防止漏水；木匠按照榫卯方式對木作進行加固……各項工作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多虧了政府幫忙改造，不然生活多不方便啊！」陳清桂是古街823西路231號和233號的兩棟樓房的房主，每天只要有空，都會到施工現場看看，如今她租住在附近新亭路邊。
「在古街上住了40年了，之前沿街店面大部分開著，很熱鬧。」回憶起以前，陳清桂不無感慨，這一條古街，承載了幾代人的印跡。
古街建築群於1917年左右開始修建，其中舊街主路（823西路）全長約590米，兩側共有283間店面，為南洋騎樓風格的老式建築，均是兩層或三層土木磚柱結構的樓房，建築面積4.3萬平方米。
然而，隨著時代變遷，交通道路變更，五里街交通要道的地位一再被削弱。老街建築群也因為人員外遷、年久失修，大部分樓房岌岌可危，尤其在颱風暴雨期間多次出現房屋倒塌損毀等事件。其中，僅2000年以來已發生房屋倒塌37間，危及老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
改造前的永春五里古街有點荒涼
「衛生條件差，排水排污困難，自來水管老化，房屋破舊，只要雨勢較大，我們就要動員居民統一到避災點。」五里街社區黨支部書記王德春介紹。
「曾經想出20萬元雇師傅來修繕，師傅都不願意來。」陳清桂說。
「五里街古街已成功申報中國傳統村落、中國歷史文化名村，是不可複製的，很多永春人對它很有感情。如果不及時加以修繕保護，這些老建築會很快破敗陸續坍塌。」五里街鎮黨委書記林玉品介紹，為切實解決老街房屋安全問題，保護修繕傳承騎樓風格特色老街，該鎮開始對古街進行改造。
得知政府要對古街進行改造，陳清桂第一時間到社區來要求改造。
陳清桂的想法也代表了眾多老街人的心聲。
改造不僅得到了居民們的擁護，也得到老華僑們點贊支持。台胞林超源的老房子在古街205號，面積有130平米，得知房屋即將改造修繕，很是支持，特意從外地回來跟社區簽署房屋租賃合同，並表示將把房屋的使用權無償供給社區老年協會，作為老年活動場所。
古街127號、154號房主是港胞顏金煒的，總面積約有850平米。「剛開始，他對古街改造修繕很不放心，特意回來看一下改造示範點，感覺比他想像中的要好。」王德春介紹，8月份，他的房子也要開始改造，他打算帶他正在讀香港大學建築專業研究生的兒子一起回來學習觀摩，參與修繕。
路面提級、管線下地、雨污分流、門店復古、老街新顏、業態重塑，這將是不久後的古街。
「此次修復工作將極大改善老街及周邊交通狀況，並由社區統一租賃沿街店樓並出資修繕，組織業態引入，租金收益按比例分成，期滿維護交還業主，留住老街濃厚的歷史底蘊。屆時，五里街老街將成為一條宜居、宜商的旅遊步行街。」林玉品說。
「誰說回不去的老街，改造完後一定還是當年的樣子，還會是熱熱鬧鬧的。」看著已經改造完成的10幾棟店鋪，老街人期待中還有一份自信。
老工匠技藝的重光
去年開始，五里街鎮對古街11間店樓進行修復修繕，整體效果不錯。在此基礎上，今年全面鋪開舊街修復修繕工作。
老木匠按「修舊如舊」的原則，在修繕樓板。
「舊街修繕以『整體修復、保證風貌、修舊如舊』為原則，統一按照老街風貌和閩南騎樓風格元素，根據老街立面風貌及修復要求修建，改善住房居住環境。」林玉品說，由於歷史建築修復和農村古建築修繕難以按普通工程招投標方法進行，為保障修復效果，節約資金，根據《福建省農村人居環境整治三年行動實施方案》文件精神，以及學習其他地方做法，五里街古街保護修繕工程特地邀請本地工匠參與改造修繕。
古街邊的房屋大都是木質結構，在改造中，木工師傅的技藝顯得尤為重要。「永春木工在歷史上是很出名的。」王德春介紹，永春木雕精微透雕、結構考究、裝飾華美，興於唐宋，盛於明清，自清代乾隆時期開始在中國木雕界占有一席之地，其雕刻工藝與風格獨樹一幟。相傳在清乾隆時期，皇帝曾經召集全國各地的木雕藝人進京「比武」，浙江東陽木雕得第一，福建永春木雕獲第二，從此浙江的東陽工匠和福建的永春工匠名揚天下。
此次，社區特意僱請了10多名永春各地的木工師傅，他們都是長期從事閩南寺廟、祖厝等古建築建設。「能夠來這裡參與古街的改造修繕，感到很光榮，也更多了幾分責任感。」來自該縣蓬壺鎮仙嶺村的木工師傅蘇榮德，今年50來歲，有著近40年的木工製作經驗。
「欄杆、樓梯、樓板很多都是原來的，我們只是把破舊腐壞的更換掉，部分室內結構再重新設計，使之更合理。」蘇榮德介紹，修復老宅不同於蓋新房，難度更大。老宅大多數是土木結構的，修繕前首先需要進行加固，然後從屋頂開始往下拆，能用的一磚一瓦一塊板都要進行整理。此外，每一套老宅結構、損壞程度都不一樣，修繕時要對每一棟房子進行拍照，拆下來的構架都要編號，修繕後使它的布局更合理、實用，可以說每一棟都是個系統工程。
五里街大部分街段，已封閉臨街立面，進行改造修繕。
這是一場難度頗高的修繕。「就拿這家房子來說吧，房間寬度大小不一，外面寬，最裡面窄，整個空間呈圓錐體形狀。」在一棟還在修繕的房屋裡，蘇榮德告訴記者，房屋牆壁彎度不一，導致了磚柱也水平不一，屋頂上的梁子、圓木、瓦條、瓦片都不好安置，很費時間。
「這些房屋都是聯排的，但是地勢又不一，所以要做到屋頂統一的水平，要考慮相鄰房子屋頂的水流方向，難度也較大。」蘇榮德說，雖然如此，但是在工匠的努力下，修繕進度有條不紊。
「我們希望把老房恢復到它原有的樣子。」蘇榮德稱，不只是「形似」，還要材料不變、工藝不變、配方不變。因此，在修繕過程中，他們利用老材料與傳統工藝，重現古街的記憶。
遵循「修舊如舊」的原則，當地木工師傅們修復老門窗、老構件，對破損或無法修復的樓板及瓦屋頂，按照原形式進行更換復原，使用傳統材料及施工工藝進行立面修復，恢復騎樓風貌及特性。大約有一半的瓦片是原來的舊瓦，原來的木料能用的儘量用。
「通過修繕，立面的框架更加結實，現在修繕起來比以前更精緻，更有造型。」王德春說。
除了鄉愁，更有文青的「詩和遠方」
一本小人書、一份舊報紙、一台錄音機……承載了多少人兒時的美好回憶，而如今，這些優質時代印記的老物件已經漸漸地退出了歷史舞台。
「這是媽媽小時候看的書。」「爸爸小時候騎的就是這種小輪車。」「以前老街上有小人書攤，看書一分錢。」7月20日，在五里街古街的舊供銷社裡，很是熱鬧，這裡正舉辦古街懷舊展覽，吸引了許多民眾前來參觀這些老去的物件，一起懷舊、拍照留念，尋找往昔的記憶，重拾當年的時光。此次活動是在永春團縣委的指導下，五里街文青團隊攜手五里街社區、永春青年創業園等在古街開展的懷舊主題活動。
「古街每年幾十萬的遊客靠什麼支撐？古街有什麼引爆點？如何走出閩南走出福建……」此前，五里街文青團隊還開展了兩期的古街新生茶話會，圍繞古街的發展開展討論交流，為老街出謀劃策，在交流中碰撞火花，為老街的發展提出寶貴的意見和建議。
改造後的五里街供銷社，變身成一個充滿魅力、吸引廣大青年前來體驗的文創基地。
得知老街即將迎來新生，身為土生土長的五里街鎮的文學青年們也是滿心歡喜、滿懷期待。去年底，在永春團縣委的支持下，10多名小夥伴一拍即合，組成了五里街文青團隊，希望能凝聚青年力量，追夢古鎮古街，利用自己所學服務家鄉，挖掘老街歷史文化資源和推介宣傳老街，把愛故鄉情懷轉化為建設家鄉的實際行動，一起助力古街活化。
探尋那些遺落在古民居土牆上、田間裡、碼頭邊的瓷器殘片，感知明清青花瓷在永春的發展、製造和使用軌跡，見證五里街海絲瓷文化；尋找龜文化在五里街建築、民俗中的運用，以及龜所承載的當地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希冀；訪清代官宅「金德堂」，為宋代遺風原跡文武門神、精美的木雕和石雕而讚嘆……
幾乎每周末，這些從古鎮走出去的年輕人，從福州、廈門、泉州等地相約回來，到老街實地勘察，挖掘歷史文化資源和尋找未來可以作為文創的元素。「很多小夥伴說一次次的實勘顛覆了他們對老街固有的印象，只有深入了解老街後，才能真正發現老街的魅力。老街的新生，不僅僅是古街古建築的修復，更需要加入年輕的元素，把文創作為一個重要的符號，將老街、文創、鄉旅結合起來，讓古鎮五里街煥發新的魅力。」目前在福州工作的五里街文青團隊發起人顏媛媛說。
「周末和假期，只要有空，我都會來參與。這條古街的確很吸引人。」團員廖雅靜來自漳州雲霄，現在於廈門大學攻讀博士，之前還參與了永春縣生態文明研究院工作。雖然她不是當地人，但是也很熱心並致力於五里街的建設發展。
五里街古鎮是閩南最早的商業市場，其境內的許港是海上絲綢之路的內地首站碼頭之一，五里街除了有深厚的歷史文化和商貿文化，還有豐富的生態資源，有古街古建築、人文歷史、還有田園風光，旅遊發展潛力巨大。
「五里街不止是鄉愁的載體，還可以成為我們的『詩和遠方』。」顏媛媛說。
作者 | 福建日報記者 劉益清
桃源鄉訊記者 姚德純
通訊員 | 施由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