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90年代上海,遠比《繁花》更牛X
很多人質疑《繁花》太過繁華。
劇中的十里洋場、流光溢彩、燈紅酒綠,跟同個時代背景下的《漫長的季節》、《山海情》相比,前者仿佛穿越了一般。
人們普遍無法想像,在上個世紀90年代,在父輩的月收入僅有一二百的年代,黃河路的包間低消就是2000塊錢,一個小老闆,可以一晚上消費3個半萬元戶。
那種「紙迷金醉」的感覺,渲染得很不現實,仿佛是在看另一個時代背景的《小時代》。
然而,一部分人所無法理解的場景,恰是一部分人所能共情的回憶。
就像乘坐長途大巴看到的上海,跟乘坐飛機頭等艙看到的上海,是不一樣的。
網上曾流傳一份1982年,上海和平飯店的帳單。
帳單顯示,當時在上海和平飯店辦一場婚宴,光14桌酒席就花了840塊錢,其他額外加的菜肴和酒水飲料,都是有零有整,精確到了幾分錢。
整場下來,一共消費了1066.82元。而當時,上海普通職工的月收入,僅只有幾十塊錢。
這張帳單,如同一扇時光的窗口,當時上海的消費能力,可從中窺得一二。
而這個上海和平飯店,也就是《繁花》劇中,寶總和爺叔的住所。店內的布局和裝潢,在如今看來都不失奢華。劇中,他們住的套房價格是80美元一晚,當下,同款套房的價格已經飆升到16888元一晚。
劇中李李經營的至真園的原型,其實就是坐落於黃河路T型路口的苔聖園。
據總經理講述,電視劇里至真園開張時,那種樂隊熱場,煙火、炮仗造勢的氛圍,和當年苔聖園開張時一樣。
在那個年代,澳龍、帝王蟹、東星斑、象牙蚌等名貴菜肴,都是顧客必點的,單一個特色菜動輒就是上千元。
早年,還有人打「飛的」來飯店吃大王蛇,當時的月營業額高達一百多萬。
就像電視劇中所說的,「你以為吃的是龍蝦,實際上吃的是機會」。在當時,請客吃飯吃的從不是飯,而是人情世故,是生意。黃河路代表「高檔」,到了那兒,身價也就上去了。
有知乎網友稱,他的媽媽就是開飯店的,當時的造型和金美琳一樣,爸爸做生意的穿著和陶陶差不多。當時的黃河路,有花錢炫富,也有全場買單的事情發生。
那時候,花4萬塊錢去宴請,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繁花》中范總的扮演者董勇回憶道,自己年輕時,老闆就帶著他去黃河路和客戶吃飯,他當時的感覺就是:這一頓飯得頂我多少個月的工資啊。
一到晚上六點,黃河路就人山人海,停著成排的計程車。在黃河路的經營者口中,這種盛極一時的場面,與《繁花》相比,不遑而讓。
今年70歲的阿明,1995年就在黃河路經營本幫菜飯店了。那時的黃河路,包間消費通常是四五千元一桌,高檔宴請高達上萬元,一個晚上的營業額超過10萬塊,在當時也是常有的事。
而當年,要想在黃河路開飯店,需要先買下房子的產權。
為了在黃河路有一席之地,阿明和七八戶居民商量動遷。其中有一間8平方米的房子,房主開出了115萬元的天價。後來,阿明賣了別處一整棟樓,花了95萬元買下了這間小屋。
完成所有居民的動遷,前前後後共花了420萬元,也才有了如今粵味館的規模。
在黃河路落腳一年後,阿明就買了一輛奔馳。
當時的奔馳售價100多萬。
1996年的100萬,購買力相當於如今的1000萬。
那個年代的黃河路,總瀰漫著一種千金散盡還復來的感覺。這邊日入斗金,轉頭就可以一擲千金。
1989年12月,上海首家肯德基落戶外灘東風飯店。
當時推出了兩款優惠套餐:
炸雞兩塊、菜絲色拉、雞汁土豆泥、麵包,四樣加起來售價9.9元。
另一個售價5.1元的套餐里,有一塊炸雞,外加雞汁土豆泥和麵包。
這個價格比如今的「瘋狂星期四」還瘋狂,但在當時,吃一份炸雞套餐,幾乎相當於花掉當月收入的十分之一。當年想要應聘肯德基見習助理崗位的朱俊,他的收入剛剛從畢業時的48.5元漲到121元。
儘管價格不菲,但排隊的人趨之若鶩。
有人回憶稱,「我在人山人海里找座位,在看起來快要吃完的顧客旁邊等著。」在當時,和朋友一起排長隊買肯德基,是他們在剛上中學的年紀,做的最成熟、最奢侈的事情。
不久後,麥當勞、必勝客、哈根達斯,也相繼落戶上海。
在當時,小孩子揣著幾毛錢,就能買到一支雪糕,而哈根達斯最便宜的冰淇淋球,就已經賣到25塊錢了。
但這並不妨礙哈根達斯風靡一時,凈銷售額每年更以40%的速度增長。
攝影師雍和曾拍攝過上世紀90年代,上海當時的盛況,在他的鏡頭下,當時的老闆一擲千金的程度,與《繁花》中興之所至,請88個「霸王別姬」的魏總相比,似乎還有點勢均力敵。
1992年,虹口就有了夜店。開業當天,老闆請來了毛阿敏、鞏俐等前來助陣,一同前來的還有當時還沒出名的宋祖英。
在這家夜店,有人一晚上開了三瓶路易十三,一瓶8000多塊錢。相當於喝掉了一個普通上海市民6年的年薪。
還有打扮精緻的女人,提著一摞摞現金,去買奔馳。一旁的女伴身上,還掛著相機。
她們的穿著打扮,在如今看來,仍然時髦得無可挑剔。
如果說攝影師鏡頭下的上海,較為典型,那普通上海網友的回憶,可能更有衝擊力。
有網友回憶,上個世紀90年代,爸爸買了一台2.8萬元的大哥大,家裡的一件裘皮大衣就要8000多,吃一頓聖誕套餐,就要花費988元。
爸媽結婚時買的松下電視,當時要1萬塊。
還有人家裡購入的音響,就將近2萬塊。
那個時候的上海人,是真的捨得花錢,也是真的在用力生活。
90年代初,娛樂文化的風,從港台漂洋過海而來。
《我是一隻小小鳥》、《特別的愛給特別的你》、《理想與和平》、《生命過客》等歌曲,火遍上海,成了當時上海人家裡標配的紅燈牌無線電里,久經傳唱的曲子。
而校門口地攤上最暢銷的東西,永遠是印著四大天王、葉倩文、林憶蓮等人的貼紙和包書紙。
巴掌大的磁帶,成了當時不少學生接觸流行歌曲的紐帶。而上海的「夜生活」,也隨著流行音樂的傳入,逐漸拉開序幕。
那個年代的上海,演藝歌廳成了熱鬧喧囂的代名詞。很多後來出名的歌手,都曾在歌廳唱過歌,像羅中旭、黃綺珊等。
有人說,在當時,去一趟歌廳,要沒個一千塊錢,是出不來的。
那時候,出入歌廳的,大多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有開廠的,有開飯店的,有炒股的。
歌廳的台下,是觀眾的座位,外圍也有卡座。一個茶位,最低消費是20元,如果要點歌,至少要付100塊錢。遇到喜歡的歌手,一個100塊錢的花籃,說送也就送了。出手闊綽的老闆,光小費就能給幾百上千。
甚至有大老闆,經常拿上一萬塊錢,往屁股後頭一塞,帶上幾個小兄弟就直奔歌廳。頻頻一擲千金,到最後,連出門打車的錢都不夠了。
在90年代,上海的演唱會,也迎來了井噴式發展,各路巨星雲集,你方唱罷我登場。
1991年年底,陳百強宣布個別歌壇,次年初,他在上海開告別演唱會。
興之所至,歌迷用打火機的火光與音樂互動。返場時,全體歌迷狂搖萬體館的翻轉凳子。
1992年底,那個年代如日中天的流量王者譚詠麟,在上海萬體館開演唱會。
票價100多塊錢,還要托關係才能買:「入場券一律組織供應,不售個別票,本市企、事業單位,可憑介紹信隨帶支票到下列地點辦理廣告、票務……」
在打計程車還很奢侈的年代,萬體館的周圍出現了計程車堵塞的盛況。
在當時,拿著半年積蓄,去看一場張學友的演唱會,也未嘗不可。
興奮和躁動,也是90年代的上海。
轉眼就來到2024年了,再談及90年代,總覺得遙不可及。
如今的黃河路依舊繁華,上海仍然走在時代前沿,是時尚的風向標。
但我們也清楚,那個野蠻生長,壯懷激盪,人人都有理想的年代,已漸去漸遠。
就像有個網友所說:「90年代的上海,人很有生命力,現在雖然也精緻,但精緻里透著疲憊感。」
我們這個時代越來越無趣了。
敢闖敢拼的人少了,選擇躺平的人多了。
叛逆的人少了,順從奉承的人多了。
懷揣理想的人少了,精緻利己的人多了。
鼓掌的人多了,反思為什麼鼓掌的人少了。
那個熱烈如繁花的時代,終究是一去不返了。
——End——
本文作者 | 檸小憶
責任編輯 | 淡淡翠
策劃 | 藍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