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縣城南路，新大張西側一個布衣攤兒前，常守候著一位眉清目秀的老人，面目清白，留一頭昏白髮的偏分頭，頭髮稀疏也挺整齊，待人笑和善，精神瞿鑠，挺文氣的，有六十多歲，時常將一沓沓嶄新的手工做的各樣各色的小孩棉衣套裝抖開，招攬著過往的顧客，不停地解釋著：
「看，顏色既華麗，款式又新穎，手工做的，棉厚棉厚的，既結實小孩穿著還舒服，有時一天還賣成拾套呢，不少人圍過來討價，他仍是慢言細語的向人們解釋著：
「這是純棉布做的又結實又暖和，對小孩皮膚不會有任何感染和傷害，價格也好說。「
眼見也有人拿走一套兩套的。
當然，人們走過去了，他也會將衣服整整齊齊的疊起來，一沓沓地放好。看他那平易近人的樣子，我們都是同齡的老頭兒，經常見面，也想湊過去聊幾句。
「喂！老鄉，你偌大年紀，還會做小孩子棉衣？營生不錯呀！」
「哪......，都是老伴在家做的，我光管賣！「老人笑呵呵應著解釋。
「恁大年紀了，還勞這份心幹啥，兒成女就了，錢還不夠花嗎？」
「啥哩，這都是我後續，後續的老婆做的，她比我小五六歲，勤快人，閒不住。我每月一千五，也夠兩人花了，她習慣做這份生意，也沒辦法！「
說著，他還拿起針線和一枚扣子，在小孩的小棉襖前襟兒上縫起來。
「咦......，眼還能行，一天賣多少錢？」
「嗨？老婆一會兒就來送飯了，人家收錢，賣多賣少還是交給她了，我不管錢的事，也只是給人家看攤兒，自己什麼也不圖，就是圖每天吃個如意飯，晚上有人說個話，蓋個乾淨被褥，穿身乾淨衣服就行了。」
「哦一一那只是混碗飯吃唄！「他好像聽清了我話中的意思，馬上進一步解釋：
「完全的為她服務，我每月一千五全交與她，不該管碗飯吃嗎？」
「那你孩們同意這樣做嗎？」
我詫異地問。
兩個兒子，沒什麼意見，他們都有工作，雖不寬餘，有固定收入，也能湊乎，大媳婦開始特有意見，兒子多次給她講道理：
「咱爸早年失妻，幫我們買了房，娶了妻，輪到享咱們福了，卻另投門戶，不讓咱受半點勞累，咱還發什麼牢騷啊，看著父親開心健康地生活，咱當高興不是！」
「這樣你舒服樂意嗎？」
我試探著問。
「當然嘍，其實有時也給孩們一塊生活過，覺得彆扭，眼見他們一家喜笑顏開，談天論地的熱鬧著，我一進門去，說笑聲嘎然而止，媳婦馬上吊起臉來，顯出不高興的樣子，兒子也孝順，騰出個位子讓我坐，並支大孫子說，去，給你爺乘飯，其餘時間，再沒人說話了，只聽是呼呼吱吱的喝飯聲，你不覺得……
「喔......，你說得也是！」
他見我順服了，便繼續說下去：
「我以前在圖書室工作，體質也差，退休後工資不高，也幹不了大體力活，現在雖然手裡不擱錢，心也挺輕鬆的，這個老婆也挺關心我，上次重感冒，她就急得要命，生意也不做了，一溜小跑去給我拾藥，其餘時間，便是守在床邊，幫我服了藥，便扶我躺下，將一條燙熱了的毛巾，敷在我額頭上，我迷迷糊糊已進入夢鄉了，她還坐在一邊，喋喋不休地與我聊天，你說，如此的感情氛圍，是不是該知足了？」
聽著瘦老頭滔滔不絕地解說，我只是信服地點著頭兒，連聲說，也是，也是！
我們兩沉默了好一會兒時間，他突然一本正經地問起我來：
「這一段兒，老看見你在街上轉，現在處境比我好吧？」
突然的問話，使我緊張起來，只得一五一十的推牌：
「咋能有你福氣啊，也是早年失妻，長年在外浪蕩，做個不起眼兒的營生，也攢不下幾個錢，年前從新疆回來了，那裡形勢緊，不讓六十歲以上老人單居，現在回來沒事幹，想在街上做個營生，不知做什麼好。」
「聽這意思，你是還在念叨賺錢的事啊？我卻不這樣認為，老了，老了，要那麼多錢幹啥，死時能帶走一點兒嗎？錢固然有誘惑力，掙到多會兒能滿意啊，都七十歲的人了，只要有個健康的身體、偷快的心情，舒適的環境就知足了。現在我做的事雖無效益，一旦我有個疾病，有老婆陪伴不是，老婆若有個疾病，我無非再貼幾個錢，再大的意外，就看命吧！
正說話間，一位穿著綠色絲絨外套的中年女人提著飯盒走過來，笑呵呵地對瘦老頭兒說：
「這會兒可餓透了吧，做是滷麵條，要說早熟了，就是忘了炒豆角，又麻瘩了一會兒。
「那女人說著話，走到瘦老頭兒跟前，隨手從老頭頭髮上捻下一根線頭兒來，埋怨說，你多少干點兒活可帶梢叨吧！又聽她小聲問老頭兒，這人是誰啊，說了那麼長時間話。
不言語就知道這是瘦老頭的老伴，人也不顯老，一頭黑髮相比是染過的，個兒不高，也挺利索，外表看去既和善又端莊。我潛意識地將身子往一側移動著，騰出一片空間來，老頭接過飯盒熱情招呼我一塊吃，我謙意的謝絕說，不了，不了，快吃吧，別涼了，便走開了。
走出老遠再扭頭兒看，見那兩人熱情說話的親熱勁兒，令人好羨慕啊，不會是在議論我的吧……
作者簡介：段虎生，洛寧縣趙村鄉凡東北二組村民，青年任教十餘年，中年從農，晚年憑薄技游離異鄉，終不枯手中文筆，善描人間情腸，傳播尊老愛幼，宏揚正氣，傳送中華文明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