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女版弗洛伊德,被女兒嫌棄,住精神病院,用絕望畫出了人類的靈魂

2020-05-31   私房藝術

原標題:她是女版弗洛伊德,被女兒嫌棄,住精神病院,用絕望畫出了人類的靈魂

愛麗絲·尼爾,是20世紀藝術史上的 一顆暗星

她選擇成為主流之外的傳奇典型。

她的畫不拘一格,詭異奇特,你卻可以從中讀出生為女人的悲戚和驕傲。

愛麗絲·尼爾出生在一個中產階級家庭。

小時候,母親曾對她說:「在這個世界中,我不知道你能做什麼,因為你只是一個女孩。」

和大多數不諳世事的女孩一樣,愛麗絲相信憑藉自己的力量,可以衝破世俗的重重阻礙,達到想去的地方。

她從小喜歡繪畫,對藝術有著自己獨特的追求。

她拒絕了主流的印象派風格,轉而選擇追隨寫實的「垃圾箱畫派」。

這在當時,無疑是一種反叛。

逆流而上,意味著付出更多。

由於家庭成員眾多,他們生活得十分拮据,大家都在為生計四處奔波。

這讓一心追求藝術的愛麗絲無所適從。

愛麗絲繪畫上的高額開銷,給家庭造成了不小的負擔。

為此,她的良心深受責備。

21歲時,她來到美國費城,進入女子設計學校學習繪畫。

但母親從小對她說過的話,總徘徊在腦海里。

每當身邊有異性出現,愛麗絲總想證明自己。

她不甘心被貼上標籤,也註定因此而發光。

1924年,愛麗絲遇到了英俊瀟洒、家境富裕的古巴畫家卡洛斯·恩里克斯。

他不僅欣賞她的才華,更對她的創作充滿了信心。

他將愛麗絲比成小白兔,並且相信有一天她會成長為雄獅。

他們有共同語言和理想追求。

相戀一年後,兩人便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如同王子和公主擁有的幸福結局一樣,婚後兩人住在豪宅里,生活由傭人打點。

但生活不是童話,不會像看上去得那麼簡單。

實際上,愛麗絲並不能很好地融入到丈夫的家庭。

因為卡洛斯的父母,不會像熱愛藝術的兒子一樣,被愛麗絲的才華所打動。

他們更想要的是一個持家的主婦,而非一個女藝術家。

特別是在愛麗絲的第一個孩子夭折後,這種家庭關係變得更為緊張。

在各種家庭問題和矛盾中,女人最容易成為被指責的一方。

即使愛麗絲並沒有錯,只是做她自己喜歡的事,也不被世俗所容許。

在家族的壓迫下,丈夫拋棄了她,絲毫不顧妻子不久之前剛從失去第一個孩子的悲痛中走出來。

他不僅決絕地離開了愛麗絲,並帶走了她心愛的二女兒。

對於那個年代的女人來說,被拋棄就意味著失去了一切

之前大火的美劇《了不起的麥瑟爾夫人》中,當女主的父親得知她被丈夫拋棄時,對她說:

「你自己一個人肯定熬不過去,你必須穿上他最喜歡的裙子,把你的丈夫追回來。」

同劇中的女主一樣,愛麗絲選擇了自己熬。

但眼淚熬出的日子,一個人品嘗起來是極為苦澀的。

絕望慢慢占據了愛麗絲的生活,她無法閱讀,也根本無法回憶,她甚至嘗試自殺。

愛麗絲從才華橫溢的畫家,變成一個絕望脆弱的女人。

她丟掉了自己的驕傲,沒有了表達和感受的能力,她試圖掙扎,讓自己振作起來,但等待她的是更深的絕望。

她什麼事都做不了,除了痛苦。

她不得不走進精神病醫院,接受心理治療。

那是愛麗絲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光,也是她最重要的一段日子。

治療師反覆對她講:「看著鏡子,看著鏡子裡的你自己,這就是你真實的樣子!記住它!認清現實,愛麗絲!」

一個人要從崩潰的邊緣回到現實,重新開始生活,首先,自己要給自己機會。

重新審視自己是痛苦的,意味著要拾起那些不堪的回憶,再次咀嚼,再次消化。

但愛麗絲做到了,她將那個破碎的自己一點一點地拼起來,她重新拿起了畫筆。

沒人知道她的內心經歷了怎樣的苦楚與陣痛。

甚至那個讓她心心念念的二女兒,在愛麗絲去世多年後,談起母親為她畫的畫像,冷漠地說: 「我認為它很噁心。」

因為她從小被帶離母親身邊,因為她從小成長在父親這邊保守的家庭,因為她從來沒見過母親為她崩潰的模樣。

所以時過境遷,母親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個外人,一個畫裸露人體畫的知名畫家。

在愛麗絲的這幅畫中,二女兒Isabetta,沒有穿衣服。

因此,在Isabetta眼裡,這是在用畫面宣告生殖器,是一種十分醜陋的行為。

Isabetta還表示自己絕不會 讓女兒裸露在鏡頭或畫面前。

還有什麼比不被摯愛的人理解更讓人痛苦的事。還有什麼比讓女兒討厭母親更讓人感到殘忍的事。

但愛麗絲沒有辦法,就算她可以變成一個堅強的母親,但深愛的女兒永遠也無法理解她。

《宿敵:貝蒂與瓊》中說:即使是在女權運動後,女人們在被逼入絕境時,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何況是在19世紀30年代?為母則剛,但女子本弱。

繪畫成為她排遣生活的主要方式,它可以將愛麗絲帶離懸崖,同時亦可能將她推入深淵。

因為當時正值男性統治占領藝術市場,美國的抽象表現主義風靡於世,新風潮吞噬著早期的現代派風格。

愛麗絲卻毅然決然地堅持著這種早期更為具象的表現主義風格,她以一種獨立的姿態繼續進行人物肖像繪畫的創作。

愛麗絲說: 「 無論遇到多大困難,你都應該堅持畫畫,因為這是人生要經歷的過程。

你獲得越多的經歷,你也會變得越好,除非這個過程讓你想離開人世,那你便知道你走得太遠了。」

在生死邊緣走過一遭的愛麗絲,更堅定自己要的是什麼。

她從古巴回到紐約,開始了新的生活。

但上天對她的考驗遠沒有結束,她遇到了新的愛人,肯尼斯·杜利特爾。

他是個癮君子,在不清醒的狀態下,曾一把火燒光了愛麗絲350多件水彩和油畫作品。

除了坎坷的情感,貧窮的物質生活也深深困擾著愛麗絲。

正如《上流法則》一書中所寫的那樣:

在選擇你為之驕傲的東西時要小心——因為這個世界會千方百計利用它來與你作對。」

價值不菲的畫布、畫架和顏料,給她造成了極大困難。

她只能靠救濟來維持生活,藝術成了一種經濟上的負擔。

在籍籍無名的日子裡,愛麗絲沒有放棄。

她就像西西弗斯一樣,推著沉重的夢想之石,竭力行走在絕壁上。

她離開了格林威治村,搬進了拉丁裔和非裔美國人聚居的東哈林區。

在這裡,她居住了十年之久,與社會底層進行深入地交流。

她的描繪對象從家人、朋友到街上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作家、詩人、藝術家、學生、推銷員和心理學家,都可以成為她筆下的主人公。

不像傳統美術史中的宮廷畫家一樣,愛麗絲沒有花費太多筆墨為人物塑造出精緻姣好的容貌。

相反,她筆下人物大都面容扭曲,大多籠罩在現代式的焦慮下。

無論被畫的對象如何偽裝,她總能通過手指的蜷曲、眼睛的陰影、不定的筆法,洞穿外表的面具,直達人物內心。

如果靈魂有表情的話,或許可以在愛麗絲的畫中看到它們。

或悲或喜,訴說著心靈的背面。

這種黑暗、嚴峻、冥想式的風格,帶有強烈的個人特色。

儘管她早期的作品鮮為人知,但她卻始終保持堅定而獨立地創作。

她沒有宣告,也無須證明,當不被世人所理解,就存下向他人解釋的精力,將自己沉著地從世俗中抽離。

從1960年起,愛麗絲開始為批評家、藝術史家、藝術館長和藝術家創作肖像。

正是這類藝術界的名人肖像,讓愛麗絲得到了外界越來越多的關注。

但她不是取悅人的宮廷式畫家,愛麗絲對藝術有自己的致敬方式。

《安迪·沃霍爾》是愛麗絲的代表作之一。

在畫中,這位波普領袖瘦骨嶙峋,有鬆弛的肌膚和醜陋的傷疤。

澡堂子裡無所謂國王與乞丐,在歲月的洗禮下,誰也無法擺脫肉體變化。

在這個意義上,身體機能強大的男人與女人一樣都會生老病死。

在愛麗絲這個階段的創作中,我們可以驚喜地發現,一直以來灰暗的色調正在被瓦解,淺色調和更為活潑的色彩不時浮現。

一段日子之所以是灰色的,是因為它狹隘到不容許生命中其他顏色的出現。

但它又實在應該過去,給未來留出重新塗抹的地方。

長期觀察和思考給愛麗絲的創作帶來了新的蛻變。

她甚至可以用油畫顏料直接起草稿,將最能傳達人物感性身體的形態迅速定型。

一種流光溢彩的洒脫躍然紙上,形成了一種大氣磅礴的淡然自若。

這種轉向在愛麗絲的創作生涯中十分關鍵,這代表著她開始意識到人體的重要性。

對人體私密性的關注,是一種對外界繁華的拋卻。

她向新舊傳統一齊宣戰,以超前的姿態摒棄外在,回歸生命的本原狀態。

在那些為孕婦做的裸體畫中,可以看出她作為女性對女人生命歷程的理解。

直到愛麗絲晚年,她的畫才逐漸得到重視。

評論家通常把她同弗洛伊德的孫子——著名畫家盧西斯·弗洛伊德並提,稱之她「女版的弗洛伊德」

但這些榮譽與名號對她來說已不重要。

因為大師的手筆,不同於匠人。

對世人的品評與議論,愛麗絲表現得不屑一顧又怡然自得。

她的一生歷經滄桑,在男權話語中辛苦張弛,早就對他人的評價置若罔聞。

她曾絕望過,但也未放棄過希望。

猶如魯迅所言:絕望之為虛妄,正與希望同。

在一次次通透的失望中,她已經學會了不把自己的處境置於別人的輕視或欣賞下,而是去自我發掘,自尋希望。

等待關注的目光,容易期待到失望。活在別人的定義里,永遠只是符號。

更想去尋找這樣一種別致——

無關性別,無關年齡。

甚至難以被定義或是被打量,像一卷長畫里的景致,有自成天地的漂亮,和無法言說的美妙。

獨特到走不進,驚艷到忘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