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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羅·托馬斯·安德森(以下簡稱「PTA」)的電影,向來在影迷圈裡有著截然不同的兩種評價態度。愛者將其捧為美國獨立電影的新希望,惡者則將其貶低為無聊影片的製造機。
事實也確實如此,在PTA所執導的9部長片中,評分最高的《血色將至》也只有8.4分,而其大多數影片都停留在7分的區間內,不高不低,這也大致佐證了PTA的電影不易「親近」的特質,即便他早在歐洲三大電影節上就完成了最佳導演獎的大滿貫。
時隔四年後,他的最新影片《甘草披薩》即將亮相奧斯卡,並已得到三項重量級大獎的提名,可這部新片的口碑卻卡在了豆瓣7分的關口,PTA這一次真的又「失手」了嗎?
熟悉PTA的影迷都知道,他對於20世紀70年代的加州街景情有獨鍾,不管是處女作《不羈夜》,還是後來的《性本惡》,都執迷於此。
《甘草披薩》也不例外,影片講述了一個15歲的高中生男孩,戀上一個25歲的打工女,並將兩人之間的情感羈絆攪和進七十年代的各種瑣事裡。
男主角加里雖然年紀不大,但自小在攝像機鏡頭前表演,出演過不少影片和電視綜藝節目,加上母親為其公關經營,並用廣告公司牟利賺錢,加里擁有著同齡男孩所沒有的人脈資源和看待世界的眼光。
相較之下,女主角的處境要平淡無奇得多。出身於猶太家庭的阿拉娜並沒有太多的選擇,整日在一家小攝影鋪子打工,被油膩的中年老闆揩油,還得忍受學校里熊孩子們的聒噪。
就在阿拉娜的老闆為加里所在班級拍攝照片的空檔,加里對阿拉娜一見鍾情,主動搭訕,並發出晚餐邀約。雖然憚於10歲的年齡鴻溝,但阿拉娜卻被加里的泡妞招數搞得五迷三道。
儘管阿拉娜再三強調不做會加里的女友,但兩人之間似有若無的戀愛關係,貫穿著全片。
在此過程中,加里讓阿拉娜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比如請阿拉娜親臨電視台錄製節目的現場,抑或者帶她到演藝經紀人的辦公室,將其介紹到影視圈。
讓人猝不及防地是,阿拉娜卻在這一過程中兩度移情,先是和一位比加里略大的男孩談戀愛;之後,又和一位資歷頗深的老演員調情。
而這些皆被加里看在眼中。或許是出於報復,抑或許是出於本性,加里也在此期間和一位年紀相仿的女孩談起戀愛,且舉止親昵。
雖然這一「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的舉動交鋒數回,但影片最後,阿拉娜和加里還是拋開了一切前嫌,穿越人來人往的大街,相擁在一起。
值得一提的是,本片的兩位主演和故事起源,都和PTA本人的成長和演藝之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飾演加里的男孩庫珀·霍夫曼,乃是已經過世的奧斯卡最佳男演員菲利普·霍夫曼的兒子,而後者也是PTA的多年老友和御用男演員,出演過《不羈夜》《木蘭花》《大師》等影片。
而出演阿拉娜的女演員哈依姆,其本名正是「阿拉娜」。片中扮演其父母和兩位姐姐的演員,也都本色出演,在現實中就是一家人。阿拉娜三姐妹雖然此前沒在影視圈待過,但早已混跡歌壇,而PTA正是她們多首熱歌MV的導演。
至於片中小男孩戀上大姑娘的設定,則來自PTA本人的經歷,在他青春懵懂時,便曾對一位年長的「大姐姐」心生愛意。更有傳聞稱,這位「大姐姐」正是阿拉娜的母親,當年她曾是PTA的美術老師。
這些帶有自傳色彩的創作背景,讓《甘草披薩》變得更富私密性,烙上了PTA本人的濃濃印跡。
當然,對於絕大多數觀眾來說,他們更關注的還是故事本身。然而,一個未成年男孩追求比他大十歲的姑娘的奇聞,並沒有在影片中被表現得骯髒。相反,PTA將這段禁忌之戀處理得更富「言外之意」。
戀愛本身並不是《甘草披薩》的聚焦點,這讓它和近段時期剛上映的日本電影《花束般的戀愛》有著質的區別。《甘草披薩》只是借著戀愛的外殼,講述兩個人之間的錯位影響。
這種對於怪異關係的沉溺,在PTA後來的幾部影片中都曾出現。
《魅影縫匠》表面上說的是戀愛中的相愛相殺,但實際上,高級裁縫雷諾茲和女服務員阿爾瑪之間的強弱轉換,以及後者所用的下毒手段,乃是某種控制和反控制的心理變化,更是施虐和受虐的別樣滿足。
再往前的《大師》,題材雖然圍繞著邪教組織,但鳳凰叔飾演的退伍軍人,和菲利普·霍夫曼飾演的邪教教主,都對現實和未來極為不滿,他們想要在過往的記憶里討要說法,用變相的自我欺騙找尋慰藉。只不過,霍夫曼是居高臨下的掌控者,而鳳凰叔是卑微扭曲的阿西莫多,兩個人都懂得彼此的心意。
至於PTA的那部傑作《血色將至》,更是將怪異關係催化到了極致。丹尼爾·戴-劉易斯飾演的石油商人和保羅·達諾飾演的年輕神父,都對「控制」的力量無限嚮往。但石油商人用的是資本主義的瘋狂擴展,而神父採用的忽悠人的傳道術,他們都明白對方的野心和訴求,但又對彼此完全看不上。
而在《甘草披薩》里,這種怪異的關係具體表現為:男孩加里對於規則的利用和反制,而女孩阿拉娜對於規則的臣服和無力。
雖然加里在一開始就向阿拉娜極力表露自己在演藝事業上的成功,但從根本上來說,表演並不是他的興趣所在,他真正關心的是如何玩轉規則本身,進而牟得好處。
比如在他引領阿拉娜去見經紀人時,他不斷教導她要對經紀人所詢問的一切表示肯定,即使自己壓根沒有學過騎馬或者某種語言,她也得滿口應承。因為她可以在隨後的拍戲過程中得到相應的訓練。
抑或者當加里誤打誤撞地走到某家水床店,得知這一產品的新穎和效果後,立即喊上一票夥伴做起水床生意,並鋪天蓋地地宣傳。相似的情況也發生在加里從議員口中得知彈球廳合法化後,旋即打電話找人訂購彈球機,從而搶占市場。
但阿拉娜無法做到加里這般精明和算計,她只能隨大流地在攝影店鋪打工,忍氣吞聲地被老闆侵犯,即使在加里的幫助下開闢了新的世界,她也只會尋找一個個「懂得規則」的男性引路人。
在此,年紀大的女性成為無法把控人生的焦慮者,而年齡小的男性反倒可以洞悉俗世規則。而當阿拉娜數次「情場失意」,不斷在這些成功男性的身上窺見自大、傲慢、虛偽和醜陋的秉性後,她終於回頭尋找那位看似幼稚實則精明的小男友。
阿拉娜對於加里來說,只不過是少男春心蕩漾時的一個「姐姐」夢,而並非是什麼魂牽夢縈的白月光,這一點從影片中的不少細節都能看出。
而加里對於阿拉娜來說,也只不過是一個湊合的選擇,儘管他油腔滑調,儘管他四處惹禍,儘管他拈花惹草,但至少這個小男孩願意在搞事業時帶上她,在看到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時會吃醋。
當我們釐清了加里和阿拉娜這些濃得化不開的關係後,方才能體悟到片尾「happy ending」中的苦澀和無奈。原來,愛情壓根不存在什麼神話,只存在親密關係中不好說或不能說的敷衍和將就。
《甘草披薩》依然是一部純正的PTA影片,他還是壞笑似的讓觀眾在自己營造的洛杉磯迷局裡兜兜轉轉,但這裡面的荒誕、無常,以及親密關係中的怪異依存感,依然帶給我們某些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