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窈窕媽媽。
還記得那個長相酷似馬雲的小男孩嗎？
幾年前，范小勤因長相酷似馬雲，風光一時。
爆火後他消失了一段時間，最近再次看到消息，竟然是他當街「乞討」。
在網傳視頻中，小馬雲站在路中間，雙臂張開，逼停正在行駛的車輛，跟司機要錢。
看到這一幕，網友忍不住唏噓。
那個曾火爆全網的孩子，怎麼變成這樣？
01
范小勤出生於江西永豐縣石馬鎮嚴輝村。
這裡群山環繞，一年熟兩季水稻。村裡三分之一的人口常年在鄰近的廣東、福建等沿海省份務工，農忙時才回家。
從鄉村主幹道穿過一條小巷，進入另一條小路，走上約1公里，盡頭的山崗下坐落一棟沒有外牆的二層小樓。
這就是范小勤的家，是村裡出了名的貧困戶。
范家發是范小勤的父親，年輕時被毒蛇咬傷，右腿截肢才得以保命。
范小勤有一個三十多歲同父異母的姐姐，是范家發第一任妻子所生。第一任妻子不到四十歲就去世了，有人說是因為羊癲瘋，有人說是喝了毒藥，沒人說得清死因。
之後，范家發單身多年，又經人介紹認識現在的妻子。妻子意外瞎了一隻眼，且患有小兒麻痹症、智力低下。她經常穿著髒衣服，眼神呆滯，靠在門口。
2006年，大兒子范小勇出生，兩年後范小勤出生，再加上老年痴呆的老母親，一家五口，全靠范家發一人勞作養活。
雖然殘疾，但是他非常勤快。
種水稻，他靠一條腿在田裡蹦，泥水濺滿身。
他拄著雙拐，把一簍簍油茶籽背下山。
他根據不同時令栽種果樹，能賣上一整年。
他沒白天黑夜的幹活，只為以後有條件讓孩子念書。
02
轉機，從2015年開始。
那一年，表哥黃新龍，意外發現范小勤長相頗似知名企業家馬雲，於是拍下照片發到網上，引發了不少人圍觀。
不久，馬雲在社交平台轉發范小勤照片，配文「我感覺自己在照鏡子」。
本尊認證，一夜之間，范小勤成了頂流。
媒體、網紅等慕名而來。安靜的山村，一下子熱鬧起來。
圍觀的人把車停在山下，守在學校的柵欄門外等范小勤放學。
村支書黃國興回憶「那時外人一來就問，小馬雲家在哪裡？
由於到訪的車輛過多，家門口的水泥路被碾壞。
有人拿出米麵糧油，想請「小馬雲」做代言；
有人找到范爸，要把范家人接到義烏「搞募捐」；
還有人承諾跟著他做直播「一年賺幾千萬不是問題……
范爸只想讓兒子學一技之長，拒絕了這些合作。
直到2017年河北劉老闆向范爸承諾——如果你和我簽約，我每年給你們一大筆錢。如果范小勤考上大學，會供他讀完大學；考不上，可以到自己公司里工作。
據《冰點周刊》報道，劉老闆曾教範爸使用銀行卡，按下「查詢」鍵，范爸看到劉老闆帳戶里有100多萬元人民幣。
為了表示誠意，劉老闆給范小勤家牆壁貼上了瓷磚，買了兩張床，裝上了網絡電視。
范爸把他視為貴人，當即決定讓范小勤跟著劉老闆去石家莊上學。
03
在石家莊，范小勤過上另一種生活。
住別墅，穿新衣，有專職「保姆」照顧。
直播、走秀， 參加電影的拍攝，跟許多明星合照……
劉老闆還專門註冊了一個帳號叫「小馬雲」，專門用來記錄范小勤的日常生活。
起初還拘謹的范小勤，到後來可以對著鏡頭揮手說「大家好，我是小馬雲」。
劉長江每年都會拿錢給范爸，有時候幾千，有時候上萬。
范小勤參加一檔節目，節目上播放爸爸錄給他的視頻：
你小小年紀，就養活了一家五口，供哥哥上學，給家裡人看病，不容易。家裡的新樓房也正在裝修了，你要好好學習文化和才藝，感恩幫助過你的人。
范小勤每年回老家一次，呆上幾天就被接走。
有記者說要去石家莊見范小勤，范爸托記者給兒子捎句話，「讓他多吃點米飯」。
范爸怕招人煩，不敢太頻繁地向劉老闆詢問孩子的情況。
後來，他還是從別人口中得知，兒子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去上學了，但「小馬雲」的帳號依舊在更新。
對此，劉老闆解釋說「范小勤身體不好，擔心學校附近有疫情，所以才沒送孩子上學」。
范爸安慰自己：兒子吃飽穿暖就夠了，別人幫了自家這麼多，兒子幫他賺點錢也是應該的。
有網友發現，范爸的名字被用來註冊了「江西小馬扎文化傳媒有限公司」，並擔任法人。
范爸稱，是劉老闆讓他簽署了兩份文件，他對公司情況一無所知。
村幹部到他家給他講清楚法人的責任，他才著急「我也不懂，公司賠了我也沒有錢還。」
04
被過度圍觀完之後，范小勤熱度漸漸退去。
2021年1月，范小勤又被送回嚴輝村，結束了三年半的城市生活。 一切似乎又回到原點。
回家後的第一個月，黃新龍為范小勤開了一次直播。
剛開播不久，就有一萬人圍觀。
人們發現，小馬雲，變了。
從前木訥的他如今對著鏡頭飛吻，跟大家要錢。
村民拿百元紙幣讓他認，他答「上面是兩個雞蛋」，引圍觀群眾大笑。
有人拎上餅乾放在床上，掏出手機讓他唱首歌。范小勤問怎麼打開餅乾盒子，對方不耐煩地說「不拍完視頻，怎麼給你打開！」他這才開始唱「一閃一閃亮晶晶」，結束後還對鏡頭比了個耶。
離家數年的范小勤身高几乎沒有變化，腿上還有好多密密麻麻的針眼。網友據此推測，他被注射了抑制生長的藥物。
范爸並不認同「他不可能會害我兒子，因為他幫了我這麼多，一樓二樓都是他裝修的」。
劉老闆出曬出的就診記錄，病歷單顯示範小勤得了先天性的矮小症，而且還有二級智力缺陷。
有人提議范爸帶兒子進一步檢查確認，范爸說「你要是有錢你帶去檢查，我沒錢怎麼檢查？」
05
如今，14歲范小勤在村裡小學讀5年級。
事實上，他不認識10以上的數字，也不會算簡單的加減法。做作業，他只會在本子上畫圈圈。
村小沒有升學考試，讀5年級，只是因為「年齡到了」。
與外界的關注不同，范小勤兄弟倆在村裡並不受歡迎。同齡孩子大多不願意和他們玩，還笑他們「神經」。
有村民提醒記者「別在他們家過夜，他們家連燈都沒有，髒得很。」
看到年輕父母抱著嬰兒站在路邊，范小勤踮起腳想看看，卻被大聲呵斥。
聽說范小勤不愛上課，有時會一個人在操場角落裡玩，范爸也很無奈。每周五下午，騎車6公里把孩子接回家過周末，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回到家，范小勤通常會把書包扔在一邊，打開電視，看上一天的動畫片。
范小勤不喜歡上學，經常找各種理由不去學校。
在澎湃新聞的一個採訪里，記者問兄弟倆「你們今天不是要去學校嗎」，范小勤把揉成一團的卷子放進書包「去什麼學校，我都感冒了」。
范小勇反駁弟弟「是我感冒，你那是假咳嗽」，說完還捂了捂自己的腦袋。
小勤從石家莊回來後「野」了很多，經常在外玩到深夜不知回家，好幾次都是到鎮里才找到他。儘管這樣，范爸還是很寵小勤。「讀書又讀不會，他要學什麼就讓他學什麼」。
06
讓范爸頭疼的是，兒子從大城市回來，家裡少了份收入，多了張嘴吃飯。
幾年前，他把半輩子的積蓄都拿出來建起這兩層磚房，還借了幾萬外債。這種情況，僅靠他每年幾千元種地收入，根本無法養活全家人。
這時候，黃新龍找到范爸。他許諾，每天晚上在范家直播半小時，范小勤只需出鏡兩三分鐘。「用直播賺來的錢照顧范家，也幫助更多的貧困兒童」。
網友並不領情，罵他利用范小勤。黃新龍很委屈「不管誰去做這個東西，網友都會說我們在炒作他、消費他」。
後來，黃新龍把目光瞄準了范爸。范爸心靈手巧，擅長做手工，家裡的板凳、竹筐都是他做的。
黃新龍找來會拍攝和剪輯的人成立一個小團體，每天拍攝范爸做木工的視頻發到網上，每月給范爸發三千到五千的工資。
該團隊計劃直播帶貨，售賣本地特產，給范家發分紅。
目前，帳號發布了二百多個視頻，吸粉超過58萬。大部分視頻封面，用的還是與內容無關的范小勤。
起初，視頻主要內容是范爸做木工的日常記錄。
但有眼尖的網友發現，積累了一定的粉絲後，內容變成了黃新龍做美食，范爸和小勤只是作為「工具人」短暫出現幾秒鐘。
經常有網友在視頻下面評價黃新龍「做人不厚道」「釜底抽薪」。
2023年3月26日，帳號名稱由「老范竹木工」更名為「小馬雲表哥」。
有人說，范家現在靠黃新龍的施捨過日子，范小勤的姐姐表示，這兩年她會回家照顧父親和弟弟，並重新運營一個帳號，不能把自己家的命運掌握在別人手中。
「幾十年前我們家更苦的時候，也沒有說要靠別人的施捨去討飯。所以我就跟我爸說，回來不管怎麼樣，就算什麼都幹不成，也不會比以前還要苦」。
07
不管外界怎麼圍觀，范小勤仍然是那個長不大的孩子。他還是喜歡跟在弟弟身後，去小賣部買吃的，去水溝捉泥鰍，路上逢人就笑。
兄弟倆有一個「秘密基地」，不大的魚塘裝滿了兄弟倆捕來的魚，周圍雜草叢生，很難被人發現。「養肥了再吃」是獨屬於二人的快樂。
多年過去，范小勤還是那個天真的孩子。
是幸事，也是不幸。
有人說，范小勤也算風光過，雖是曇花一現，也比平庸一生要好。
還有人說，當人們不再追逐這些「博出位」的網紅，范小勤的悲劇才會真的消失。
黃新龍堅定認為，范家的命運因為他的一張照片改變。
「他們的命運被改變了嗎？」
「他家這情況，再怎麼改變也沒用」一位村民回答。
鳴謝以下參考資料：
《重回流量世界的「小馬雲」》極晝工作室，作者毛翊君
《我叫范小勤，不叫小馬雲》冰點周刊 ，作者 |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馬宇平
《「小馬雲」走不通的路，范小勤得接著走》 猛獁工作室 ，陳佳慧
《用完的小馬雲，請丟在這邊》南風窗 ，朱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