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代女英雄黑寡婦迎來了她那個不盡人意的單體電影之後，洛基也正式完結了他的第一季單人劇集。
這個可愛又迷人的反派角色，好像一直在整么蛾子，一直在背後捅別人刀子，但也一直被打臉，被綠巨人摔打過，被粒子炮轟飛過，他甚至一度成了漫威的賣慘吉祥物。
在《洛基》第一季里，漫威沒有停止讓他賣慘，但也讓他戀了愛，發了糖。
更重要的是，通過洛基，超級反派征服者康登場，漫威也正式開啟了第四階段的多元宇宙紀元。
01.
《復仇者聯盟4：終局之戰》落下帷幕的兩年之後，漫威和觀眾們仿佛已經走出了後復聯時代的賢者時間，重新把目光轉向漫威宇宙的未知深處。
從年初驚艷的《旺達幻視》《獵鷹與冬兵》到闊別已久的《黑寡婦》上映和《洛基》首季完結，漫威用輪番上陣的車輪戰術幾乎壟斷了一個屬於漫改超級英雄影視劇的神聖時間線。
在這個時間線上，隔壁家DC僅僅來了一次導演剪輯的變體，儘管引發了不小的高潮，但隨即就被淹沒了。
漫威的威脅來自於漫威自身。
問題在於，如何在大幕落下的復聯時代之後，讓老英雄合理退役，新英雄自然頂替？
在高潮之後如何緩衝遞進，讓觀眾好好與過去告別，並帶著連貫的情緒平滑地走進下一階段的敘事？以及，整個漫威宇宙的龐大設定如何花樣翻新？
起碼目前，我們可以看到一個有效的並且正在被漫威複製的策略。
在不推翻既有劇情前提的情況下，漫威在其宇宙敘事的時間或空間上做文章，重新想像新時間線或空間體的可能。
打頭陣的《旺達幻視》就是從虛構一個新的空間——西景小鎮展開的。
通過讓旺達以自己的意願和能力改變現實，創造一個謎一樣的烏托邦空間，最終摧毀它，接受悲痛的現實，漫威很好地解決了情緒連貫性和敘事新鮮感的問題。旺達走出小鎮的同時，觀眾也完成了與過去的告別。
《洛基》則是創造了一個全新設定——時間變異管理局（TVA），同時，也正式引入了漫畫中的超級反派角色征服者康和多元宇宙的概念。
劇集中的征服者康幾乎與漫畫的原設定基本一致，一個率先發現多元宇宙的人，並利用宇宙之間的聯繫互相幫助、發展，然後倒戈相向，引發無數變體之間的多元宇宙戰爭。
最終由其中一個變體建立了時間管理局，將多元宇宙裁剪為一條統一的神聖時間線。
《洛基》第一季的最後一集僅僅簡略地引出了這麼一個站在所有宇宙時間層次之上的超級反派，並由此奠定了漫威第四階段的主戰場——多元宇宙及其之間的戰爭。
因此，《洛基》挖下了一個可能是需要整個第四階段敘事才能填補的大坑，征服者康和他的宇宙戰爭，有待《蟻人與黃蜂女：量子領域》《奇異博士2：進入瘋狂多元宇宙》和《洛基》第二季的進一步發展。
針對這部劇而言，《洛基》第一季註定是不完整的，它留下的大坑使得整部劇缺乏相對閉合的結局，這也是被觀眾主要詬病的地方。
而站在漫威的布局角度來看，這部劇像《黑寡婦》一樣，都是一招鋪墊的棋子。
如果說漫威通過《旺達幻視》在情緒上接續了觀眾們從後復聯時代向新階段的過渡，那麼《洛基》則是從時間管理局這個設定出發，讓觀眾由原本的一元宇宙觀轉而接受複雜的多元宇宙概念。
02.
讓我們暫且把懸而未決的結局放在一邊，來談談時間管理局這個有意思的設定和洛基這個可愛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在第一集中，隨著洛基被捕，時間管理局及其運作被頗為有趣地呈現出來。它將90年代的復古視覺風格和先進的神秘力量混雜為一種怪誕又親和的科幻未來感。
讓觀眾以為這是一個強大而正派的機構，超脫於普通的維度，以它至高的權力主持神聖時間線的統一。
顯然，這又是漫威的一個障眼法，隨著女洛基現身，時間管理局也漸漸暴露出其暴力獨裁的一面。
這與漫威在《旺達幻視》中對西景小鎮的編排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時間管理局是一個實際存在的外部機構，而西景小鎮則是源於旺達自己。
時間管理局設定的巧妙之處在於，它是一個獨裁專政的機構，而它專政的直接對象並非是人，而是時間線。
於是，這個機構被賦予了某種上帝式的屬性，它擁有控制宇宙發展無上的權力，裁決著現實世界的走向，防止任何事件旁逸斜出，而它不會被任何現實中的人所知曉，任何現實維度的力量也在此失效。
而充當這個機構領導的三位時間管理者，也讓人聯想到基督教中三位一體的上帝。可以看出，時間管理局的設定在某種程度上源自於宗教教義帶來的靈感。只是將上帝支配的萬事萬物和善惡尺度轉換為了多元混沌中的一元宇宙。
有這麼一個存在支配著整個世界的進展，每一件事都在它的監控和規定範圍內，那人們的行動和選擇是否還算得上是出於自己的決定呢？
《洛基》因此還涉及到了自由意志的議題，這是好萊塢近年來最熱衷於探討的問題之一。
丹尼斯·維倫紐瓦的《降臨》和克里斯多福·諾蘭的《信條》都以其複雜的敘事時間結構和科幻設定表達了主流好萊塢對於自由意志問題的態度，也是當今真正意義上的決定論所持有的觀點：
人的未來都是被回溯性地給定的，但這並不意味著人類沒有自由可言，相反，勇敢地面對命運才是真正的自由。
作為一個商業類型劇集，《洛基》當然沒有對自由意志和決定論的問題作那麼深入和辯證的思考。而是在洛基身上體現出了他對待自由意志問題的矛盾。
這個矛盾在第一集中，通過洛基與莫比烏斯探員爾虞我詐的對話中揭示出來。一方面，洛基認為自己有自由意志，他說：「我的選擇取決於我自己」，他覺得時間管理局是一個為了操控別人而設下的巨大騙局。
另一方面，作為一個「神」，洛基認為人類的自由意志是一個巨大的謊言，他要通過自己的統治為人類找到合適的生存方式，這正是他在《復仇者聯盟1》中所做的。
因此，洛基看待自由意志的方式，以及他安排和統治世界的理念，和征服者康是如出一轍的。
征服者康在更高層次上認為，多元宇宙之間的競爭是不可避免和災難性的，因此他可以犧牲無數無辜的時間線，只留下一條和諧的、有秩序的時間線。
這也就是為什麼洛基最終會傾向於徵服者康的做法，而反對希爾維殺掉康來解放所有多元宇宙。
所以，正如劇中莫比烏斯利用所有變體之間的本性，通過洛基來追查希爾維（女洛基）的策略一樣，漫威正是借洛基和征服者康之間的相似性，通過洛基的個人劇順理成章地引出征服者康的出場。
3.
問題在於，《洛基》是否再次立住了洛基這個人物？以及希爾維，作為一個洛基的變體，她和洛基到底有何不同，以至於造成了劇終的爭執，並因為她的一刀釋放了多元宇宙的紀元？
從最後所謂的結局來看，這些鋪墊都是必要的。
先說洛基，他是與索爾相愛相殺的壞弟弟，一個自詡為「生而為王」、「詭計之神」的極度自戀患者。
阿斯加德的眾神之父奧丁在與約頓海姆的戰爭中收養了他，並隱瞞了他實際上是戰敗方冰霜巨人的王子身份。他「生而為王」，卻註定不能為王。
在他的成長過程中，他一直是不被偏愛的一個，他一直嫉妒索爾，總是想證明自己擁有繼承王位的實力，希望獲得奧丁的認可。
然而，他總是失敗，總是被辜負，總是被索爾搶盡了風頭。漸漸地，他變得自負，狡詐，他操控魔法和幻象，捉弄索爾，試圖操縱詭計上位。
他一度得逞，因此也引發了許多災禍和戰爭，他與滅霸勾結製造了《復仇者聯盟1》中的紐約之戰，他放逐了奧丁間接引發了阿斯加德的諸神黃昏。
但正如莫比烏斯一語道破的，這一切都是源自於洛基要不斷證明自己的不安全感，他反抗命運的不公安排，他要通過自己的選擇和行動來實現自己，這些意願已經烙印在了他的現世光環之中。
《洛基》中，對洛基的再次塑造是成功的，在時間管理局觀看了自己的一生之後，洛基流露出他真實的一面，他並不享受殺人，他的所有詭計和欺騙，他製造的所有混亂和恐慌，實際上都是為了證明自己並不弱小。
而作為洛基在另一條時間線上的變體，在希爾維身上，證明自己和反抗命運也同樣是她一生的主題。這也幾乎是所有變體洛基的共同之處。
但希爾維也是特殊的，她自小就被時間管理局抓捕，流亡於末日之間。這使得她的不安全感更多地來源於生存問題，因此，她對時間管理局抱有巨大的恨意，對一切權威都保持警惕和懷疑。
可以說，她的命運與阿斯加德無關，而是與時間管理局的鬥爭有關，她更渴望身心的自由，她憑藉她對自由意志的無條件信仰，來對抗時間管理局的權威。用一句話總結她就是，「不自由，毋寧死」。
但是，整部《洛基》只是簡要交代了她小時候被時間管理局抓捕並逃亡的經歷，至於她為什麼被抓，她身上為什麼會有這麼強烈的反抗精神，都只提供了一個大致的輪廓，剩下的要靠觀眾自己去找補。
就目前劇集的體量上看，漫威有足夠的空間讓希爾維更完整，第三集磨磨唧唧了五十分鐘的談情說愛，完全有餘地豐富希爾芙的人物心理和性格特徵，但漫威只是淺嘗輒止，一筆帶過了。
所以，一旦到了一個決定性的時刻，她的人物動機便顯得不怎麼紮實。
面對征服者康給出的兩個選項，洛基選擇不殺，延續征服者康對神聖時間線的獨裁統治，而希爾維則做出了和洛基完全不同的選擇，她一刀殺掉了康，引發了多元宇宙的野蠻生長。
這就像星爵一拳打醒了滅霸一樣讓觀眾猝不及防，究其原因，還是漫威在希爾維身上下的功夫不夠多。
畢竟洛基的前史已經演了多次，希爾維對觀眾來說還是個相對較新的面孔，就這麼讓她去影響宇宙的裂變，有點缺乏說服力了。
都說洛基喜歡背後捅刀子，而希爾維那正面的一刀，還是太莽撞了一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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