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善波:誰當選美國總統對中國都一樣?咱們還是不能大意

2024-10-31   觀察者網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邵善波】

全球關注的美國總統選舉將於11月5日下周二舉行。部分州已經開始提前投票,美國各地選民反應熱烈,數千萬人已提前投票。

兩名候選人的競爭極其激烈,大部分選民在這最後階段已然拿定主意,故此兩人都集中全力鼓動自己的支持者出來投票,也用最後的努力爭取幾個搖擺州中間選民的支持。這七個搖擺州的投票結果,將決定特朗普、哈里斯誰勝誰負。

目前的民調普遍顯示,兩人所得的支持度非常接近,估計這次選舉的投票率會非常高,決定性的環節,可能就是一個州的幾萬張票,甚至幾千票的差別。

美國主要的搖擺州(黑線)和戰場縣(斜線)。圖自: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

我們的學者及智庫硏究員,對於誰會勝出的意見分歧相當大,但對這次選舉的結果,即不論是特朗普抑或哈里斯當選,對中國的影響都不會有很大的分別,這個看法則非常普遍。不少外國的觀察家也持同樣的觀點。

但我認為這種看法有偏差,基本上不正確。這樣的判斷,在某一層次上可能成立,但在一些具體的事務及範疇上,大選不同結果造成的後果會有很大的分。而這些差別對中國來說是重要的。在此,我們對選舉結果對中國會帶來什麼影響,作一些不同層次及範疇的分析及評估。

在如何看待中國這個問題上,共和黨和民主黨、特朗普和哈里斯之間是有差異的,但他們的共同點仍是主要方面。雙方的相同之處是都將中國視作頭號對手,需要全力遏制、拖慢中國的發展,不能讓中國超越美國。面對中國崛起,美國的領導層要爭取在未來約十年左右的時間內,將中國的發展勢頭遏壓下去,同時要利用這段時間壯大自己的實力。

這已成為美國精英階層和不少民眾中相當一致的看法。故此,不論誰當選總統,中國的日子都不會好過,這是普遍的看法。但在這基本的共識上,兩名候選人也有一些差別,因為兩人對美國自身的情況和在國際上的角色都有不同的看法,彼此的處理手法及態度則更為不同。

雙方差異最基本的一點是,如果哈里斯當選,大致上會延續拜登政府的一套對華策略,出現變化的可能性很少。即使有調整,幅度也有限,中美關係的情況及形勢會比較明確。然而,如果特朗普當選,美國對華的方向和目標雖然沒有變,但手段、政策力度的變化會較大,也較難預測。

兩黨都將中國視作頭號敵人,但民主黨在表面上,更多是從意識形態出發,認為中國崛起將會挑戰美國和西方的價值觀,動搖美國的領導地位以及美西方建立的國際秩序,因而認為中美競爭的性質主要是兩種制度、模式、價值觀的競爭。

拜登在其四年任期內,就是根據這種思維,形成一套敘述及策略,並以此為基礎,籠絡美國的盟友連成一線,在高科技、軍事、關鍵經濟環節等方面,企圖阻止中國進一步發展。哈里斯如果當選的話,大體也會沿這方向繼續推進。

至於共和黨,主要是指特朗普,則較多從實際利益出發,認為中國通過損害美國的經濟利益(所謂「盜取」智慧財產權,「不公平」的貿易手段)得到發展,長遠來看必將動搖美國的領導地位,故此需要將這勢頭打壓下去,保住美國的利益。

當地時間10月28日,特朗普在喬治亞州亞特蘭大的競選集會上發表講話。視覺中國

特朗普當選的話,他會將打壓的重點放在經濟、貿易、關稅等較為實際的手段,目標是令一些對經濟增長、就業、稅收有重要影響的產業回歸美國。特朗普在其過往的總統任期內就推行這一套,他在今次競選所鼓吹的主張,基本上也是一樣。

雖然特朗普和哈里斯都將中國視作頭號敵人,但由於兩人處事態度、辦事的基本原則不同,對中國而言,應付哈里斯比應付特朗普可能會艱難一些。從另一角度來看,對中國來說,與哈里斯謀求妥協的可能性較小,但與特朗普討價還價的可能性則較大,因為特朗普自以為是個非常聰明的商人,精於做買賣,任何事情都可以議價交易。換言之,對付哈里斯比對付特朗普可能會艱難一些,這是我們的基本判斷。當然,我們也不要忽視特朗普善變、原則性不強、偏激極端的性格,他會推出什麼具體措施打壓中國,不易預測。

特朗普當選的話,對中國較有利的因素是美國處理國際關係時可能出現的變化。特朗普的競選口號「美國優先」、「讓美國再偉大」,單從字面上看意思不大,畢竟任何美國總統都會將美國的利益放在首位,凌駕於任何其他考慮之上。但實際上,這些口號的真正意思是收縮及孤立主義,特朗普真正想做的是要收縮、減少美國在全球的負擔及責任,將關注的重點及政策的重點放在美國內部。

同時,特朗普認為美國在全球各地的參與、介入是門虧本生意,被人坐了順風車、占了便宜,對美國來說是負擔,認為與這些盟友的關係對美國並不公平,傷害了美國自身的發展。

這是特朗普與哈里斯在國際關係上的重要分別,雖然共和黨內不少人也不一定同意他這些觀點。特朗普實際上是承認美國目前的國力有限,企圖收縮美國在全球的擔當,減少美國的負擔,要求北約、日本、韓國等盟友,增加國防投入,向美國輸送更多利益,以補償美國的付出。

但這樣做,會使美國與其盟友之間矛盾和分歧激化,團結和合作會減弱,歐盟已因應這可能出現的大變,成立專門委員會作應對。拜登任內拉攏盟國一起阻遏中國的努力,也會因此而變得功虧一簣,這將給予中國較大的空間去改善與歐洲、日韓的關係。

特朗普當選後對盟友和夥伴的影響,首先是對歐洲,其次是對日本、韓國,以及對台灣地區。首當其衝的就是俄烏戰事。特朗普在競選過程中已明確表示,他若當選會儘快結束這場戰爭。作為這個戰事的最大支持者,美國絕對有叫停的能力。此舉會對西歐帶來巨大衝擊,嚴重影響美國和歐洲的關係。

對於中東,由於美國內部猶太勢力的影響,特朗普對以色列的政策反而變化不會很大。無論是特朗普還是哈里斯當選,這會是對中國的影響中最大及最重要的分別,因為如美國與上述盟友的關係出現惡化,這些國家就需要重新評估自己與美國的關係,及自己在國際關係中的定位,進而解決、舒緩中國與這些國家之間的很多問題,對中國是個很大的機遇。

如果特朗普當選,加上他自吹與普京的私人關係,美國與俄羅斯、朝鮮之間的關係也會出現變化,走向緩和甚至向好的大變。美俄關係可能會出現根本性的改善。而如果哈里斯當選,這樣的情況絕對不可能發生。

美國有些人,如芝加哥大學的米爾斯海默教授認為,中國才是美國的最大威脅,美國應與俄羅斯聯手對付中國,不應與俄羅斯為敵。因而有意見認為,如特朗普當選,美俄關係會出現根本的變化,美俄會聯合對付中國。

當地時間10月29日,美國副總統、民主黨候選人哈里斯在華盛頓特區進行大選投票前最後的「總結陳詞」。視覺中國

但我認為這情況不會出現,因為俄羅斯經過北約的失信與強行「東擴」,以及烏克蘭一役後,不會再真情地寄望重回西方,特別是回到美國的懷抱。中俄關係經過過去幾年的發展,即使美俄恢復正常關係,都不會出現太大的倒退,畢竟普京不會這麼笨,他也不是個短視的人。

對台灣這個我們非常關注的問題,哈里斯與特朗普的看法及政策分歧更為明顯,對我們的影響更大。

拜登政府重視太平洋第一島鏈的戰略作用,以及如果台灣地位出現變化,對美國在東亞地緣政治地位與信譽的負面影響。民主黨議員也樂於利用台灣來挑釁中國,如哈里斯當選,這些政策將會繼續。

但特朗普完全不是這樣看問題。他曾表示,台灣並不涉及美國的基本利益,他也並不重視台灣在地緣政治中的角色,這與他個人的國際關係觀一致。特朗普甚至認為,台灣已盜取美國的晶片技術,還要美國的保護,因此台灣應多交保護費。這反映了特朗普對台政策的態度與民主黨是南轅北轍的。

如果特朗普當選,他會從短期、眼前的實際利益出發,一方面要求台灣多購買武器,另一方面又會視台灣作為與中國討價還價的談判籌碼。「台獨」當局的挑釁舉動也會因而稍為收斂。相近的變化也會出現在菲律賓,南海的緊張局勢會因而有所緩和。

此外,由於各種不同的原因,下一屆美國政府,無論是誰入主白宮,他/她的主要官員及幕僚,都會是重要、甚至是關鍵的政策決定因素。

對特朗普而言,他有強烈的主見,但很多是基於簡單的理解、情緒的反應,對策也是多憑直覺出發,一定會引起幕僚的左右、制止。無論特朗普是個多麼主觀的人,他對自己的幕僚還是會有一定的尊重,在很多事情上都會尊重幕僚的意見。

對哈里斯而言,從競選過程中可以看得很清楚,她是個缺乏內涵和深度的人,對政策只提出幾條「白左」的原則與說法。哈里斯當政的白宮實際上會是官員及幕僚當政的白宮。當然,哈里斯對誰當她的幕僚,仍然有絕對的決定權。

在中美關係的基本問題及雙方矛盾性質這一層次上,任何一人當選的分別不會很大。但對一些具體問題,無論是地區問題、地緣政治或國際關係大局,尤其是我們特別重視的台灣問題,由於兩人的處事風格、辦事的基本原則不一樣,都會有很大的差別。認識這些分別對我們非常重要。外界很難左右美國大選的結果,但對結果可能造成的影響,則需要及早作出應對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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