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裡的美食都很精緻,為何夏金桂如此另類,愛吃油炸焦骨頭?

2023-07-04   少讀紅樓

原標題:紅樓夢裡的美食都很精緻,為何夏金桂如此另類,愛吃油炸焦骨頭?

中國人自古以來吃飯吃菜講究色香味俱全,富貴之家更是如此。所以,出現眾多美味佳肴的小說《紅樓夢》里,處處可見色香味俱全,起得名字還又美又好聽的各種美食,比如寶玉愛吃的小荷葉蓮蓬湯,芳官吃得香甜可口的胭脂鵝脯,還有賈母在中秋之夜吃的紅稻米粥等等各類吃食,個個都是名字也美,味道也好,有的還珍貴異常。

《紅樓夢》第六十二回寫寶玉吃飯,大概算是紅樓飲食較為集中描寫的一次了:「小燕接著揭開,裡面是一碗蝦丸雞皮湯,又是一碗酒釀清蒸鴨子,一碟腌的胭脂鵝脯,還有一碟四個奶油松瓤卷酥,並一大碗熱騰騰碧熒熒蒸的綠畦香稻粳米飯。」

這一段描寫富貴公子寶玉吃的飯菜,真的是要味道有味道,要色澤有色澤,一個個名字還都叫得好聽,直接勾起你的食慾,簡直要忍不住和書中人物一道大快朵頤。

這麼多吃食,這要擱我們普通人,早已是一頓風捲殘雲。然而,富貴公子賈寶玉吃了什麼?竟然只吃了一個卷酥,泡湯吃了半碗飯,也就罷了。這可真是大戶人家,菜做得精緻,吃得更精緻。

不但寶玉如此,賈府的門第和賈家子孫的身份教養,都註定了賈家主子們,人人吃飯都講究個排場,講究個精緻,還講究清淡,吃飯不僅要滿足口腹之慾,還要滿足他們的貴族表演欲。

書里寫王熙鳳吃飯時,「約有一二十夫人,衣裙窸窣,漸入堂屋,往那邊屋內去了」,吃飯的時候,是鴉雀無聲,半日之後,「忽見二人抬了一張炕桌來,放在這邊炕上,桌上碗盤森列,仍是滿滿的魚肉在內,不過略動了幾樣。」

這裡寫王熙鳳吃飯,和寶玉風格也是一樣,略動幾樣,就罷了。

由此可見,他們吃飯的原則是,大魚大肉一定要有,我可以不吃這些大葷油膩之物,但是你不能不擺,還要擺滿一桌子。

賈府的主子們,雖然吃得清淡,討厭油膩膩的吃食,可是,平日裡,肉自然還是要吃的,不過,就是吃肉,那也同樣要吃得精緻。

第五十回寫賈母賞雪賞梅,要吃鵪鶉肉,都是吃最好的那一小部分精華:「這倒罷了,撕一兩點腿子來。」

至於向來體質虛弱的林黛玉,就是吃個雞腿鴨腿鵪鶉腿,怕都會覺得是有失身份,所以,同樣飲食清淡的林黛玉,吃的肉是一點點螃蟹肉,還要熱熱的就著一杯燒酒,怕傷了胃。

《紅樓夢》前八十回里,這種精緻優雅的飲食文化,隨處可見,俯拾皆是。然而,到了小說第七十九回,夏金桂出場,這一切的美好,就全被打破了。小說第八十回寫夏金桂的飲食風格,簡直令人作嘔,細思之,又讓人後背一陣陣發涼。

(夏金桂)有時歡喜,便糾聚人來斗紙牌、擲骰子作樂。每日務要殺雞鴨,將肉賞人吃,只單以油炸焦骨頭下酒。吃的不耐煩或動了氣,便肆行海罵。

打牌喝酒、吃油炸焦骨頭,很難想像一個正當妙齡的美貌女子,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拿著油膩膩的雞鴨骨頭,岔開雙腿,一隻腳高高架在椅子上,嚼一口骨頭,就一口酒,然後罵天罵地、罵丈夫罵婆婆的醜陋惡俗情狀。

當日史湘雲和賈寶玉在蘆雪庵烤鹿肉,包括李嬸娘在內的眾人都不能接受,林黛玉更是直接道:「罷了,罷了,今日蘆雪庵遭劫,生生被雲丫頭作踐了。我為蘆雪庵一大哭。」

幸虧此時的夏金桂早已遠離大觀園,要不然讓這樣的人,在寶釵的蘅蕪苑吃上一回飯,哪怕只是讓她到蘅蕪苑裡去略站一站、坐一坐,怕是也讓人無法接受。

為何作者一定要安排夏金桂有愛啃焦骨頭這樣獨特且讓人無法接受的飲食癖好呢?

首先,愛吃焦骨頭,突出體現了夏家的財大氣粗,是典型的惡俗暴發戶的嘴臉。每天大魚大肉吃膩了,竟然還是每日務要殺雞鴨,將肉賞人吃,只單以油炸焦骨頭下酒。

或許,夏金桂真認為焦骨頭好吃,但是把普通貧寒之家難得大快朵頤一回的新鮮肥美的雞鴨肉,當作食物邊角料一般隨意賞給下人,這種極度鋪張浪費式的炫富帶來的有錢人的快感,或許比焦骨頭本身的美味更讓夏金桂欲罷不能。

其次,愛吃焦骨頭,突出體現了夏金桂的飛揚跋扈,毫無教養。夏金桂從小父親早亡,又無兄弟,寡母溺愛異常,因此從小便任性妄為慣了的,秉風雷之性,視他人如糞土。這樣的小太妹似的人物,作者安排她嫁給薛蟠,真是惡人自有惡人磨。

第三,夏金桂愛吃油炸焦骨頭,暗示夏家的發家史,亦是一部吃人不吐骨頭的血腥罪惡史。我們來看一下夏家是做什麼生意,以至如此家大業大。

「凡這長安城裡城外桂花,俱是他家的,連宮裡一應陳設盆景亦是他家供奉,因此才有這個諢號。」

這裡就說得很明確了,夏家居然壟斷了京城內外所有和桂花有關的生意,誰也染指不得,就是如劉姥姥這般窮苦人家,想著賣幾棵家門口的桂花樹,得點零花錢補貼家用,恐怕也要不得不接受夏家的管理和盤剝。以夏金桂之母這樣一個寡母的身份,居然能將桂花生意做到京城獨一家,這背後的非常手段和血腥內幕,真讓人細思極恐。

最後,夏金桂愛吃焦骨頭,同樣說明夏金桂本人也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狠角色。初入薛家,她輕輕鬆鬆就將丈夫薛蟠降服,然後開始設計折磨才貌俱佳的香菱。先是故意撮合薛蟠和寶蟾,又設計讓香菱去取手絹,撞破二人醜事,後又自編自導演一場戲,誣陷香菱使用魘魔法,不斷明里暗裡挑撥,最後終於逼得薛蟠忍無可忍,公然毒打香菱。

按照香菱判詞的結局設定,香菱最終被夏金桂折磨致死。和為人老辣的薛姨媽、心思縝密的薛寶釵相比,人畜無害的香菱,對於夏金桂真的沒有一絲一毫威脅性可言,但是,因為香菱才貌俱佳,又生性柔弱,在夏金桂眼裡,這樣處處勝過自己的人,必須得死,即使她活著,對自己沒有任何實質影響。

這樣一個愛吃油炸焦骨頭的夏金桂,和她背後代表的夏家,真正是讓人細思極恐。當夏金桂手拿油膩膩的焦骨頭,一口燒酒下肚,那帶笑不笑的朦朧醉眼,像極了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真讓人後背一陣陣發涼,雙腿發顫,手心出汗,一顆心兒怦怦亂跳。

有人認為經過熬煮之後的雞鴨肉,大量蛋白質、骨膠和脂肪會滲入到骨髓髓質之中,其營養價值比雞鴨肉本身更高。

據《本草綱目》記載,雞骨,尤其是烏雞骨,主治「小兒羸瘦,小兒囟陷,食不生肌。」

但是,經過高溫高油反覆煎炸之後的焦骨頭,除了香味濃郁,勾人食慾之外,全無營養價值可言,正如生來貌美卻毒如蛇蠍的夏金桂,於善良的人們而言,她是有毒有害的,一定要遠離!

作者:午夢堂主,本文為少讀紅樓原創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