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樂》中,北宋雖然經濟繁榮,國家富裕,但在軍事上卻被遼國吊打,帶有恥辱性的「澶淵之盟」簽訂後,為北宋迎來三十多年的和平時期,宋遼雙方暫時偃旗息鼓,贏得一片和平景象。
好景不長,德明子元昊於明道元年即位後,意欲建立自己的王朝,與宋對立。先是廢唐宋所賜國姓、易服飾,又於寶元二年十月稱帝,並在次年要求北宋冊封自己為「南面之君」,承認其稱帝的事實。
宋仁宗得知消息後,召集大臣們商議,最終採納群臣征討西夏的建議:削奪元昊官爵,調整西北戰略部署。
遭到拒絕的李元昊數次侵邊,均未能得逞。於是派人向延州知州范雍假意求和,范雍因此疏於防備。康定元年正月,李元昊突然大舉進攻保安軍,又破金明寨,乘勝直抵延州城下。回援的宋將劉平、石元與其他三將所部共萬餘人與西夏軍在延州西北的三川口展開激戰。兩人兵敗被俘。若不是大雪突降,只怕延州就會落入敵手。
三川口慘敗。延州戰事傳入京師,朝野震驚。安撫四川歸來的韓琦「論西兵形勢甚悉」被派往陝西安邊。他到位後,致力於提高軍隊戰鬥力,擇優汰劣重新編制,積極備戰。此外韓琦不顧朋黨之議,建議朝廷將知越州的范仲淹調往西部前線。范仲淹在韓琦力薦下,恢復天章閣待制,知永興軍,後又為陝西都轉運使。
到任後的范仲淹不僅積極改善軍隊的作戰方法,還調動邊地蕃人參與作戰。范仲淹和韓琦兩人雖政治意見有所不同,以國家為重,相互支持、配合,構成了堅強的後盾,為鞏固西部邊防做出巨大貢獻。
北宋的邊境威脅在於它同時面對著遼和西夏兩個政權。就軍事實力來說,北宋遜於遼而強於西夏。如果遼與西夏結成聯盟,或是其中一方趁人之危。那麼,北宋面臨的問題便會十分嚴重。這一點,富弼已在寶元二年就已經提出「西北相結,亂華為虞……元昊援契丹為親,私自相通,共謀寇難,緩則指為聲勢,急則假其師徒,至有椅角為奇,首尾相應。」後來事實的發展也正如他所料。
慶曆二年三月,遼在北宋好水川戰役失敗後遣使遞書,索要被周世宗收復的關南十縣。原來是遼在宋夏之間連年戰爭中看到有機可乘,態度也發生了變化,打算趁火打劫。
宋仁宗決定派人出使遼國,此事事關江山社稷。要知道,這時北宋面臨著西夏的戰爭,要是不好好處理和遼國之間的關係,北宋就不能全力對付西夏,要是妥協於遼則難逃割地的恥辱。其中分寸當如何把握,可謂是一門學問。如果議和失敗,後果由誰承擔?誰又能承擔呢麼?群臣以情況不可預測,皆莫敢行。
宰相呂夷簡立刻推薦富弼出使遼國。富弼知道自己此去關乎大宋的生死存亡,故而全力以赴。這時,朝中有人嘲笑他:你難道不覺得你這次去就像是羊入虎口嗎?富弼大笑回應:敢入虎口的羊還是一般的羊嗎?正當他要出發的時候,又有人來說富弼的女兒生病了。出使遼國迫在眉睫,富弼甚至都趕不上回家看女兒一眼。
富弼照常出發,一路上以及在遼國談判過程中,不斷有緊急家書送到。富弼都揮一揮手,表示只是問候,有什麼好看的隨從不解地問道,這是您的家書,為什麼不看呢?富弼其實知道家書里寫的是什麼,但為了不亂軍心,他只能不看家書。果然,等他回家,女兒已經病逝了。
在議和的過程中,富弼始終展示出強硬的外交風格。遼興宗在帳篷中接見了富弼,同意了「不再和親」的要求,表示:求婚的事情可以取消,我現在對歲幣更感興趣。我希望你們能夠在誓書中加上一個字——「獻」。北宋既然已經答應增歲幣,就是代表了對遼畏懼,自當如此。
富弼平靜的回答:「『獻』乃是下奉上的意思,不能夠用在平等的兩國之間。更何況多年前我們簽訂澶淵之盟的時候,就約好了我們南朝為兄,遼國為弟。豈有兄長獻於弟弟的道理。」
遼興宗表示:不用「獻」,用「納」字也可以。
富弼再次拒絕了。遼興宗開始不滿了,表示:既然南朝都不介意再增加歲幣,為何區區一個字的區別,就要如此在意?不過就是增加一個「納」字。況且古時候也不是沒有過。
對此富弼立刻反駁:「當年,唐高祖借兵於突厥之時,才把當時的饋贈稱之為『納』、『獻』。十幾年後,頡利可汗被唐太宗擒獲,還會有此事嗎?」
遼興宗兩次被拒,臉色難看,轉而以擁兵南下來威脅富弼。富弼絲毫不懼,點出關鍵:若是遼出兵,沒有把握能夠保證全勝。如果不能夠全勝,那麼出兵對遼又有什麼好處呢?
幾番論辯下來,富弼辭色俱厲。他指著帳前高山感嘆:「此尚可蹄,若欲獻納二字則如天不可得而升也,使臣頭可斷,此議決不敢諾。」最終遼興宗只能屈服於富弼的強硬。
當富弼回國將此事上報後,宋仁宗卻最終採用了晏殊的意見,同意在誓書上加上「納」字。這也是後來的話了。
宋遼議和,雖然北宋增加了金帛,但避免了契丹和西夏聯合夾攻的可能,有利於宋遼邊境的恢復、人民生活的安定和兩國經濟文化的發展,同時也避免了北宋國土的喪失。這種以金錢換取和平和領土完整的做法在特定的歷史背景下是理智的、可取的。
增歲幣是一種權宜之計,富弼希望宋仁宗能夠「思北境輕慢中原之恥,常懷仇雪之意,坐薪嘗膽,不忘戒備,內則修政令、明賞罰、辨別邪正、節省財用,外則選將帥、練士卒、安葺被廢,崇建威武。使二邊聞風自戢,不敢內向,縱有侵犯疆塞不為深患」。要求宋仁宗臥薪嘗膽,報仇雪恥;改革內政,加強軍備。
可惜,宋朝重文輕武由來已久,豈是富弼一人進言,便能夠有所改善的。
另外,富弼出使契丹的傑出表現,除北宋的百姓給予了高度評價外,就連契丹人也是稱道備至。據《續資治通鑑長編》記載:「弼割老母之愛,蹈不測之禍,以正辯屈強敵,卒復和議,忘身立事,古人所難。故近者李良臣自北來歸,盛言北方自主而下,皆稱重之。」由此可以看出,富弼這種捨生忘死的愛國之心也深得敵國的敬畏。
總之,富弼在北宋內外交困的情況下冒著生命危險「入不測之虜廷」。面對契丹的威逼利誘,富弼臨危不懼,打擊了遼國的囂張氣焰,出色地完成了這次出使任務,捍衛了國家領土的完整,表現出卓越的外交才能、高度的愛國精神和強烈的民族情感。他不僅是北宋傑出的外交家,更是民族英雄。
不得不說,富弼是歷史上難得的外交天才,他的一張嘴,能抵上千軍萬馬。更難能可貴的是,性格如此強硬、能夠迫使遼國退步的富弼還氣量恢宏,擁有天空一般遼闊無垠的胸懷。
據宋人陳長方編撰的《步里客談》,富弼少年時胸襟博大,氣吞寰宇,某人嫉妒他的才華,當面辱罵他,他裝作沒聽見,趕快走開。後來,這人又在背後對他惡語中傷。有好心人悄悄告訴富弼:「你知道嗎?某人在罵你呢!」富弼若無其事,笑嘻嘻地回答:「罵我?怎麼可能。人家又沒有指名道姓。」「真的!他罵得可難聽了,指名道姓地罵你呢!「好心人一副打抱不平、怒不可遏的樣子。富弼依舊毫不在意,嘻嘻哈哈地回答:「不會吧,天底下同名同姓的多著呢!誰知道他罵的是哪個富弼?」罵他的人聞之大慚,來登門向富弼道歉。
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些事情會被我們所看重,也有一些事情會被我們所忽視。富弼看重國家尊嚴、國家主權,敢為了宋的利益與遼國據理力爭,不看重自己的小家和自己的名聲,女兒病重甚至都來不及回去看一眼。而在這看重和不看重之間、計較與不計較之間,可以看出一個人品格的高尚與卑微、偉大與渺小,富弼在歷史上被人們稱為「賢相」,一介書生的他,守住了大宋最後的傲骨,至今為人們所懷念,也許正在於此吧。
《富弼的計較與不計較》,摘自《做人處世》
《一番話救了兩個國家》,摘自《讀史,評書》
《富弼與北宋中後期政治》,出自山西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李婉婷的碩士論文
《從出使契丹看富弼的外交才能》,出自信陽師範學院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
《宋相富弼的詬如不問與持誠守真》,出自領導科學
《富弼與北宋的御夏政策》,出自寧夏社會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