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河南大學女生腦出血去世一事震驚全網。
在時長八分鐘的120求救電話里,面對意識已然模糊的病患,接線員輕飄飄、慢悠悠的幾句風涼話,
「我覺得你沒事兒」
「說話怎麼烏拉烏拉」
「二十多歲的大學生」……
瞬間點燃了公眾的憤怒,也引發了不小的爭議。
加上特殊時期,各地救護車延誤事故頻發。
不禁讓大眾開始擔憂,120急救電話,究竟還能不能救急?
昨日,#求救電話只有喘息聲調度員定位救人#的話題詞登上榜單。
在電話里,病人同樣聲音虛弱,有喘息聲,無法準確說出地址。
但調度員果斷利用來電定位系統獲取了患者的大致範圍,在迅速安排附近急救車前往的同時,撥打了110向警方尋求幫助,進一步鎖定患者的具體位置。
20分鐘後,急救人員成功找到求救患者,避免了病情的進一步加重。
這一正面案例,適時地平復了一些公眾的不安情緒。
但在我們找回了一些安全感的同時,也不免替那位或許本不該死去的女大學生遺憾唏噓。
兩位急救中心接線員,在面對突髮狀況時的不同處理方式,
除了反映出專業能力的高低、背後所受培訓的規範程度,
也體現出了對待生命截然不同的態度。
當疾病襲來,只有掌握了黃金時間,才能掌握了生的可能。
院前急救,是第一時間給病患「續命」的關鍵。
而120調度員,則是這場生命接力賽程中的第一棒。
大眾對急救作業的關注,也使得一部2018年的高分紀錄片,再次出現在我們眼前——
《生命時速·緊急救護120》
作為全國首部大型院前醫療急救紀實片,記錄了「流動的急診室」——救護車內外的故事。
片方精挑細選出上海市三組急救隊伍,進行了一個夏天的跟蹤拍攝。
一輛車,一名駕駛員,一名急救員,一名急救醫師,構成一支院前急救小組,在醫務人員接手之前擔負現場救護的任務。
紀錄片一開頭,就通過快速的剪輯、近景遠景的切換,還原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緊急救援——
53歲的患者突發心梗,在市北醫院電擊除顫了八次,依然沒有完全脫離生命危險。
他必須立刻被送去離市北醫院最近的胸痛中心,接受進一步的救治。
轉院途中,是最危急的關頭。
室顫隨時隨地會再次發作,稍有疏忽便可能意味著病人的死亡。
120急救車上,急救醫師吳昕眼觀八方——翻看著病人病史、快速捕捉關鍵信息的同時,餘光也要不時留意著監護儀螢幕。
病人出現問題了,立馬上設備。
看著螢幕上綠色的波形,由微弱變強烈,作為觀眾的我們,更能夠直觀的感受到急救對於生命的意義。
緊接著,立刻預報醫院,提前準備好除顫儀。
刻不容緩,必須提速再提速。
此時,螢幕被分割成三塊。
一塊是醫療艙中,醫護們隨時留意病患的變化;
一塊是駕駛艙里,司機全神貫注加足馬力;
另一塊則是救護車在路上疾馳的畫面,計時器以毫秒為單位,飛速跳動著。
深夜的街頭,正在上演著一部真正的生死時速的大片。
小小的救護車,承載著生的希望。
五公里的路程,僅用時三分四十秒。
最終患者及時得到救治。
許多時候,撥打120的病患已經是處於生命垂危的階段,病情需要立刻控制。
這要求醫生在幾分鐘之內,迅速判斷出什麼藥是最有效的。
各種專業救護器材,更是要熟練掌握。
十分考驗醫生的心細程度與應急能力了。
一位70多歲的老人召喚120。
團隊接到預報時,家屬稱只是普通的低血糖昏迷。
沒想到等救護車抵達,病人的心跳和呼吸都已經停了。
老人的病情十分複雜,患有尿毒症,糖尿病,液氣胸,還缺失一條腿。
幾位醫護趕忙上陣,在心肺復甦、注射腎上腺素、插管等等一系列搶救措施下,病人奇蹟般恢復了心跳。
整個過程僅用了8分鐘。
院前急救「金三角」通力配合,又完成了一次乾脆利落的救援。
急救人員的重視與專業,為患者與家屬帶來的是滿滿的安全感。
在接受採訪時,急救醫師吳昕透露,自己剛入職時,由於經驗不足、體力不支,時常毛手毛腳。
但隨著經驗的積累,他變得越發沉著冷靜。
在一次次妙手回春的救援中,我們總能看到吳醫師及時準確地判斷病情。
面對肌肉萎縮的病人,能快速找到靜脈血管進行輸液。
5秒插管的神技能,更是在彈幕上引發一票醫學生的膜拜。
急救小組三人的默契也在每位成員的成長中逐漸培養起來。
打配合戰,只需一個眼神,就知道對方第一步想要幹什麼。
駕駛員與急救員可以順手地幫急救醫生簡化很多程序。
連團隊的「走位」都很有講究——
如遇病人心跳驟停,救護車抵達後,由司機打頭陣。
因為他步子最快,能夠搶先一步進行心肺復甦,好讓醫生騰出手問診、插管;
將病患抬下樓時,急救醫師一定要抬在頭位,以便時刻觀察患者的病情變化。
井井有條,膽大心細。
即使再緊迫,也不會亂了陣腳,忽略細節。
在成功挽救一條生命之後,三人以水代酒,簡單地慶祝,而後繼續奔赴下一個戰場。
病情危重的患者,不僅面臨著生理上的痛苦,
他們及家人內心的煎熬也可想而知。
而急救小隊在挽救生命的同時所體現出的人文關懷,則更加打動人心。
下雨天裡,接到來自老城區的求救。
病人是一位94歲的阿婆。
先是量血壓、測心率的同時,詢問病史,
同時耐心風趣地將蜷縮在床上的阿婆鬨笑。
接著轉移病人,
老房子樓梯陡,最陡的時候角度大約有70度,再加上雨天造成木質台階濕滑,急救人員抱著阿婆,需要坐著台階,一步一步地挪下去。
過程中,阿婆緊張地死死拽住急救員的褲子,
急救員也溫柔地鼓勵著阿婆「不怕啊不怕」。
送至醫院後,更是全程握住阿婆的手,直到做完進一步檢查才放開。
除了生死攸關的救護行動,鏡頭中也記錄了少數人對於醫療資源的濫用。
本應爭分奪秒與死神賽跑的急救車,卻被一些病人或家屬當成了計程車,或是抬抱的工具車。
接到派單,小隊火急火燎地趕到現場,通過問診與體格檢查,卻發現患者只是普通的小毛小病。
附近任何一家三甲醫院都可以收治,家屬卻執意要求被送往距離所在養老院16公里、跨四個區、共計49個紅綠燈的醫院。
再加上晚高峰路況擁堵,耗費的時間成本令人無奈。
還有一位大爺,撥打120已成為他的每日必打卡項目。
一天裡能光顧醫院三次。
急救車將他送至醫院,他自行回家,再接著打120。
口口聲聲說醫院沒給自己配藥,鏡頭再一轉,桌上卻堆滿了藥盒。
離開大爺家兩小時後,急救小組接到預報電話,沒想到……竟然又是他。
急救員善意地將大爺的無理取鬧歸結於他的心病。
「沒人管他,他寂寞。
恨不得急救員坐下泡杯茶陪他聊天。」
一場鬧劇,雖然讓人啼笑皆非,也讓我們看到了心目中急救人員該有的樣子——
具有寧可白跑一趟,也不錯過一個病患的嚴謹,也充滿了暖心的人情味兒。
在這些急救員的信條中,「如接到預報電話,急救車必須出車,如病人有意願,則必須送他去醫院」是必須遵守的一條。
因此,他們也借紀錄片呼籲廣大群眾,在使用120資源的同時,也希望能夠考慮到下一位病患,給他們多爭取一點時間。
「不是所有疾病都要叫救護車,或是到三級醫院進行搶救治療。」
在人口密集的城市中,如何合理使用這四萬分之一的急救資源,讓急救車出現在真正需要急救的地方,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命題。
當然,不是每一次救援都能力挽狂瀾,將患者從死亡線上拉回。
一位重症肌無力患者心臟停跳。
急救隊伍分工明確,輪番施救。
一個負責胸外按壓。
一個負責病人的呼吸道管理。
一個一邊盯監視器,一邊給病人進行靜脈開通,給予腎上腺的注射。
一旁家屬哭紅了眼圈,緊攥著拳頭,目光始終聚焦在他們身上。
按壓,除顫,用藥……
但經歷了三十分鐘的搶救,十次電擊除顫,每分鐘一百次的心肺復甦,仍無力回天。
患者的心電波形最終變成一條刺眼的直線。
另一位老人,晚上八點左右,突發腦梗摔倒,卻未引起重視。
直到將近十一點家人發現異常,才聯繫救護人員。
紀錄片藉此向觀眾科普,腦梗的急救有效時間,只有三個小時。
發病三小時以內,若能夠進行溶栓治療,快速打通血管,就能夠減輕腦梗造成的後遺症。
而這位老人,則沒有那麼幸運。
前一秒還與急救員有問有答,
下一秒突然嘔吐不止,神志不清。
鏡頭切至急救室,老人已經離世。
此時,紀錄片畫面中的文案是這樣的:
「如果能再早一點發現病情,再早一點撥打120……」
一個「如果」,一串省略號,
代表著難以言說的惋惜與失落。
儘管這些救護人員強烈地希望病人的心跳復甦,哪怕只是一點生還的跡象都決不放棄。
但不是每一次的急救,都能百分之百地戰勝死神。
病情的危重程度、求救時間的延誤,以及環境、設備的限制,都讓無力感常常伴隨著他們。
面對這種無力,他們唯一能做的,便是儘快從沮喪中脫身。
因為負面情緒會影響下一次搶救的質量。
這是一份追趕時間、與死神博弈的職業。
但學會從悲傷中抽離出來,便並不等於對生命的麻木冷漠。
合格的急救人員,依然會盡全力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做到問心無愧。
在紀錄片中,令鋪子印象最深的,是那次八分鐘的極速營救之後,
急救小組三人的神情由緊繃到輕鬆再到開心,嘴裡不停念叨著「救回來了,救回來了」。
哪怕已經救回了 100 個人,當碰到第 101 個的時候,還是同樣的熱忱。
有人說,接線員接多了求救電話、見多了生死所以變得冷漠麻木了。
但《生命時速》的中的「金三角們」讓我們看到,正因為見到了太多的生死悲歡,才更加能感受到生命的珍重。
120急救車,承載著太多太重的分量。
因此他們的每一次出車都應如此,
以人性的溫度為燃料,全力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