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遊記》中，凡是有河的地方，基本都有個河神在裡面，甭管他地盤大小吧，終歸是個正兒八經的神仙。
但是遍觀整部《西遊記》，跟唐僧師徒打交道最多，且存在感最強的，有這麼兩個河神。一個是黑水河河神，一個是通天河河神，這倆河神都曾經被其他妖怪霸占了神府。也都是得益於唐僧師徒的幫助，才讓他們從妖怪手中重新奪回了河流的統治權。
但是，這倆河神，都是一肚子心機，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謂是機關算盡。他們倆不僅報答唐僧師徒的方式有所不同，其結局也不盡相同，為什麼會這樣呢？
楊角風談西遊系列文章第319期：同樣是一肚子心機，為什麼黑水河神和通天河老龜，最後結局不同？
一、
唐僧師徒離開紅孩兒所在的號山之後，又走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到達了黑水河邊！
黑水河，顧名思義，以河水是黑色的著稱，至於河水為什麼會變成黑色的，豬八戒和沙和尚都給出了自己的猜測。
面對唐僧的提問，豬八戒先給出了一個讓自己滿意的答案：
「是那家潑了靛缸了。」
但是沙和尚也給出了第二個答案：
「不然，是誰家洗筆硯哩。」
當然，他們倆的答案都不對，畢竟誰家也沒有那麼大的染缸，也沒有那麼大的筆硯，裡面裝著的墨都能染黑整條黑水河。
事實上，黑水河之所以這樣黑，其實是因為西海出了問題，畢竟黑水河的源頭就是西海，兩者是連通的。關於這一點，還是黑水河神說的，說當初妖怪來到黑水河就是從西洋大海直接游過來的：
「那妖精舊年五月間，從西洋海趁大潮來於此處……」
而西洋大海的水為什麼會變黑，據我（楊角風）猜測，跟小白龍燒掉了夜明珠有關。因為燒掉了夜明珠，導致西洋大海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小白龍也被告了忤逆罪。
當然，這件事還有後續的，後續就是小白龍的老爹西海龍王敖閏，不再當西海龍王了，而去了北海。而西海龍王卻成了敖順，也正是因為這次對調，才有了敖順縱容小鼉龍霸占黑水河的後續。
當然，這裡面還有很多有關龍王之間的恩怨沒講，畢竟跟今天主題不符，就此略過。
二、
孫悟空對河水變黑之事，沒啥興趣，他更在意的是師父該怎麼過河？
關於唐僧過河一事，我們在前一期也詳細闡述過了，並非像豬八戒和孫悟空說的那樣，師父是肉體凡胎，重若泰山，根本馱不動，也游不動。事實上，前面豬八戒還講師徒太沉，負水的話根本浮不起來，後面猴哥就揭穿了其謊言。
因為大家都不肯背著唐僧過河，給了黑水河妖怪，也就是小鼉龍機會，他變出一條船來，自己假扮船夫要帶著唐僧過河。豬八戒也是懶，明明可以飛過去或者游過去，但是他偏要跟師父一起坐船，可想而知，結果倆人都被小鼉龍擄走了。
面對此情此景，沙和尚和孫悟空都是一臉懵逼，沙和尚還以為是正常的翻船，但是孫悟空說不是：
「不是翻船，若翻船，八戒會水，他必然保師父負水而出。」
看了沒，豬八戒會水，緊急情況下，他還是可以游著泳將師父帶出來的。
突然失去了豬八戒，孫悟空還是有點不習慣的，畢竟以往遇到水戰，都是讓八戒打頭陣的。倒是沙和尚也不含糊，主動請纓，要下水迎戰，甚至在孫悟空提到水的顏色不正，搞不好有危險的前提下。
只是，小鼉龍的水下功夫也不是虛的，沙和尚也不是其對手，於是決定引他出來：
「這怪物是我的對手，枉自不能取勝，且引他出去，教師兄打他。」
可惜，人家小鼉龍沒上當！
三、
因為妖怪提到了「舅爺」，聽了沙和尚的彙報之後，孫悟空也是一頭霧水，誰會是妖怪的舅爺呢？
也正在倆人一籌莫展的時候，黑水河的河神出現了，並將黑水河的情況一五一十彙報給了孫悟空。也正是因為有了黑水河河神提供的情報，讓孫悟空很容易就找到了破敵之策，營救了師父。
黑水河河神也因此獲得救贖，拿回了自己的神府，恢復了對黑水河的統治權。
那麼，第一個問題也就產生了，作為堂堂的黑水河河神，天庭的正規神仙，面對神府被奪，為什麼不走正常的途徑去控訴奪回呢？
在西遊世界，河神基本跟土地，山神一樣，都屬基層神仙。這一類神仙一般情況下，會跟當地的妖怪們和平共處，互不干涉。孫悟空要想從他們身上獲取情報，只需要將其召喚出來就行，他們大部分也會如實彙報當地妖怪的情況。
當然，也不排除一部分基層神仙會跟妖怪們沆瀣一氣，甚至在妖怪的壓迫下，做出一些或主動，或被動的事情出來。比如平頂山的山神和土地協助銀角大王壓孫悟空，車遲國的土地幫著虎力大仙控制孫悟空的頭，號山的土地被紅孩兒支使來支使去等等。
但是，有一點還是能得到保障的，那就是土地或山神的住處，妖怪們是沒啥興趣的，他們還是可以履行土地或山神職務。妖怪住他的洞府，土地和山神住他們的山神廟，土地廟，井水不犯河水。
四、
可是，同樣的情況延伸到水域，就有點不同了，因為黑水河神和通天河老龜就面臨了神府被霸占的情況！
黑水河神就對孫悟空如實講了，這個妖怪來了以後，曾跟他打過一架，可惜敗了：
「奈我年邁身衰，敵他不過，把我坐的那衡陽峪黑水河神府，就占奪去住了，又傷了我許多水族。」
一般情況下，遇到這種情況，黑水河河神還是有幾種解決方法的：
要麼自己實力強大，一般的妖怪打不過自己，憑自己的實力完全能鎮得住場子；要麼就是自己的靠山足夠強，遇到了這種事，直接去找自己的靠山出馬解決；要麼就是對方有怕的東西，比如天庭的制度，或者有明事理的大神協助。
顯然，第一種解決方法失敗了，不是黑水河河神沒努力過，而是真打不過人家小鼉龍，保護不了自己的神府。
第二種方法也失敗了，一方面自己沒啥靠山，如果非說有靠山的話，那也是西海龍王。或許是以前的西海龍王敖閏提拔的他，如今的西海龍王變成了敖順，自然不搭理他了：
「我卻沒奈何，逕往海內告他。原來西海龍王是他的母舅，不准我的狀子，教我讓與他住。」
既然西海龍王也不講理，那麼是否可以直接告上天庭，讓玉帝定奪呢？
「我欲啟奏上天，奈何神微職小，不能得見玉帝。」
可見，黑水河神所有的努力都破滅了，根本沒辦法奪回自己的神府。
五、
由此可見，所有正常的途徑都被堵死了，作為小小的河神，他要想維權，實在是太難了！
打吧，打不過，找人家長輩理論吧，人家長輩根本不鳥你。進京（上天庭）上訪吧，還沒走到南天門就被人家截下來了。倒不是說玉帝不肯主持公道，而是玉帝底下的人覺得你這屁大點事，至於煩勞玉帝他老人家嗎？
至於求助其他大神，比如觀音菩薩啊，真武大帝啊，甚至赤腳大仙啊，先不說黑水河神能不能見到他們。就算見到了，求人家幫忙這事，也不符合規矩啊。再說了，這些大神，怎麼可能為了這麼個小河神跟四大龍王結仇去，這不是多管閒事嘛。
所以，現實逼著黑水河河神黑化，甚至開始耍起心機來了！
就像現實社會一樣，比如汽車維權的事，這種事不要太多，可是怎麼才能獲得輿論支持呢？那我就跳到汽車引擎蓋上哭訴一番，再通過短視頻平台發布出去，就有一定機率火起來了。
當然，更多的人選擇的方式更加極端，爬樓頂的，開弔車砸車的，甚至直接行兇的，目的也就是通過更加極端的方式，來實現自己的利益訴求。比如弔死在汽車店門口，總比坐引擎蓋上，更能吸引眼球。
不過這種方法都是自損一千，傷敵八百，事情鬧不大，沒人理你，鬧大了，自己也栽了。
孫悟空也遇到過這種事情啊，打死了幾個強盜，跟唐僧鬧掰了。猴子越想越氣，一時沒忍住，錘了師父一頓，這下子事情一發不可收拾了。
六、
而矛盾的原始點就是，孫悟空的訴求和唐僧的訴求達不成一致意見，咋辦？
把事情鬧大啊，最好弄得三界全都知道，所以，你看真假美猴王，從南海鬧到地府，從地府又鬧到天庭，從天庭又鬧到靈山，人盡皆知啊。
最後咋樣？
最後，如來佛祖不得不替猴子說幾句公道話，說你辛苦了，我讓觀音菩薩親自送你回去，等取經之事成了後，再給你個佛當：
「我教觀音送你去，不怕他不收。好生保護他去，那時功成歸極樂，汝亦坐蓮台。」
可惜，黑水河河神還是沒有這種機會，也找不到西海龍王敖順有啥黑料可以拿捏，更沒發現西海龍王敖順有啥死對頭，自己好去投奔，畢竟敵人的敵人是朋友嘛。
在這種情況下，黑水河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利用孫悟空之手，除掉小鼉龍！
小鼉龍能得知唐僧取經之事，要麼是西海龍王告訴他的，要麼是自己在黑水河獲得的情報。可是從西海龍王后來得知他抓了唐僧後的驚恐表現來看，大機率不會。也就是說，小鼉龍極可能是知道了紅孩兒的事，才得知了唐僧的情報，畢竟號山離黑水河不遠。
小鼉龍才到黑水河一年時間，就得知了唐僧取經之事，黑水河河神在這裡待了一輩子，自然也清楚唐僧師徒會在此經過：
「今聞得大聖到此，特來參拜投生，萬望大聖與我出力報冤！」
七、
為啥說黑水河神比較有心機呢？
他認識孫悟空，也很清楚小鼉龍的情況，況且他是在關鍵時刻突然出現，並解答了孫悟空的疑問。
也就是說，在孫悟空發愁怎麼過河的時候，這個河神就已經在監視取經團隊了。可是，那時候的他卻沒有主動出現，求孫悟空替他抱冤，也沒有向孫悟空指出那個船夫就是妖怪，為啥？
道理很簡單，因為小鼉龍若沒有抓唐僧的話，孫悟空跟他是沒啥關係的。黑水河河神若求人家幫忙奪回神府，那就完全得賣孫悟空面子，而且孫悟空答應不答應還得另說。
可是，若是小鼉龍抓了唐僧之後，他再淚眼汪汪的出來求助，性質可就完全不同了。因為這時候的他可不是單純的求助，而是給孫悟空提供了情報，性質就變成了倆人合夥，去打敗妖怪，救唐僧了。
至於奪回洞府之事，這是順帶腳就完成的事，畢竟唐僧被抓，不管孫悟空願意還是不願意，他都得去跟妖怪戰鬥，救師父！
所以，孫悟空說的話也很客氣的：
「我正要拿他，幸得你來報信。」
對啊，我正要去拿妖怪呢，幸虧你來報信了，不然我得走不少彎路，現在好了，我可以直接去找西海龍王理論了。
於是，黑水河神的問題，就轉嫁到孫悟空身上了，難不成西海龍王還敢趕走孫悟空不成？就算猴子上天庭告狀，也沒人敢攔著不是？
八、
按理說，在黑水河神的幫助下，孫悟空才能用這麼短的時間救出師父，該謝他，但是人家河神不這樣想，還主動提出來，幫唐僧過河：
「老爺勿慮，且請上馬，小神開路，引老爺過河。」
雖說黑水河神動了點小心機，藉助孫悟空之手弄回了神府，但畢竟是出了力的。而且幫助唐僧阻攔河水，硬是將河道分開，弄出一個通道，讓唐僧步行過了黑水河。
反過來再看通天河的老黿，那心機，別說是河神了，連取經路上那些大妖們都自嘆不如。人家黑水河的河神，不管怎麼說，也是在小鼉龍毫髮未損的情況下，站隊孫悟空這邊，也算是承擔了一定的風險，並付出了自己的力量。
而通天河老黿呢，唐僧師徒過河無方時，不出現幫忙；河道結冰，唐僧執意要過河，不出現警示；唐僧被抓走，孫悟空不知道該找誰時，不出現引導；觀音菩薩出現，收走鯉魚精時，也不出現訴苦……
偏偏等人家陳家莊的人們準備給唐僧師徒造船時，出現了：
「孫大聖不要打船，花費人家財物，我送你師徒們過去。」
唐僧師徒幫助陳家莊人們降妖除魔，幫他們造船也是理所當然，現在好了，搞得唐僧坐他們的船反而成了罪過了。
這樣一來，唐僧想不坐老龜過河，都不行了，不然就成了故意讓人家陳家莊人們浪費財物，造船送他們過河了。
九、
為什麼說通天河的老龜心機太重呢？
首先，作為一隻千年的老烏龜，在當地生活了一千年，都成精了。按理說，保個陳家莊的百姓風調雨順總還是可以的，可惜還不如鯉魚精呢，一次都沒幫過，人家當地的人根本就不認識他：
「眾人聽說，個個心驚，膽小的走了回家，膽大的戰兢兢貪看。」
其次，孫悟空整個降妖的過程中，這隻老龜一點忙都沒有幫上，甚至都沒露過面。一般情況下，鯉魚精到通天河為非作歹，作為通天河河神，必然會跟其有一番爭鬥。雖然書中並沒有明說這隻老龜就是通天河河神，但是他的住所能被鯉魚精相中，想必其實力也跟河神不相上下。
況且整部《西遊記》都沒提到通天河的河神，想必，這隻老龜就是河神，只不過他沒好意思跟孫悟空講明。
再次，這隻老龜太精明了，背鍋的事，孫悟空上，有好處，自己來拿！
不管怎麼說，你提前出來給孫悟空報個信總可以吧，指明鯉魚精的來歷，也省了孫悟空好多力氣；最不濟，在孫悟空跟豬八戒下水找師父的時候，你出來給帶個路也算你一份功勞；再不行，你偷偷在水底跟唐僧說兩句話也行啊，就像西遊記續集演的那樣。
就像打遊戲一樣，別人拼盡全力將對手弄到殘血了，一直苟著的他蹦出來搶人頭了。孫悟空把妖怪給收拾了，把老龜的府邸也還了，把觀音菩薩也得罪了，最後過河的功勞卻算老龜頭上了。
十、
其實不僅唐僧過河的功勞算老龜頭上了，連人家陳家莊人們的感謝之恩也被他搶走了一半：
「且不但我等蒙惠，只這一莊上人，免得年年祭賽，全了多少人家兒女，此誠所謂一舉而兩得之恩也！」
是啊，全莊人們感謝唐僧，我又馱了唐僧過河，等於全莊人們得感謝我老龜了。
當然，這些還能算老龜有心機，不管前面他怎麼表現的，畢竟送唐僧過河，自己也算是出了一份力嘛。
可是，出的這份力背後，卻藏著他的算計呢！
本來他提出來要送唐僧過河，孫悟空有點不耐煩的，人家陳家莊的人都在造船了，用不了幾天就能過河，用你送？
「我把你這個孽畜！若到邊前，這一棒就打死你！」
但是老龜會發誓啊，發誓自己是真心感恩唐僧師徒，要送他們過河的：
「那老黿張著紅口，朝天發誓道：『我若真情不送唐僧過此通天河，將身化為血水！』」
既然是發誓，自己真心要送唐僧師徒過河的，可是等過了河，造成了既定現實之後，人家唐僧不過是客氣了一下：
「老黿累你，無物可贈，待我取經回謝你罷。」
結果這老龜一下子來勁了，巴拉巴拉說了一大通，讓唐僧幫自己問問壽命，問問何時能脫殼？硬是將唐僧憋了個大紅臉，想拒絕都難，吭哧了好久才回了一句，好吧，我幫你問！
是啊，若是一開始老龜就說，我送你過河可以啊，但是我有一個條件，你得幫我問佛祖壽命。
你猜唐僧還會坐他嗎？
前面信誓旦旦，都發誓了，自己是自願的，後面立馬變臉，變成有償的了。本來，唐僧師徒幫他奪回了府宅，是他欠人情，結果忽忽悠悠將唐僧送過了河，反而成了唐僧欠他人情了。
更重要的是，觀音菩薩在陳家莊現身的時候，老龜就在啊，他為什麼不直接出來問菩薩呢？
所以，唐僧是越想越不對勁，有種被耍了的感覺，這也成了後來他忘記替老龜問佛祖壽命的重要原因之一吧！
你看，同樣是耍心機，人家黑水河河神的所做作為就讓唐僧師徒很舒服，而這個老龜，就讓大家很彆扭。而他倆的結局也會大不相同，黑水河河神以後必然會飛黃騰達，而通天河老龜，命運堪憂啊。畢竟烏雞國國王將文殊菩薩泡在水裡三天，自己就被推井裡三年，而通天河老龜將兩個佛扔水裡了，後果……
當然，這隻老龜的來歷其實也不簡單，還記得南海觀音菩薩處的那隻惡烏龜嘛，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繫呢？
關於這個問題啊，我們以後再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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