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爺爺
文/劉大奎
有一種感情難以釋懷，有一種遺憾難以彌補。
最近睡眠不好，總是夢見我爺，也許是孫子想念爺爺了，也或許是對您承諾永遠無法兌現，成為我終身遺憾。
我爺的父親是抗日戰爭期間從山東移民西安閻良的，我們便是山東人的後裔，到我爺去世前說的最後一句話也是山東腔。抗日戰爭，讓山東人顛沛流離，推著獨輪車沿著隴海鐵路西遷，能夠在土地肥沃、免於戰爭的地域紮根那是祖爺最大心愿。逐水草而居，祖爺就落地於西安閻良清河流域，因為他們明白農耕文明吃飽飯、活下去才是硬道理。我爺受祖爺的影響，認為能夠在免於戰爭的關中平原落戶是人生的一件幸事，所以我爺把村上分配的一畝二分地農田當作自己的命根子。憑藉自己勤勞樸實、踏實肯乾的精神，我爺在自己的承包地內種西瓜、甜瓜、辣子等經濟作物，養育了7個子女，直到去世前也惦記著他那一畝二分地。
我爺算是關中道地地道道的農民，春夏秋三季在承包地地耕種，冬季也不閒著，用小麥秸稈製作蒸饃用的「鍋蓋」，在集市上換錢用作家庭補貼。從我記事開始，我爺就非常疼愛孫子，不管是燉雞湯、打攪團，還是吃西瓜、吃甜瓜，都會給孫子留一份，至於孫女那份就看是否有多餘的。我記憶中最清晰的就是我妹子愛吃「涼魚」，爺爺為了給子女和孫子留下好吃的，謊稱吃「涼魚」會肚子疼，直到我妹懂事前提起吃「涼魚」就會拒絕。我爺是種植甜瓜、西瓜的能手，懂得如何施肥、壓瓜蔓、掐叉子、留果子，是村上瓜果種植能手，每到秋季瓜果成熟時，就是我們兄弟們「幹壞事」的好時機。我爺為了能多賣點錢補貼家用，剛上市的瓜果一般不給孫子們吃，只有把「下賤」果子留給我們吃。我和我哥就蓄謀已久的「偷」我爺的瓜果園。我們基本掌握了我爺看瓜園的行蹤，在中午吃飯時對瓜果園「下手」，時間久了，我爺發現瓜果園東西少了，決定親自捉「賊」，姜還是老的辣，我們被抓了個現行。我爺還是偏愛我們，只是教育我們想吃了給他說，不用干「偷」甜瓜這件事。
我爺是一個比較嚴肅認真的人，一般說話臉上很少帶笑容，所以我一直非常害怕他。記得有一次，我爸因為我做錯了一件事打我，我和我爸犟嘴，滿村子攆著「收拾」我。這時候，「隔輩親」的功能就發揮了，只要我爸打我，我就往我爺跟前跑，向我爺告我爸這不對、哪不對，肯定我爺向著我，在我爺庇護下，我少挨我爸很多打。我上小學，我哥上初中，放學後寫完作業，我就去我爺屋裡耍，我爺經常教導我：你哥不聽話，不好好學習，你要好好學，只有上學才是咱家唯一的出路。高考成績出來後，我給我爺說：我努力了，可英語太差勁，沒有及格，被二本院校錄取了。我爺給我寬心：英語是外國人的語言，沒及格也好，只要能上大學就好。
上大學之後，只要放假回家，我就去我爺屋裡「諞閒傳」，從東聊到西，從過去聊到現在，我最喜歡聽的就是我爺講他們那個年代的故事。時間久了，我爺講來講去，也就是他們當年的那些故事，我聽了一遍又一遍，都能夠倒背如流，但是我還是耐心的聽著，我爺高興的講著，這是我見過我爺最燦爛的笑容，也算是我孝順我爺最簡單的方式。由於我爺有高血壓，我用家裡給我的生活費，給我爺買了一斤降血壓的絞股藍，我爺板著臉說：還上學著，自己不掙錢，不要亂花錢買東西。每次我放假去我爺屋裡，問血壓還高不高，我爺說：喝了絞股藍血壓不高了。最後，我才發現，那一包絞股藍茶葉還存在我爺的柜子里，真不知道是我爺騙我血壓不高了還是對孫子一片孝心的安慰。
畢業之後，我就在寶雞上班，由於距離閻良比較遠，基本很少回家，自然看我爺的時間也就少了。記得第一年參加工作，單位在年前一次性發了六個月工作，在2012年除夕夜我給了我爺300塊錢，算是幾十年我爺對我疼愛的小小回報吧！我爺說：你以後還要結婚生子，用錢的地方還多，這300塊錢我跟你奶收下了，以後不許再給了。
幸福總是那樣短暫，讓我有點措手不及。2015年底，我爺因患肺癌一直住院，可是由於工作忙吧，在住院近三個月我只去看望一次。我去醫院的那天，我爺已到了癌症晚期，身體消瘦如紙，三餐難以下咽。那天，我問我爺想吃什麼，他說：隨便什麼都可以。我在醫院附近飯館買了一個肉夾饃、一碗雞肉餛飩湯。當我把午餐提到病房，我二姑說：給你爺把手擦乾淨再吃。因為最近一段時間，我爺可能知道自己病情，心情比較煩躁，不願意洗手、洗臉。沒想到，我抽出濕巾時，我爺像小朋友一樣乖乖的讓我擦手擦臉，並且自己把一個肉夾饃香香的吃完還吃完一大碗餛飩。我問我爺吃飽了沒有，他說：很香，吃飽了。隨後就躺在病床上睡著了。聽我二姑說，這是我爺最近好的飯量。由於第二天是星期天，我給我爺說：明天中午，我給你送孫子自製的羊肉泡饃。我爺說：好，能行。由於第二天門子我哥結婚幫忙，加之單位有事，下午兩點就我趕往寶雞，沒有給我爺送去羊肉泡饃。聽我二姑說：我爺當天就等著我給他送羊肉泡饃，她買的肉夾饃、菜盒就不吃。當時，我聽到這些話，淚流不止無限懊悔，卻再也無濟於事。
在我爺去世的前兩個小時，我爸給我打電話說：你爺快不行了，估計熬不過今天晚上，見我爺最後一面。由於當天喝了點酒，沒有辦法開車家，答應第二天一大早往回趕。一個多小時後，我的手機鈴聲響了，我感到各種不安，接通電話後，我爸說我爺已經走了。當時，我的眼淚像泉水一樣湧出，沒有見到我爺最後一面成為我無法釋懷的遺憾。
我爺走了快三年，再有四個多月就三周年了，但我的內心總是無法釋懷，欠我爺的那碗羊肉泡成為我終身遺憾。最近，總是在夢見我爺，不知道是對我爺的想念，還是內心的自責，可能兩方面原因都有吧！子欲養而親不待，希望我爺在天之靈一切安好，也希望我爺原諒孫子今生今世無法兌現的承諾。
來源:扶風百姓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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