餅畫得再大也只是餅,充不了飢……
|作者:二水
「漢能,沒有不可能。」
把這句話作為公司司訓的漢能,絕沒有想到自己會在日後有發不出工資的可能。
據《能源雜誌》報道,今年5月,漢能將每月5日的發薪日調整為28日,可即便如此,之後依然有許多員工未拿到5-8月的工資。
最近,網上有人爆料,漢能今年以來會偶爾晚發工資一兩天,但是都會說明原因和發放日期。可像現在這樣,既不發工資,也不說明情況的,還是第一次。
目前,漢能員工已組建了多個維權討薪群。有人在群里說,一些正常維權的員工,收到了不給離職證明的威脅。更有員工因不滿被欠薪,在網上留言揶揄那句司訓:「(不可能)有的,發工資是不可能的。」
值得玩味的是,漢能掌門人李河君在今年7月講過一段話:「各個事業部的CEO們,各個公司的CEO們,如果全部是向集團伸手要錢,就是一種恥辱!幾十億凈資產在那,還跟集團要工資!你們的職責何在?」
在嚴厲批評了各事業部、各分公司的浪費事例後,李河君又開始為部下打氣,「漢能這個時期,表面上是困難的時期,其實是最好的時期。漢能移動能源是3A級平台,至少可以融1000億的資金。」
從李河君的講話中,我們可以得到這樣的信息:現在可能是漢能的困難時期。
從世代務農的客家少年,到登上福布斯中國富豪榜的前首富,再到沒錢給員工開工資的老闆,李河君的人生可謂大起大落。
漢能怎麼了
比起被欠薪的員工,遭遇「沒有任何理由,也拒絕任何賠償」的被裁員工更是悲慘。
上個月,漢能地區公司的一名負責人根據裁員名單指示「送走」了兩名同事,沒過多久,該負責人的名字出現在了新一批裁員名單上。根據《勞動法》規定,被裁員的員工可以領到一筆補償金。但實際上,連工資都發不出的漢能,自然也沒有錢用來發做補償金。
沒能拿到補償金的員工,無奈之下只能跑到政府留言板上留言討錢。
漢能員工討薪截圖。
除了欠薪、裁員,漢能還很不客氣地割起了自家員工的韭菜。
去年7月,有漢能員工在知乎上發帖稱,公司強制要求員工購買總體規模約6億元的公司債券,年利率10%,並且提供銀行業務員聯繫方式,要求即使用銀行信用貸款也要購買。隨後有人跟帖說:「7月1日前入職的九級以上員工必須買(漢能員工共分為30級),九級20萬,每往上一級加10萬。8月10日前必須錢到帳,否則可以離職。」
知乎留言截圖。
至於漢能為啥可以理直氣壯地要求員工「認購」,有人調侃其理由是公司司訓十八條中的一條——「發展的奧秘:與員工共成長」。
隨後有媒體向漢能方面求證,其回覆:「這怎麼可能?我們正在給刊發的媒體發公告。」可至今,網上沒有任何關於該公告的消息。
以上種種跡象表明,漢能的現金流已出現了問題。
可即便如此,漢能的各種合作關係新聞稿和公關稿依舊在密集發布,對比之下,顯得十分滑稽。
5萬元折騰成8000萬元
漢能成立於1989年,其30年的興衰過往與創始人李河君的人生起伏密不可分。
李河君來自廣東河源市觀塘村的一個農家,大學讀的是北京交通大學機械工程系。1989年,他靠著從老師那裡借來的5萬塊錢創立了漢能。
一開始,李河君在中關村擺攤賣玩具、礦泉水,後來又租了檔口賣電子元器件。在中關村練攤的那段時間,幫他攢下了不少本錢。
據漢能官方網站稱,李河君非常幸運地在6年間,從各種業務往來中積累了8000萬元。他本人也曾在接受彭博電視採訪時說:「我不過是眾多幸運兒中的一個,能通過任何生意致富。」
一個農村娃第一次見到那麼多錢,未來要幹啥,李河君沒有了主意。
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是中國電力需求的快速增長時期。在一個中學同學的建議下,李河君回到河源老家考察水電項目。考察結束後,他馬上花了1000多萬元買下了河源在東江上的一座1500萬千瓦的小水電站,這也成為他百億基業的開端。
此後,李河君在水電領域頻頻出手,逐步增持一些小規模資產。
2002年,他獲得了位於雲南金沙江中游的金安橋水電站的建設權。這一項目旨在直接向富庶的廣東省提供電力。按照漢能官網的說法,2011年3月,金安橋水電站建成。
金安橋水電站的大壩結構比葛洲壩大十分之一,比美國的胡佛大壩大三分之一。它的建立,使得漢能一舉躋身百萬級大型水電站陣列。李河君曾透露,該水電站每天能產生約1000萬元的現金,堪稱漢能的「現金牛」和「印鈔機」。
真假首富
有了金安橋水電站日進千萬元的高額回報,李河君才得以在日後進軍太陽能行業,並在美國和其他地方大肆收購薄膜太陽能產品製造公司。
然而現實很殘酷。
李河君高調進入光伏產業後,成立了漢能薄膜。也是從那時起,他站在了輿論中心。
2011年,李河君通過資本市場的一番操作,收購了在港交所上市的鉑陽太陽能,實現借殼上市,漢能薄膜還搭乘上政府補貼大潮,獲得國有銀行貸款支持。這讓漢能正式從一個小選手變成世界上按市值計算的最大的太陽能公司。
此時的漢能,已不再是一個力求通過生產製造來實現盈利的集團了,李河君也從當初承建水電站時痴迷技術工程的民營企業家,徹底蛻變為一個空手套白狼的資本運作高手。
2012年,在全球光伏產業寒冬中,李河君抄底收購了德國索利博爾公司、美國米爾所勒公司、全球太陽能源公司等世界頂尖光伏技術研究團隊,漢能的規模更上了一層樓。
此後的4年,漢能薄膜的經營數據猶如火箭般躥升,凈利潤達到了近70億,漢能薄膜也被資本市場熱捧,股價在兩年內大漲1800%,港股市值一度超過3000億港元。
2015年,48歲的李河君憑藉著1600億元的個人財富,超越馬雲等知名企業家,先後被《胡潤財富》和《福布斯》評為大陸首富。
還沒等李河君把首富的椅子捂熱,漢能薄膜就在2個月後遭遇了惡意做空。
2015年5月20日上午10點一刻,僅在不到20分鐘里,漢能薄膜的股價暴跌了47%。直到港交所發出緊急停牌,漢能股價已暴跌50%。股價的暴跌不僅令漢能薄膜的市值蒸發1440億港元,李河君的身價也蒸發了上千億元。
這次股價暴跌事件讓漢能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涉嫌內幕交易、操縱股價的傳言滿天飛。
股價暴跌後的2個月,香港證監會勒令停止了漢能薄膜的股份買賣,並不得復牌。後來經有關部門調查,股價暴跌的主因之一,是漢能薄膜與母公司漢能控股集團的關聯交易,簡單來說就是「自買自賣」。
大概是因為李河君突然成為首富太過搶眼,陸續有國內外媒體對漢能提出質疑:「資本高手」才是對李河君的真正定位,他是靠漢能薄膜的股價發家的。
也是在2015年,有光伏業內人士透露,漢能曾急於出售旗下光伏電站項目和水電資產套現。但其實,金安橋水電站在此前一直被漢能作為融資工具,其股權被重複質押,引發司法糾紛不斷。「李河君用股權質押、水電站資產質押、土地質押,某些資產是質押了好幾遍的。」
股票停牌後,漢能元氣大傷,其經營環境也急劇惡化,出現了高管離職潮。那之後的好長一段時間,是李河君和漢能的至暗時刻。
可是,一向高調慣了的李河君怎肯輕易向失敗低頭。蟄伏了一年後,他又高調復出了。這一次,他選擇了與「賈布斯」一樣的套路——造車。
2016年7月,在規模宏大的「移動能源戰略暨全太陽能汽車發布會」上,漢能一口氣發布了4款太陽能汽車。李河君駕著工程樣車穿過人群,停到舞台中央後走下來,奮力地向人群揮手,向外界展示自己依然安好,「漢能最困難的時期已經過去了,以後只會一天比一天好」。
如今,3年過去了,漢能太陽能汽車仍然只存在於PPT中。而就在前不久,助李河君進軍汽車業的大將——國內汽車行業技術大咖、原漢能太陽能汽車事業部CEO高衛民離職,也就是說漢能的造車事業可能已經擱淺。
不過,李河軍的野心並未因此收斂,「勢在天地同力,勢不在英雄不自由。我覺得勢在,漢能就能回歸A股」。
去年10月,漢能薄膜高調宣布將以私有化方式回歸A股市場。2個月後,李河君退出漢能薄膜股東行列,漢能控股集團也隨之悄然更名為漢能水力發電集團有限公司。
今年6月,漢能薄膜正式從香港聯交所退市。
當月,漢能舉行了「漢能薄膜私有化回A答謝會」。會上,李河君在例行感謝了漢能股東、合作夥伴和員工家屬之後表示,完成私有化的漢能,苦難歷程已經結束,「未來30年將是漢能最好的30年」。
然而就在答謝會結束的1個月後,漢能卻被員工曝出已拖欠工資數月。
早在2014年的一次採訪中,李河君提到了自己的終極目標:「在2020年實現萬億銷售額、2萬億市值、千億盈利。希望到那個時候,我們能成為中國企業的代表,就像美國的微軟、蘋果和韓國的三星一樣。這是我們的理想。」
到了今年,他口中的目標變了:「漢能明年將達到2000億銷售額、1萬億市值、400億利潤,成為像華為、騰訊這樣的偉大公司之一。」不過他依然堅稱,「漢能的事業有多大,連我自己都難以想像,漢能的發展預估有萬億市值,這是沒有任何懸念的。」
那一刻,台上的李河君顯然已經忘記自家員工已好幾個月沒領到工資了吧,竟還會出此狂言。
不知他幾時才能明白,餅畫得再大也只是餅,充不了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