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青澤所著的《十年一夢》。本書講述了一位年輕人在股票、期貨交易中,十多年風風雨雨的成長曆程。作者以他親身參與、目睹過的事件為基礎,從獨特的角度描述了一個市場新手痛苦而艱難的投機摸索之路。本文選取了原書第十八章的內容。
隨著歲月的流逝,人生閱歷的豐富,對市場認識的深化,我逐漸意識到,自己以前過於強調了投機主體的內在力量,輕視甚至貶低偶然性因素對投機者人生和交易的重大影響,是不明智的,也是不可取的。
在股票和期貨市場,我親身經歷的無數次成功和失敗的交易表明,一個股票及期貨市場的投機者的命運,確實受制於許許多多看似極為偶然的因素。一個意外的政策、一次自然災害,甚至一條消息、一句謠言,都可能在金融市場中引起軒然大波。市場價格激烈動盪,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2004年4月的一天,因為時任美聯儲主席格林斯潘的一席講話,倫敦商品交易所的銅價暴跌,上海期貨交易所自然也無法獨善其身,滬銅連續停板,多頭只能眼睜睜看著市場價格下跌而束手無策。
所以,輕視、貶低偶然因素的巨大影響力,投機者往往會走進思維、認識的誤區。在交易成功時過於誇大主體的智慧與能力,而在遭受損失時竭力強調外在的偶然因素。顯然,這種自我評價的態度缺乏起碼的客觀性。那麼在股票及期貨交易中,制約投機者成功的外在、偶然的因素有哪些呢?
1
社會政治、經濟環境
有人說,如果索羅斯當初不離開匈牙利,他現在可能只是布達佩斯大街上的一個計程車司機,而不是威震全球的金融大師。
「如果你把我放在孟加拉國的中部或者秘魯及其他地方,你會發現,我所具有的才能,在那片不適宜的土壤中將會長出什麼——我會在30年後仍掙扎著謀生。我有幸在一個市場體系中工作,這一體系碰巧給我所做的工作以可觀的回報——雖然這回報大得不成比例。」(《沃倫巴菲特如是說》)
再比如,政治因素往往決定著一個國家和地區的匯率制度,也決定著金融領域的自由化、市場化程度。一個實施固定匯率制度的地區,外匯投機者就根本沒有生存的空間;一個金融市場開放程度低的國家,投機者只能參與國內市場,而不能進行全球金融市場的交易。所有這一切當然會極大地禁錮市場參與者的發展空間。
可見,社會政治、經濟環境是投機者生存的土壤。國內金融領域要出現像巴菲特、索羅斯這樣對世界經濟有重大影響力的人物,還需要社會政治、經濟更加民主化、市場化,國內股票、期貨市場更有活力,更加公平、公正、公開。
2
政策因素
政府的一個政策或者任何大的舉動,都可能對金融市場產生難以估量的作用,從而使投機者的命運產生戲劇性的變化。
1995年2月23日,中國期貨市場發生了一件震驚中外的大事。被譽為中國的「證券教父」,萬國證券公司的老總管金生,在國債期貨市場的世紀豪賭中,一夜之間輸掉了整個公司,損失幾十億元,這就是著名的「327事件」。事情的起因就是財政部的一個貼息政策,即把國債期貨品種「327」合約的年利率由原來的9.50%提高到12.24%。
所以,在很多時候,投機者是可憐而渺小的,政策因素往往直接決定了投機者的悲劇命運。在這種情況下,過分強調投機主體的內因,把交易成敗的原因完全歸於個體的主觀因素,是非常不公平的。
3
市場本身
一般說來,在市場行情大起大落、價格變化劇烈的年月,國外投資基金經理的業績往往比較好;而在股票、商品和金融期貨的價格變化平緩、長期盤整的年月,投資基金的業績往往不如人意。道理很簡單,投機者只有在市場價格的起落中才能賺取差價,一個死氣沉沉、交易清淡的市場,投機交易是難有作為的。這一點在國內期貨市場的表現也非常明顯。
4
煮熟的鴨子也會飛
在日常交易中,每當我做錯方向而賠了錢時,我從來不怨天尤人,誰要你技不如人呢?我要求自己進一步努力,提高自身的智慧、意志以及境界,從而減少交易中犯錯誤的次數。但是,這種單純的想法,有時候也會給自己帶來很多不必要的煩惱。即對自己的要求過於苛刻,把不應該由自己承擔的責任全攬過來。這種做法對自己是不太公平的,也會給交易帶來很大的精神壓力。
在前些年的國內期貨市場,一個投機者的成敗,並不完全取決於一個人的內在水平,還有許多非市場的、偶然的事件,嚴重地威脅投機者的成功。市場不規範,導致了許多投機者稍有不慎就會損失慘重,甚至被掃地出門。
1994年底,我們國債期貨營業部的一位散戶,上午還有10多萬元,下午,他趕上了國債期貨交易幾個月中最大的一次市場震盪,不僅把帳戶上的錢全部賠光,而且還欠營業部6萬多元。
在我的記憶中,曾經有好幾次,我在期貨交易中方向判斷準確,行動也非常漂亮,結果卻沒有賺到錢。當時我簡直是氣急敗壞。我回憶起這些往事,只是想提醒自己,在下面的例子中,明明利潤就要到手,最終卻還是拿不到,為什麼我還要急著去做那些風險很大、很不確定的交易呢?所以,期貨交易不要太過於執著、過於認真,不要太看重一時一地的得失,要以一種遊戲的態度來看待,心平氣和方能走得更遠。
1995年8月,我在蘇州紅小豆509中做多虧了大錢。後來,紅小豆的價格竟然跌到了每噸1600多元。在市場下跌的途中,紅小豆市場一直沒有出現過任何像樣的反彈。當時有人說,紅小豆比豬飼料都便宜。
我的多頭思維一直沒變,我認為物極必反,市場早晚會有一波強勁的上漲行情。在市場價格跌到2000元到2100元的時候,我做了大量的多單,希望能抓住市場可能出現的反彈,把前一段時間的損失奪回來。按照常理,我估計在這個位置做多風險不會太大。
但是,那一年的蘇州紅小豆走勢真是怪異極了,不管紅小豆的價格多低,空頭就是肆無忌憚地賣空。記得當時空頭的一個主要藉口是實盤壓力巨大,沒有多頭願意接貨。面對讓人絕望的市場下跌,我無可奈何,只好在盈虧不大的情況下平倉離場。
後來,我聽說事情並不像空頭所說的那樣,真的沒有人想要紅小豆的現貨。安徽丁氏兄弟想接貨,交易所就是不讓。因為空方主力是蘇州當地的機構,和交易所關係密切,他們牢牢地把持著蘇州紅小豆市場的走勢,只能賺錢而絕對不能輸。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在1995年8月的那一段時間,我在紅小豆市場由於做錯方向,賠了大錢;現在,我做對了方向,卻因為交易所的原因,因為非市場的因素,沒有賺到任何錢。
相似的例子還有:
2002年前後,國內期貨市場經歷了幾年異常蕭條冷清的局面,誰也不知道政府對期貨市場的嚴厲監管要到什麼時候才結束。我這個以期貨為職業的操盤手,對市場的前途感到心灰意冷,毫無希望。然而,不知不覺中,有些事情已經悄然變化,大連大豆行情首先出現了轉機。
從2001年開始,國內大豆市場在下跌了七八年以後,在美國CBOT的影響下,小幅上漲,開始走上了持續好幾年的牛市之路。誰也沒有想到,大豆價格從2000元附近起步,最後竟然漲到了2004年令人目眩的4100多元。
但是,在2002年的時候,因為前幾年的熊市思維在很多人的頭腦中打下的烙印太深,許多人在心理上對市場轉牛還沒有適應,包括一些大豆主產區從事期貨交易多年的大型企業、機構,他們仍然認為這只是一次小小的市場反彈,所以,在市場價格剛剛開始上漲,還沒有走出底部區域的位置,他們就開始做空。
根據CBOT的走勢圖,大豆市場的牛市已經來臨,我對大豆市場的後市非常看好。所以,我在國內5月合約上做了不少多單,等待市場突破前幾年的高點——2400~2500元這個區域,然後再加碼買進。
然而,2002年5月合約的走勢就是不爭氣,直到離交割只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持倉量依然高達30多萬手,居高不下,但市場價格卻沒有漲上去,還在2200多元徘徊。難道我對市場的判斷有重大的失誤,不是的,那麼市場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原來,國內空頭主力為了操縱市場行情、牟取暴利,竟然準備了100萬噸大豆現貨,想要通過實盤的壓力迫使多頭主力投降,而且還通過交易所對多頭旁敲側擊,警告其不要輕舉妄動。
最後,在各種壓力的作用下,大豆5月的期貨價格並沒有上漲多少,多頭卻破天荒地用20億元資金接下了近100萬噸的大豆倉單。這種情況非常令人驚奇,因為以多頭主力的實力,在5月合約的最後交易階段,完全可以讓市場價格上漲400~500元。反正實盤100萬噸都已經接下來了,為什麼不在投機虛盤上賺一筆錢呢?當然那樣空頭主力就慘了。
我看好的多頭行情並沒有出現,但在隨後大豆市場這波洶湧磅礴的漲勢中,我在市場價格漲到2500元以後的行情中賺了大錢,那是憑我的理論和經驗,在趨勢行情突破以後牢牢地拿著多單不撒手,一直到3500元左右才平倉離場。其實,回頭看來,如果我再堅持一段時間,還有不少利潤。但是,我已經對此心滿意足了。
回想起這幾次交易,我發現,小到一次具體交易中的意外事件,大到投機者面臨的國際政治、經濟環境,以及一個國家的民主化、市場化程度,都會對投機者的命運產生深遠的影響。一個高明的市場參與者,必須清醒地了解制約投機成敗的偶然因素的巨大影響。只有當外在條件成熟、機會來臨時才勇敢出擊;而在時機不成熟、條件不具備時則隱忍修煉,耐心等待。否則,如果投機者一味猛衝猛打、魯莽行事,不根據環境的變化,審時度勢,難免不被市場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