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年前黑澤明自殺未遂,幫助蘇聯人拍電影贏得奧斯卡,惹怒中國人

2019-12-15     週遊世界電影

說起日本電影,黑澤明是一個繞不開的名字,就好像中國影壇的張藝謀,默片時代的卓別林一樣。黑澤明對於電影的影響不僅僅局限在日本國內,他因為對電影事業的卓越貢獻,多次被評為世界十大導演之一,包括張藝謀、陳凱歌、史匹柏、萊昂內、喬治盧卡斯、弗朗西斯科波拉、英格瑪.伯格曼、杜琪峰、徐克等一眾世界級導演都是黑澤明的「影迷」。他們很多著名的電影中,都有黑澤明電影的影子,如杜琪峰的電影《柔道龍虎榜》中,則直接提到了黑澤明的成名作《姿三四郎》,而徐克的《七劍下天山》更是在劇情上直接借鑑了黑澤明的武士片巔峰之作《七武士》。

甚至於一些經典的類型片,也是在黑澤明作品的影響下誕生的,如喬治.盧卡斯的成名作《星球大戰》則在劇情設計上借鑑了黑澤明的《戰國英豪》,而萊昂內經典的西部片《鏢客三部曲》的第一部《荒野大鏢客》也是借鑑了黑澤明的武士電影《用心捧》。因為對世界電影發展有著深遠的影響,黑澤明也被世界電影人稱為「電影天皇」。然而就是在光影世界裡如此強悍的黑澤明,也有事業失利的時候,在上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的時候,黑澤明在日本國內的電影事業遭遇了嚴重的阻力,很多人認為屬於黑澤明等人的日本電影的黃金年代已經結束了,他們(黑澤明、小林正樹等一代大師)創作的嚴肅電影題材已經失去了市場影響力,而隨著和好萊塢合作的《虎!虎!虎!》以及日本國內的《電車狂》的相繼失利,黑澤明對於電影失去了信心,而一向將電影事業等同於自己生命的黑澤明自然很難接受這樣的打擊。

黑澤明曾經說過:「將我的生命減去電影,答案就是零」,由此可見電影對於黑澤明生命的意義。黑澤明之所以如此熱愛電影,在一定程度上是受到了他哥哥黑澤丙午的影響,黑澤丙午在默片時代是一名電影講解員,由於早年熱愛文學的原因,他一直受到蘇聯文學虛無精神的影響,黑澤丙午認為:「人應該在三十歲之前就結束生命,因為一旦過了三十歲人只能變得醜惡」。所以當黑澤丙午27歲時,因為當時的電影已經由默片時代進入了有聲電影時代,而作為默片電影講解員的黑澤丙午在失業後便在一座伊豆的溫泉旅館裡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也許是受到哥哥的影響,黑澤明在1971年電影事業遭到重創時,企圖採用割腕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幸好被家人及時發現而獲救,這一年黑澤明已經是一位61歲的老人。

這次死而復生的經歷,讓黑澤明對於生命有了新的定義,在生死之間遊走一次之後,黑澤明仿佛獲得了新生。再次回到公眾視野之後,黑澤明的性情變得更為平易近人,也更加接近媒體和大眾。但是電影除了是電影創作者的藝術追求之外,還是商人追逐利益的工具,因為幾次票房失利的事實,使得黑澤明當時在日本國內很難拉到適當的投資,來拍攝自己高標準的電影作品。這個時候的黑澤明,就好像他早年影片《生之欲》中的主角一樣,已經摒棄了外界無意義的干擾,為了拍攝自己喜愛的電影,完成在光影世界的夢想,黑澤明開始試著將電影創作視野放到國際範圍內。

這個時候蘇聯政府渴望和黑澤明合作一部電影,因為之前在好萊塢不愉快的經歷,這次黑澤明顯然慎重許多。他主動提出自己想要拍攝的影片,因為受哥哥的影響,黑澤明也深受蘇聯文學的影響。在從影三十多年的生涯里,他一直想將俄國的地理學家阿爾謝尼耶夫的遊記《在烏蘇里的莽林中》改編成電影,原著中展現的大自然和人的關係,引起了電影大師黑澤明濃厚的興趣。經黑澤明提議,蘇聯當時的電影主管部門迅速響應了黑澤明的想法。而電影的整個製作,是由蘇聯團隊主導的,完全匹配的是蘇聯的電影資源,而黑澤明提供的是他先進的電影語言和電影理念。所有在嚴格意義上講,這部影片依然是一部蘇聯電影,講述的是以蘇聯為視角的故事,這部影片最後被命名為《德爾蘇.烏扎拉》。

黑澤明不愧是一名電影大師,為了能夠滿足執導這部影片的願望,他可謂是煞費苦心。在國內接受採訪時,黑澤明如是說:「阿爾謝尼耶夫探險的那個時期,烏蘇里……除少數土著人外,以中國人為主……。然而現在,中蘇問題……已經是極其嚴重的,因而對中國人的處理方法,在電影劇本里就成了問題。」「我自認為寫的公平,但對方卻說我過於出力地描寫好的中國人了」「我堅決表示不願把政治搬進影片中去。對中國人的處理方法是(蘇聯)國家電影委員會也非常關切的。在編電影劇本的期間,這是最困難的問題。……」

這就是當時這部影片製作時背後的問題,這部影片的故事發生在1901年至1910年之間,影片的主角是俄國軍官阿爾謝尼耶夫。而影片的製作時間是1972年,這幾個時間點非常關鍵。首先在1972年的時候,我國和蘇聯因為邊界的問題進行了不小的爭執,而影片中故事的發生地點則是集中在雙方爭執非常嚴重的烏蘇里地區。而1901年和1910年這個時間段,相對於1972年而言屬於歷史時期。所以這部後來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的電影中,所反映給世界的,在本不應該屬於電影主題的信息,卻被各方大肆放大其中的含義。這個情況讓黑澤明非常的苦惱,畢竟他本人僅僅是為了完成一部偉大的電影作品。

但是從他接受報紙採訪時所說的話觀眾們可以看出,其實黑澤明對於蘇聯電影當局的想法是有一定了解的,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依然執導這部影片,可見黑澤明在一些細節上多少是有屈服於蘇聯電影當局的。畢竟花的是人家的錢,拍的又是人家的電影。但是黑澤明在電影的立意和主題上,卻明顯有自己的想法。除了影片中幾個隱約的地名,和用於推動劇情的中國人參與的情節時,黑澤明刻意的將影片的重心遊走在蘇聯電影當局的控制範圍之外。而將他的鏡頭,推向了整個人類需要面對的,更浩大的自然和人的命題,而不是國家和國家,民族和民族的問題。

影片的主角是一位名叫德爾蘇的赫哲族人,他在以阿爾謝尼耶夫為首的俄國人中間顯得特別的矮小,但是在黑澤明的鏡頭調度的畫面中,觀眾們在銀幕中看到的德爾蘇矮小的身材更像是一位森林之子,他的智慧將自己的生命和肉體融合進了大自然當中。德爾蘇認為森林中的一切都是有生命的,用一句學術詞彙,德爾蘇被稱為一名泛靈論者,他認為自然中的一切都有自己的生命,他覺得自己的手杖有生命,他認為太陽有生命,他認為河流有生命。反之,德爾蘇對於現代社會卻非常的不適應,他擁有超高的打獵本領,憑藉這項技能,他可以在森林中獲取諸多有價值的東西來換取錢財。但是他卻不懂得用金錢來換取舒適的生活,因為只有在森林中,他才能感受到生命的意義。

在和德爾蘇相處的過程中,阿爾謝尼耶夫被德爾蘇和大自然一樣純潔的靈魂所感染,他們的友情也隨著他們和大自然的生死搏鬥而迅速升溫。但是這一切在德爾蘇看來非常的自然,在表現德爾蘇和阿爾謝尼耶夫的友情時,黑澤明並沒有刻意的渲染煽情的氛圍。雖然在用世俗的價值觀來評判德爾蘇更像是一個流浪漢,而阿爾謝尼耶夫則是屬於高端階層的人物。但是在大自然中,在面對大自然的生死考驗時,他們的身份沒有高低尊卑。在回想黑澤明拍攝這部影片的心境時,觀眾們就很容易理解黑澤明所要表達的現實含義。黑澤明在自己的光影世界裡,就好像大自然中的德爾蘇一樣,如果說德爾蘇被稱為森林之子或者自然之子,那麼黑澤明就是電影之子或者光影之子。

他們的一身本領,都讓他們在自己的世界裡叱吒風雲,實現自我,在自我的努力中,找到和上帝交流生命意義的通道。但是世俗的人們往往不給他們充足的空間,他們總是在用各種方式騷擾黑澤明和德爾蘇在自己的世界裡參禪修道。當時的蘇聯電影局就好像影片中的阿爾謝尼耶夫一樣,阿爾謝尼耶夫給了德爾蘇展現自己本領的機會,而蘇聯電影局也給了黑澤明展現自己光影技巧的機會。這部影片共計投資了400萬美元,整個製作時間耗時4年,可見黑澤明在當年所受到的待遇。而德爾蘇同樣是受到了阿爾謝尼耶夫的尊重,並且獲得了阿爾謝尼耶夫提供的食物和子彈。

影片中的德爾蘇在某種意義上就是黑澤明的化身,而影片中或者荒原,或者森林的自然環境,便是黑澤明憧憬的光影世界,就如同黑澤明接受採訪時說的那樣,他只想製作一部偉大的電影,他並不是蘇聯政府的工具。所以在製作影片時黑澤明一直在極力規避蘇聯政府的影響,以便讓他的電影更為純粹,黑澤明影片中的山河森林,日月湖海並沒有特指,而是人類所面對大自然時共同的境遇。所以當黑澤明接受這個任務時,同樣是光影大師的蘇聯導演安德烈.塔可夫斯基便告誡黑澤明:「(那些電影局的人)他們都是騙子。」不出所料,這部影片上映之後,被各方賦予了太多和電影無關的,莫須有的含義。

影片的最後德爾蘇的生命結束在了森林的邊緣,他死於人類的貪婪,之所以殺死德爾蘇,是因為有人要搶走他手上的新式來復槍。而德爾蘇明知自己已經老了,已經老得不要說在森林中馳騁,甚至生存都困難的時候,他依然選擇了回到森林。這種勇氣何嘗不是黑澤明在當時經歷過種種失敗,甚至是自殺之後又回到自己的光影世界是一樣的。而最後德爾蘇在森林邊緣的死亡,是不是也標誌著黑澤明對於電影事業「視死忽如歸」的信心呢。有人說在這部影片中黑澤明表現的主題更為溫情了,但是周遊君看來,影片中各種全景鏡頭,才是黑澤明這部影片的主題,在經歷了生死的瞬間之後,黑澤明距離徹悟光影和生命之間的意義已經無限的接近了。

黑澤明執導的這部影片《德爾蘇烏扎拉》讓黑澤明繼《羅生門》之後再次獲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這恐怕在整個奧斯卡歷史上也是一段奇聞,黑澤明分別憑藉兩個國家,兩種語言的電影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但是因為特殊的歷史原因,當時這部影片卻惹怒了國內的觀眾。但是從現在的角度而言,這部影片依然是以黑澤明光影主題為主導的,一部藝術上上乘的,幾乎看不到另有企圖的電影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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