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請問是阮樂樂的媽媽嗎？我是鴻景物業，請您速來鴻景花園18號樓前，樂樂出事了……接到這個恐怖電話的前一秒，樂媽正在公司被老闆催著，加班加點地整理這一天的物流單據。

她掛斷電話，腦袋一片空白，渾身哆嗦著騎上二輪子直奔鴻景花園。

「估計這個女的就是樂樂媽，好可憐的孩子……」穿過密不透風的人群，顧不上圍觀群眾的嘀咕聲，她發瘋似的撲向警戒線，爬著慢慢靠近女兒的屍體，用顫抖的雙手移開那層遮面的白布。

「我的樂寶啊，你怎麼不吱一聲就走了，17層高的樓你都敢跳，你讓媽媽咋活啊，我的好孩子…...」女人將女兒瘦小的屍體抱在懷裡，左手托著孩子的頭，右手顫抖著抹去孩子小臉上的斑斑血跡，仰天長嘯悲慟慘嚎，所有在場的人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媽媽帶你回家吧，去看你的爸爸……」天將黑下來，哭得沒有一絲體力的樂媽，猛地將女兒抱起，由民警護送回家。

小區保潔江大姐說，樂爸是個酒鬼，喝醉了對樂媽和孩子非打即罵，孩子長期生活在這種糟糕的環境中，也真夠可憐的。

02

一年前，不堪忍受的樂媽終於鼓起勇氣和她爸離了婚，母女倆居無定所。為了能讓孩子正常的生活學習，她被寄養在本小區18號樓1701戶的姨媽家。

姨媽家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女兒妙妙十二歲，兒子東東七歲，加上十四歲的樂樂。

兩個正值青春敏感期的女孩，時常發生爭執，每每此時姨媽的婆婆都會抱怨樂樂是個拖油瓶，影響了她孫子孫女的生活。

樂樂媽是個善良的女人，為了多掙點尊嚴，她拚命地工作。

樂媽掙得的薪水除了填補樂樂姨媽一部分家用外，她想儘快攢夠能供她們母女容身的某小區一居室首付，儘早給樂樂一個安靜的環境。沒想到孩子沒有給媽媽一個翻身的機會，就這樣沒了。

江大姐清理著凌亂的現場，邊斷斷續續地講述著她知道的一切。

14歲，本是天真爛漫的年齡，對於樂樂而言，卻是噩夢的開始。

公安機關取證時，在孩子的書包里翻到了一篇題目為《媽媽我想對您說》的日記。

03

「媽媽，一個多星期沒有見到您了，我好想您！此時我坐在床上給您寫信。東東和妙妙時常說我爸爸是個酒鬼，才生下我這個不爭氣的女兒。這次數學考試我考了全班倒數第五，內疚萬分。」

「雖然您在王老師輔導班不惜一個小時200元的高額補課費，為我報了數學一對一，我這榆木疙瘩腦袋還是不開竅。但每次想到您一個月累死累活拿到手的薪水還不足三千塊，其中的八百塊要上交小姨家作為我的生活費，其餘的幾乎都拿來給我補課了。媽媽，您已經有兩年沒有添過一件新衣服了。」

「媽媽，您知道麼，我無數次提出我們出去租個民房，只要我們倆在一起，上不起好學校我就上城中村的免費學校。您摸著我的頭，讓我再堅持一下，小姨好歹師範院校大專畢業，比您懂教育，更不想讓同學知道我是個無家可歸的孩子。」

「其實，我知道在這個家除了小姨不嫌棄我，人人都討厭我，尤其是東東的奶奶。每次改善生活時，我都緊張得不知如何是好。奶奶說東東正是長個子的時候，得多吃點排骨，望著我碗里那象徵性的一兩塊，我心裡酸酸的。我期盼著媽媽儘快把我接走，哪怕天天喝白水啃饅頭我也願意。」

「輔導班的王老師說我腦袋一點都不開竅，都初二了，連假分數帶分數的概念還分不清，我腦海里一片茫然。我記得我五年級時的班主任說我是個有靈性的孩子，能將家鄉的小河寫得活靈活現，現在我怎麼變成了這麼不爭氣的樣子。」

「媽媽，聽說爸爸死了，醉酒後被一輛大貨車攔腰碾斷，這是老家的同學告訴我的。我不敢告訴您，因為您從不願提起他，從此我只剩下您了。」

04

「媽媽，您告訴我說現在學習好的孩子都補課，何況我的基礎這麼差，更沒有不補的理由。我每天就盼著周日上午早點來臨，但想到補課又很心煩，因為只有周日上午您才休息，可以來看我，然後送我去輔導班。」

「在輔導班補了一個學期後，我還是取得了很大的進步，期末考試數學破天荒考了92分，您對王老師叩首致謝。您知道麼，我每天一個人睡在小姨家只能放下一張床和一個小小寫字桌的閣樓里，一道題一道題的扣，即使不會我也不敢輕易下樓問小姨，我害怕東東的奶奶給小姨臉色看。」

「媽媽，我的同桌叫邵敏強，他爸媽也離婚了，他是個善良又怪戾的孩子，幾乎不和別的同學玩。也許是同病相憐的緣故，他總是把家裡好吃的拿給我，還說爸媽除了有錢啥也沒有。我苦笑說我連家都沒有更沒有錢。」

「有一次，班上一個男生當眾戲弄我，說阮樂樂是紹敏強的媳婦，我被羞辱得恨不得鑽到地底下去，我同桌劈臉就是一個耳光打在了那個男生臉上。老師把他狠狠地批評了一頓，還氣呼呼地說問題孩子就是不讓人省心，天王老子也教不好我們這樣的孩子。」

「一個星期後，我在上學的路上，遇見了被邵敏強打過的男生。他嘲笑我是有娘生沒娘養的孩子，還說將來只能給人當小三。氣急之下，我用書本朝他砸了過去。他做個鬼臉嘲笑我說還讓你老公來幫你啊！「

「媽媽，我太累了，我有太多的話想對您說，但每次見到您風塵僕僕來接我，我忍不住心疼您，我不想再給您添賭了。唯有取得一點點進步時，我才敢大大方方告訴您。「

......

這篇長達1100字的日記，出自喪命小女孩樂樂之手。這顆幼小的內心再也頂不住來自四面八方的壓力和摧殘，縱身一躍結束了自己還未來得及綻放的生命。

05

樂媽，一個人到中年的失婚女人，儘管經歷過無數次的傷害，仍想通過自己的努力改善孩子的生命質量。然而她似乎從沒意識到，媽媽的悉心陪伴對於一個正值青春期的女孩子有多麼重要。

這讓我想到了那句話——孩子，我抱起磚頭就無法抱你，放下磚頭就無法養你。成年人的世界裡沒有容易二字。

樂媽想不通的是，自己因為讀書少，在社會上立足難，暗自發誓絕對不能虧待自己的孩子，一定要讓孩子成才，這有什麼錯？

她的女兒樂樂從小就乖巧可愛，她給孩子取名叫樂樂，本意是希望孩子永遠開心快樂。然後造化弄人，可憐的樂樂偏偏攤上了一個不爭氣的酒鬼爸爸。

樂媽糾結這麼多年後還是選擇帶她離開，並勇敢地和命運抗爭，但她還是輸掉了全世界。

「到底是誰害死了我的樂樂？是那個老太婆？是輔導班王老師？是樂樂的班主任？是樂樂的同桌？還是那個造謠的男同學？ 」

「早知道我就不逼著你補課，我們母女倆租個小房子相依為命，媽媽每天陪伴著你，媽媽糊塗啊！但是媽媽想讓你出人頭地，人家都補我們不補，媽媽心裡對不起你哇。」

她一遍一遍自言自語，在無邊的黑暗裡吶喊和彷徨。

這個善良又倔強的女人，當然不懂當今的教育環境，正在淋漓盡致地詮釋著劇場效應。

千萬次她發誓要找到害死女兒的兇手，最後卻懷疑兇手是自己。

唯一的精神支柱倒塌了，她崩潰的內心加劇了精神分裂，樂媽瘋了......

END

ps:這篇文章的構思，源於因內蒙古秋實中學初二女生跳樓事件，微博熱搜榜排名前十「孩子的補課費用占據家庭收入的一半」話題。

情節純屬文學虛構手法，請勿對號入座。在這個功利的社會裡，我們如何淡定地培養孩子，靜水的觀點請點擊在這個功利的世界裡如何淡定地培養孩子

靜水想和大家探討一下，是誰害死了阮樂樂？歡迎諸親，在文下方留言和靜水碰撞思想。

作者：靜水，自由撰稿人，高校兼職財稅講師，育兒工作者，38歲裸辭，一支筆寫盡人間冷暖，陪你把孤單過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