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放破2億,穩居第一,「央視20年最好的劇」到底好在哪

2020-12-15     Sir電影

原標題:播放破2億,穩居第一,「央視20年最好的劇」到底好在哪

多少年沒見過這樣的國產劇了?

有人說是6年。

還有人說20年。

現在市面上,多的是架空的古偶劇、玄幻劇,懸浮狗血的職場劇、家庭劇,全都被隔絕在濾鏡的泡泡里。

再要不然,就是從熱搜到熱搜,每一個情節都精準計算著中產焦慮點的「現實劇」。

唯獨看不見一點熱騰騰的生活。

說來奇怪。

在這個人人都提高了分貝才能被注意到的時代。

越是普通的。

反而越是另類——《裝台》

改編的是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家陳彥的同名作品。

太高深的先不說。

Sir編輯部一個西安小伙,想要摸魚刷劇,結果被Sir發現了——他竟然連著點了兩份肉夾饃。

瞧給饞的。

但從這誠實的身體反應里。

Sir看到的,不僅是他對美食的鄉愁。

也是中國觀眾對於正宗生活劇的鄉愁。

01

乾飯吧

裝台是什麼?

裝點舞台的體力活。

小到紅白喜事唱戲拉台、大到明星雲集的晚會,搭架、掛燈、修景……都不能缺了這幫幹活的人。

但用人家的話說。

這又不光是體力活。

畢竟搞舞台,也是藝術。

刁大順(張嘉益 飾),大夥都叫他順子,裝台隊的工頭。

平時有活就干,主要僱主是秦腔團,沒活就騎個加裝電瓶的三輪車拉貨。

手下的兄弟都是外縣農民工,沒活的時候,就去打零工,賺點外快。

女主角,是順子路上撿來的,無依無靠、背井離鄉的前老師蔡素芬(閆妮 飾)。

配角,秦腔團奸詐圓滑、愛錢如命的主任鐵扣(孫浩 飾);刁蠻潑辣的大女兒刁菊花(凌孜 飾);城中村頭專注於愛情的離異夫婦八叔八嬸(李傳纓、陳小藝 飾);把房全租出去自己住車裡的黑總(馬曉勇 飾)……

當然,還有性格各異的裝台隊兄弟。

外號個頂個猥瑣。

臉大且油叫「油餅」;頭髮長了愛打綹兒叫「麻刀」;身強力壯鳥又大的就叫「大雀兒」……

一水兒的平民,一水兒的不體面。

富人,也有。

順子靠賭博發家的大哥刁大軍(尤勇智 飾);煤老闆家開飯館的兒子,富二代,簡稱「二代」(姜冠南 飾)。

二代是順子女兒刁菊花的忠實舔狗

開場6、7分鐘,順子騎著破三輪車進村。

這三輪車破得呀,吱吱呀呀,Sir都怕隨時散架。

車筐里,是栓貨物的舊繩;車斗子兩邊加裝木板,既能坐人又不至於讓貨物漏下去;車前的水瓶子,超大容量,便宜,又不用費時間去裝水。

這都是下苦力者的標配。

而順子走過的路,電線亂匝,早點攤髒兮兮,就是你在城市裡走兩步就能看見的那種街道。

明明那麼普通。

卻又那麼震撼。

——多久沒在電視上看到過這麼真實的生活氣息了。

光說吃。

那就叫一個別開生面。

開場五分鐘就吃上了,一段劇情連著吃了四頓飯!

一整個攤子拉來,給「國際歌舞團」的姑娘、老闆還有順子一夥做午飯。

臘牛肉夾饃、胡辣湯、臊子麵,一片香風辣雨。

鐵主任和小老闆忙著拉扯錢款。

裝台人蹲一排,就著胡辣湯啃肉夾饃。

順子問大雀兒:

幾個饃了?

倆了

再弄!

這一頓,吃的是幹完活後的舒爽。

對我們這種打工人來說,辛苦一夜,也就是吃吃喝喝這點念想。

就像許三觀,每次賣完血,都要吃個豬肝,抿點小酒,不只是補身體,也是對自己的一個犒勞,心安理得「吃點好的」。

第二頓,野台班子老闆跑路,裝台人扣住表演的姑娘們,被人家報警進了局子。

出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吃。

這一頓,前路未知,工錢無望。

桌上沒一個人說話,氣氛低落,只顧埋頭呲溜湯。

接下來,是焦頭爛額的順子找到自己的精神導師竇老師來尋安慰。

老師帶他去年輕人愛去的阿根廷烤肉吃。

新潮玩意兒也得配點傳統的,烤肉解饞,鍋盔「管飽」。

經過老師點撥,順子得到慰藉,滿身精神去找鐵扣。

耍了一通無賴,還是得進入到既定程序:吃。

但順子的小算盤也打得啪啪響。

去二代開的麵館,人家不差錢,也不在乎錢,口頭禪是「沒人脈啥都不頂」,作為秦腔團的演員,見到秦腔團的主任,這還能收錢嗎?

不光不收錢,還得免費加幾個硬菜,來兩瓶好酒。

鐵主任本來就對順子在麵館請客頗有微詞,一聽有好酒,忙不迭把原來的舊酒倒給了順子。

這一通吃下來。

人物的性格、地位,都在飯里了。

看著饞。

但咽下的都是市井味,是人生酸甜苦辣咸。

吃飽喝足,拍拍屁股,還要各自迎接生活給你的痛擊。

這,也就是乾飯人的精髓了。

02

都是戲吶

裝台裝台。

台上裝的,是光彩奪目。

台下唱的,是嘰嘰喳喳,呼天搶地,一聲嘆息。

吃只能暫時緩解生活的困境,當正路無望時,解決問題的辦法就是演。

小人物可比大明星會演。

刁大順第一次演戲,是為兄弟們討薪。

找到鐵扣的住處,「演」一個被農民工逼得無處可去的人,卷著鋪蓋賴到鐵扣家。

看張嘉益的表演。

在與鐵扣老婆的纏鬥中,揪著抱枕,咬著牙,小眼神還要偷偷察言觀色。

把順子的三分心虛,七分堅定演得生動。

遇上了領導,更得演。

有領導來看戲,滿意了,有機會去南方巡演,秦腔團就能解決未來生計。

為了迎接領導的光臨,順子一夥請城中村的房客演觀眾。

鐵扣手一摸頭,大家就得笑,一摸下巴,就得鼓掌。

一場彙報表演,成了場大型糊弄。

這套「掌聲熱烈」「群眾擁護」,演得不熟練。

成嗎?

小人物的生存之道,全在這齣神入化的演技里了。

就連跟自己的老婆閨女,順子有時候都得演。

蔡素芬第一次到家,碰上刁菊花回家,菊花罵罵咧咧摔盆子摔碗。

順子得在閨女面前護著新媳婦吧。

但他怕啊,怕這凶神惡煞的閨女。

一邊諂媚著問要不要拿箱子;

一邊弓著腰追趕閨女,急著追上,又因為怕而不敢追上;

還要回頭看看媳婦的臉色。

他既想演個愛妻護妻的好丈夫,又想演個慈愛的父親,結果唯唯諾諾兩頭下不了決心,兩頭不沾,變成可笑的中年男人。

之後,面對摔花盆的閨女,順子怕到拉上窗簾鎖上門,嘴裡還要逞強著罵人「啥東西」。

你說,蔡素芬看不出來這男人怕閨女嗎?

只是不點破罷了。

這一方面,蔡素芬也在演。

演給對手也演給自己,這叫做「人生已經如此的艱難,有些事就不要拆穿」。

演。

是一閉眼一皺眉,咽下生活遞給的苦藥。

但小人物的演,終究是一種求生之道。

他們跌跌撞撞,用面子在地上死命磨蹭,只求矇混過關。

演給領導的戲,以接錯了領導而告終。

順子手下和鐵扣的騙局,半集就被拆穿。

順子與蔡素芬的表演過後,相互諒解,繼續好好生活。

所有的事情,都消解在一場場哄鬧的玩笑里。

這也是《裝台》的底色,雞飛狗跳,一地雞毛。

每個人只有拚命地拾掇,才能讓可笑的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好笑。

03

好笑嗎

編劇馬曉勇說這部作品是「根深花向上」。

積極向上,是定好了的基調,從這劇原本想叫《我待生活如初戀》就可見一斑。

(還好沒叫……)

比起這部劇,原著更苦難,更粗糲。

閨女刁菊花這個角色,長相醜陋,從小缺愛,心理扭曲到近乎變態的程度。

她虐殺妹妹的愛狗,趕走妹妹和蔡素芬,對所有人惡語相向。

人物品性里的偏執和頑劣,在劇里已經被磨平不少。

刁菊花成了腿長腰細的大美女,雖然依然對所有人惡語相向,但這更像是一個保護殼。

她喜歡小動物,還能意識到自己的不對而誠懇道歉。

最惡劣的情節,不過是燒了自己老爹的結婚證。

但在這次衝突中,最顯眼的,是她衣服上的字:

Love me more.(多愛我一點)

——這是她行為的最大動因。

即使已經如此陽光(還整整刪減了9集),我們也能在這邊邊角角里看出生活的一絲氣喘吁吁的勁頭。

一次省春晚,順子被秦腔團團長欽點為龍套——穿上裝備,演一條被殺的狗。

看著順子得意,鐵主任輕蔑地說:

我當演啥呢,你演的不就是一條狗嗎?

晚會上,順子不小心出了意外,狗頭套掉了,哄堂大笑。

台上的這一下紕漏。

好像是生活被打成原型的樣子——他不就是那隻,被追殺喊打的狗嗎?

他搖尾乞憐,逢人就舔。

一條狗的外表下。

是一個躲著不敢示人,也無法自認的……人。

但這個「人」,能戴著狗的頭罩活一輩子嗎?

順子與裝台兄弟們在一起,從不會剋扣手下一分錢,在要不到工錢時,他會把自己的那份分出來給兄弟。

他信奉踏踏實實幹活,正正直直做人。

Sir印象最深的一幕,是順子東拼西湊幫哥哥湊夠五萬塊錢送到棋牌室之後的情景。

兩口子以為哥哥家裡有難,硬著頭皮、拉下臉面,向所有能借的人借下2萬7,連自己敬重的老師都開口了。

結果,哥哥借錢,只是因為在棋牌室賭博輸了。

年關的早晨,窮人順子拉開棋牌室的布簾,愣了一下,四顧茫然,有點可笑,有點慶幸。

「根深花向上」。

《裝台》根子裡是苦,但上頭,依然仰著一張迎接陽光的笑臉。

哪怕看透了這些人的卑微。

也不忍心將他們的卑微,赤裸裸地放在螢幕上公開處刑。

這笑,不再是小人物討好的面具。

而是把每道堅固的褶子綻開後,露出的他們沒機會在現實里表現出來的容貌。

用一句聽到耳朵起繭的話來說:來自生活,高於生活。

在不留情面的現實之上。

一部劇或許可以讓人看到比現實。

多一點的慰藉。

多一點的尊嚴。

多一點的喘息。

這是在厚不見底的地殼上,人應該被允許踮起來的5cm的腳尖。

而可悲的是。

遑論高於生活,放眼望去,國產劇里已經認不出多少來自生活的影子。

在被抽空的土壤上。

每個人都只有向著眼花繚亂的虛無,失速下墜。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編輯助理:北野武術大師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p3TMZXYBF7MU6wDESWPM.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