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朝鼎,號筱泉,筆名動平。山西汾陽人。其父冀貢泉曾任山西省司法廳和山西省教育廳廳長, 其弟冀朝鑄曾任聯合國副秘書長。
冀朝鼎
1916年,入北京清華學校。
1919年,參加北京五四學生愛國運動,在六三大宣傳中被捕。
1924年,入清華大學 1924級(甲子級), 在此求學期間,冀朝鼎還師從清華武術教育家李劍秋學過三年拳術。
1927年在歐洲入共產黨。留學美國,獲哥倫比亞大學博士學位,並參與組織美共中央中國局,任委員兼《先鋒報》編輯。
1928年,在莫斯科認識周恩來。
1929年,返回美國,參加美共《工人日報》和美共中國局工作,創辦《今日中國》和《美亞雜誌》。並發展美國財政部貨幣研究室的柯弗蘭加入美共。
1941年,回國,後受命潛伏國民黨政府經濟決策高層中,主導經濟工作。
國民黨元老陳立夫曾堅決判斷其為中共地工,並告知孔祥熙,未果。餘生一再指控冀朝鼎策劃的法幣與金圓券致國統區經濟失利。
1948年到北平任「華北剿總」經濟處處長,曾數次與傅作義商談和平解決北平的問題。
1963年8月8日,正準備出訪阿爾及利亞的冀朝鼎因突發腦溢血,暈倒在辦公室。
1963年8月9日中午去世。
而一直到去世,都未曾公開其中共黨員的身份(訃告中為其公開身份)。
『一個紅色經濟學家,隱藏其共產黨員身份,潛伏在國民政府內部,用自己的專業知識,為國民黨提供各種禍國殃民的經濟政策建議,使其在內戰中喪盡民心一敗塗地。』這是陳立夫在其回憶錄《成敗之鑑》中,對冀朝鼎的切膚痛語。
陳立夫在《陳立夫回憶錄:成敗之鑑》中專辟一節寫到了冀朝鼎,名曰《冀朝鼎禍國陰謀之得逞》,其中說:孔(祥熙)、宋(子文)兩人都因冀(朝鼎)很能幹(而重用他),結果冀為共產黨在我方財政金融方針任設計工作,他專門替孔、宋出壞主意,都是有損害國家和損害政府信用的壞主意。」並舉「黃金儲蓄券六折還本」與「美金儲蓄券到期賴帳」兩例,指其為冀朝鼎所為,「以上兩項金融缺失,再加上法幣與威逼不合理的懸殊兌換比率,無異使富者變窮,貧者愈加窮睏了。這都是冀朝鼎替宋出的壞主意」,「大陸淪陷後,冀朝鼎被毛任為財政部重要職位,可以為證。」
陳立夫的指控,並非毫無根據。冀朝鼎確屬潛伏在國民黨內部的共產黨員,這一秘密身份,直到其1963年去世才由《訃告》公開(有材料說,北平和平解放時,冀朝鼎身穿國軍制服被抓,劉仁指示放人,即是暴露。謬也,當時放人是因為其被認知為傅作義部高官,而那時節,中共與傅作義部混雜北京城,尤其高官,作為統戰要求不得無故扣押)。據其弟媳汪向同在《我的丈夫冀朝鑄:44年外交生涯》一書披露,「1957年,我同朝鑄認識後,他常帶我去看他大哥。。。(指冀朝鼎)曾經笑眯眯地說:『我這個共產黨員隱藏得太好了。直到現在,很多人還以為我是民主人士!』
該書還披露,冀朝鼎的秘密潛伏受周恩來單線領導,絕對保密。「(1937年~1938年間)他回國為他的研究工作進行考察和收集資料時,在重慶見到周恩來同志,並接受任務回美國搞國際統戰工作。。。。1941年,他服從黨組織的決定回到祖國,在周恩來的直接領導下,從事黨的地下工作。他在重慶擔任國民黨政府外匯管理委員會主任。。。。1944年,這位年輕的地下黨員成為孔祥熙極為信任的秘書,住在孔祥熙的公館裡。」「朝鼎後來同我們談到他過去的經歷時說:『國民黨的人事制度有問題,他們不知道我去過莫斯科,否則我這個地下黨員早就被揭發出來了。』」
孔祥熙和希特勒合影
但陳立夫控訴冀朝鼎為國民政府出過很多餿主意,則很難得到其他史料的直接證實。大多數回憶資料,止談及冀朝鼎利用其特殊身份,秘密幫助延安搞物資、籌資金乃至傳情報一類活動。亦有語焉不詳者,譬如其中國夫人羅靜宜曾回憶,為了「搞東西」,冀朝鼎曾與另一秘密潛伏的紅色資本家盧緒章鬧過烏龍。在唐紀明所撰寫的《北京文史資料第53輯》-《生命不息,戰鬥不止-冀朝鼎傳》中有這樣的描寫:「盧緒章,是廣大華行經理。。。我們互不通氣,都不知道對方是黨員。有時他要搞的東西,正是我們要搞的,這就有了矛盾了。他還想把我們吞掉,可是我們的後台是中國的大財閥孔祥熙,他欲吞不能。如今談起這些往事來,真叫人忍俊不禁。」至於「要搞的東西」是什麼,外人已不得而知。
羅靜宜與前夫施滉(美共中國局第一任書記)烈士合影
另據《中共黨史資料-第六十七輯》中冀朝鼎秘書廖訓振撰寫的《富有傳奇色彩的一生-記冀朝鼎》文章披露,1947年2月中共駐南京、上海和重慶的談判代表撤回延安時,周恩來曾擬以「吉兄」化名致信冀朝鼎未果,轉由鄧穎超代為致意:「吉兄本擬留書給你,以臨行匆忙未果,特代草數行以寄意。茲際時局嚴重,國運益艱,尤需兄大展才能之時,深望能做更多貢獻。想兄必具責無旁貸,義不容辭之感。吾輩既有志,更宜具遠大眼光也。不知吾兄以為如何?」所謂「做更多貢獻」,雖引人遐想,亦未必能證實陳立夫的具體指控。
資中筠年輕時
1949年後,曾與冀朝鼎有過密切接觸的資中筠,再以後也證實冀朝鼎進入孔祥熙的財政班子,確係奉了黨的指示,「組織上希望他能以山西老鄉的身份接近孔祥熙」,冀朝鼎通過陳光甫的關係結識孔祥熙後,有意識地「逐步轉入孔祥熙的班子」,還曾引起過陳光甫的不滿,「陳對孔祥熙這樣的官僚實際上是看不上的,對冀逐步接近孔而疏遠他有所不滿,他當然不知道的冀的特殊任務。」
陳光甫
但冀在國民黨財政決策核心,究竟為延安做了些什麼,仍然是個不解之謎(非今天外界人云亦云)。資中筠也只能依靠揣摩:「可以猜測的是,共產黨通過他掌握了國民黨方面的經濟、金融情況以及與美國的關係,也可以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對雙方政策施加一些影響。例如前面所說的阻止美援。除此之外,具體情況就無從查考。。。大約真正了解冀老貢獻的只有周恩來,聽說在商議冀老的喪禮時,有人對規格之高有疑問,周總理大聲說,他的貢獻比在座不少人都大。」至於陳立夫的兩項具體指控,資老在其《資中筠自選集-不盡之思》明確表述是「殊難採信」。
冀朝鼎喪禮的高規格,確係周恩來所定。周在外地獲知冀去世的消息後,當即指示:
1、冀朝鼎同志治喪委員會的名單中要加上我和鄧穎超的名字。
2、何時舉行追悼會,我參加。
3、追悼會不能在一般地方舉行,要改在首都劇場。
在周的安排下,冀朝鼎的公祭規模非凡,1000多名中外人士參加,由周恩來、陳毅、李先念、康生、郭沫若、陳叔通、傅作義、葉季壯、南漢宸、廖承志、劉寧一、張奚若、楚圖南、柯弗蘭、愛德樂共15人擔任主祭。鄧穎超、伍修權等一干人等擔任陪祭。
更重要的是,能夠證明冀朝鼎為中共秘密高級特工的身份是,周總理親自特意在悼詞中增入一句:尤其在秘密工作時期中,他能立污泥而不染。如此極盡哀榮,便能理解陳立夫對這位已經仙去的中共秘密黨員的錐心言語。
滄海桑田,很多你死我活的鬥爭,此中人皆大多作古。一個經濟大諜究竟做了多少事,成就多少歷史轉折,恐怕也許永遠定格在知道的人的腦海里,或是地下深處那一個個墨綠色的保險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