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假古董的講究

2019-10-10     蘇姐說故事

1。寶物露頭

馬家灣鎮有個馬大孬。他三十多歲,好吃懶做,一天到晚做著不勞而獲、一夜暴富的美夢。他把家裡的地租了出去,自己整天遊手好閒東遊西逛,成了遠近聞名的二流子。

這天,馬大孬睡到晌午才起來,想到鎮上今天正逢集,就尋思著去看看,說不準撞到什麼發財的大運。

出了家門,上村道走出不遠,就是馬大孬家那塊農田。那地有三畝多,因為他捨不得出力,從來沒有過好收成。後來他實在懶得打理,幾年前就租給了個叫曹老肥的外鄉人。曹老肥四十來歲,很能吃苦,在這塊地上種起了西瓜。

眼下正是五黃六月,望著滿地的翠皮大瓜,馬大孬饞得口水直流。他側耳一聽,不遠處瓜棚傳出了如雷的鼾聲,馬大孬知道,昨晚上曹老肥一定是一個人摘瓜、售瓜,忙到天亮送走了拉瓜車,這陣才有空在瓜棚里補覺。

這可是個好機會,馬大孬故意捏起嗓子叫了兩聲:「老肥!肥哥!」聽瓜棚那邊沒應答,他就踮起腳,準備跳過路旁的灌溉渠,到瓜地里偷個瓜嘗嘗。

剛一抬腳,渠泥中有什麼東西一晃,把馬大孬給吸引住了。他這種人,最會做一腳踢出個金疙瘩的發財夢,逮只蛤蟆都巴不得攥出黃金屎來,怎肯放過這蛛絲馬跡?於是,他也顧不得偷瓜了,挽起褲腿跳進渠,在腥臭的淤泥中三刨兩刨,竟挖出個古色古香的瓷壺來。

眯著眼瞅了瞅壺底的款識,馬大孬立時心跳如鼓:大唐開元御製!要說這馬家灣鎮地處關中平原,恰在涇渭兩河交匯之處,遠近地下的黃土中不知埋了多少帝王將相、富客豪商,真有什麼寶貝露了頭、現了世,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有關某人憑一件古董就發了家的傳聞逸事,馬大孬打小就耳朵聽出了繭子。沒想到這千載難遇的好事能讓自己給碰上,他高興得直齜牙,但轉瞬又皺起了眉:瓷壺的壺嘴沒了,不是個完器。他又在附近泥水中刨了半天,濺得滿身臭泥也沒找著,看來是遺失了。

不過就算沒嘴兒,只要是唐朝的,也值不少錢呢。想到這,馬大孬四下望了望,確信沒人瞧見,便小心地把壺揣進懷裡,往鎮上疾走而去。鎮上有個算命的楊半仙,六十來歲,暗中幹著搗騰古董的勾當,據說是個古董鬼兒,對這事比較在行。馬大孬想把寶物拿去讓他先給掌掌眼,估個行情,心裡好有個底。

好不容易找到了楊半仙,馬大孬不由分說把他拉到了僻靜處,一亮出寶物,楊半仙的眼睛就直了。他捧起來上下左右瞧個沒夠:「款式、器型、用料、做工都沒得說。孬弟,你可撿著大魚啦!」

馬大孬喜得直哆嗦:「我的好仙爺,你可急死我了,你就說值多少錢吧!」楊半仙一亮巴掌:「至少這個數!」馬大孬差點跳起來:「什麼,二十萬?」楊半仙鄭重地點點頭:「要是不缺嘴兒,是個全乎玩意的,至少還要翻兩番。」楊半仙說著,又把壺湊到朝天鼻下嗅了嗅,立時糟了心般面色大變。

「不對呀!」楊半仙嘟囔著,又嗅了兩鼻子,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他兩眼一翻,把壺丟到了馬大孬懷裡:「哎喲,差點上了當。這壺你拿回去吧,一文不值!」

剛才還說得好好的,怎麼一轉眼又變了卦呢?馬大孬急了,別是這老傢伙欲蓋彌彰,想耍什麼花樣吧,古董行里的水可深著呢。

楊半仙仿佛看出了馬大孬的心思:「大孬你別多心,古董行最忌吃窩邊草。咱們鄉里鄉親的,我要給你設局,日後要傳出去,以後誰要有個真貨,還敢上我的門麼?實話說你這玩意是個仿貨。雖是仿貨,但功夫也相當了得,眼力稍不濟、道行稍淺的人,就很容易被蒙。連我這古董堆里打了半輩子滾的行家高人,也差點上了當。幸好我還有一絕竅,讓它露了餡。」

楊半仙所謂的絕活,就是個「嗅」字。一般來講,古董分兩種,傳世的和出土的。前者要靠傳承和包漿判斷;後者名堂就多了,除產地土沁外,還有很關鍵的一點,就是味兒。古董埋在地下古墓中,與屍骨、棺木、供品封閉了成百上千年,潮氣熏、霉氣染的,很容易養成一種獨特的氣味兒,行內人稱之為「墓氣」。

就算出了土,墓氣也會多年不散。當然嗅墓氣的技巧,也只有楊半仙這類土專家才曉得。剛才他一鼻子嗅到壺上隱約有股子窯火的燥氣,墓氣還不太足,便明白這壺才出窯沒幾年,來路有些蹊蹺。但這些行內的技術秘密,他也犯不上跟馬大孬這樣的半吊子說。

見馬大孬臉皺得像苦瓜,楊半仙語重心長地開導說:「孬弟,別傷心。這次就當是認了個門、了個路吧,以後有了穩妥可靠的貨,你儘管熟門熟路往我這拿,我楊半仙虧不了你。依我看你馬賢弟富人貴相,長著就是招財進寶的臉,早晚要發大財,這次只怪你不走運。行啦,你回吧,我這還忙著呢。」

二十萬的寶物轉眼成了沒人要的破爛,又挨了楊半仙夾槍帶棒的一頓譏誚,馬大孬心裡這個窩火啊!他順手從地上拾了箇舊塑料袋,把壺兒往裡一扔,拎起來扭頭就往回走。

鎮上趕集的人多,馬大孬心裡憋屈,只顧低頭生悶氣,一不留神闖了紅燈,直到身後響起了急促的喇叭聲和剎車聲,他才明白過來,但已來不及了……

2。共同聯手

一輛滿載著西瓜的中型貨車把馬大孬撞倒在地。

貨車司機三十來歲,生得肩寬背厚,圓餅大臉中央立著個醒目的酒糟鼻。他跳下車,扶起馬大孬仔細打量了一番,見沒啥大問題,不由長出了一口氣。可他剛一鬆手,馬大孬就像被抽去了骨頭似的,又順勢癱在了地上。

見馬大孬假模假式地直哼哼,酒糟鼻好氣又好笑:「怎麼著,想碰瓷啊?你睜大牛眼瞧瞧,這路口安著攝像頭呢。要不,咱們就在這兒等交警處理吧。」

馬大孬見這車是個外地牌照,本來想藉機訛對方几個錢,現在見對方死磕,他又有些不淡定了。他馬大孬是方圓十里小有名氣的死狗爛娃,呆會兒真要交警來了,也未必幫他,就算硬賴下去也勝算不大。

馬大孬正要訕訕起身,無意中一回味對方話中的「碰瓷兒」,心裡又有了主意,於是他翻翻白眼,又翻身撲到地上,捧著那個塑料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嚎開了。

「哎喲我的傳家寶啊!我倒寧願自個兒被撞,也不願您老人家有個三長兩短啊,現在您老人家被人撞碎,是我看護不周,對不起馬家的列祖列宗啊!」嚎罷,馬大孬跳起身揪住了酒糟鼻,「這古董有人出五十萬我都沒賣,現在被你撞碎了,你得賠!」

古董?五十萬?酒糟鼻滿腹疑竇,接過塑料袋撐開一看,一時怔住了,臉上浮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奇怪表情。

馬大孬察顏觀色,知道自己吃住了對方。只要他一口咬定這壺是古董,事兒就大了,公安不可能不立案,接下來按程序這麼一走,快則三五天慢則三五月,就算酒糟鼻等得起,他那車瓜也誤不起,熬不到一星期,風吹日曬,準保臭了。

見酒糟鼻還在猶豫,馬大孬加上了最後一把火。他掏出手機,裝出報案的架式:「咳,這事看來交警管不了了,咱還是找刑警吧。」

其實他這是虛張聲勢,因為他的手機早欠費停機了。酒糟鼻卻真被唬住了,趕緊上前朝馬大孬賠笑道:「哥哥,有話好說。您看我們跑外路的,身上也沒幾個多餘的油錢啊!」說著,他為證明所言不虛,掏出個油膩膩的破錢包。

馬大孬見了錢包眼睛都紅了。他惡狠狠地一把奪過,打開一看,裡面雖鼓鼓囊囊的,還真沒幾張大鈔。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包里的大鈔毛票全給挖了出來,也不細數,團巴團巴塞進了褲兜:「別裝了,誰不知道你們長途司機心眼多,錢都分開放,藏在好幾個地方呢。行,這次算便宜了你。」趁酒糟鼻還沒反應過來,馬大孬把空錢包往地上一扔,一下子鑽出了人群。

今天可沒白忙活,馬大孬心裡這個爽啊!

回家路過瓜地,見曹老肥睡醒了正在瓜棚前喝茶。兩人打過招呼後,馬大孬心裡有些嘚瑟開了:這瓜開園後,自個兒還沒買過瓜呢。趁眼下兜里有幾個大子兒,何不買兩個瓜大方一回?這有粉也得擦臉上,悄悄塗到屁股上算啥事呢。這麼想著,他就高喉嚨大嗓地吼開了:「肥哥!給我挑倆好瓜!」

曹老肥一見是租主兒要瓜,不敢怠慢,忙選了兩個大瓜:「這倆是剛摘的,熟得正好。」

馬大孬蹦過來,也不問價,從兜里抽出張大票就往對方手裡塞:「行啦,別找了。」他這一顯擺,倒把曹老肥弄糊塗了,今兒個太陽咋從西邊出來了?他也客氣道:「不就兩個破瓜,值啥呢。這不,我正準備給你送去,正好你來了。」

曹老肥這一瞎客套,好嘛,馬大孬立馬又把錢收了回去。這會兒他也顧不得什麼臉面了:「既然這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肥哥,改天到我家喝酒去。」曹老肥正暗怨自己嘴賤,馬大孬已抱起了瓜。

那兩個瓜還真不小,馬大孬抱好這個拿不起那個,一時弄得手忙腳亂。曹老肥見狀,從窩棚後的柴堆里抽出根一米來長的黑粗槓子,然後把兩個瓜分別裝進編織袋,一前一後吊在槓頭上,好讓馬大孬挑回去。

那槓子死沉死沉,往肩頭一搭,壓得馬大孬直咧嘴:「哎喲肥哥,你從哪撿了這玩意,這是給我上刑啊!」曹老肥倒心無城府,答道:「地頭靠河灘那個大土坡上,不知被刺蝟還是野兔打了個洞。前陣下暴雨塌了坡,漏出這根棒子,我撿回來準備當柴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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